跟名家学写作：01《背影》跟朱自清学欲扬先抑

跟名家散文学写作。

你平时所写的习作，文体最接近散文。考试中的现代文阅读，85%是散文。而你不太会主动去品读的，也是散文。

我精选由十位作家的十多篇经典散文，一起品读字里行间的美好情感，带你学习隐藏其中的写作妙招。

今天我们来学第一课：跟朱自清学欲扬先抑。

熟悉朱自清的同学大概已经猜到，我要讲朱自清的哪一篇文章了。对了，就是那一篇很经典的《背影》。今天我们一起仔细地，一句一句地读一读，朱自清是怎么把无数国人的泪催下来的。

跟朱自清学“欲扬先抑”一一品读《背影》

我与父亲不相见已二年余了，我最不能忘记的是他的背影。（开头直接点明了背影是父亲的，是我无法忘记的。)

那年冬天，祖母死了，父亲的差使也交卸了，正是祸不单行的日子。我从北京到徐州，打算跟着父亲奔丧回家。到徐州见着父亲，看见满院狼藉的东西，又想起祖母，不禁簌簌[sù]地流下眼泪。父亲说：“事已如此，不必难过，好在天无绝人之路！”

回家变卖典质，父亲还了亏空；又借钱办了丧事。这些日子，家中光景很是惨淡，一半为了丧事，一半为了父亲赋闲。丧事完毕，父亲要到南京谋事，我也要回北京念书，我们便同行。（轻描淡写的两段，是绝对不能忽视的事件背景。此时的父亲，正处于人生的最低谷，同一时期，失去了母亲和工作，家中光景惨淡，他是何种心情啊！而这一切，朱自清当时大概并不能深刻体会）

到南京时，有朋友约去游逛，勾留了一日；第二日上午便须渡江到浦口，下午上车北去。父亲因为事忙，本已说定不送我，叫旅馆里一个熟识的茶房陪我同去。他再三嘱咐茶房，甚是仔细。但他终于不放心，怕茶房不妥帖；颇踌躇了一会。其实我那年已二十岁，北京已来往过两三次，是没有什么要紧的了。他踌躇了一会，终于决定还是自己送我去。我再三劝他不必去；他只说：“不要紧，他们去不好！”（对于要不要送儿子，父亲反复犹豫，儿子并不想他送，可见并不适合很亲密。)

我们过了江，进了车站。我买票，他忙着照看行李。行李太多了，得向脚夫行些小费，才可过去。他便又忙着和他们讲价钱。我那时真是聪明过分，总觉他说话不大漂亮，非自己插嘴不可。但他终于讲定了价钱；就送我上车。他给我拣定了靠车门的一张椅子；我将他给我做的紫毛大衣铺好座位。他嘱我路上小心，夜里要警醒些，不要受凉。又嘱托茶房好好照应我。我心里暗笑他的迂；他们只认得钱，托他们真是白托！而且我这样大年纪的人，难道还不能料理自己么？唉，我现在想想，那时真是太聪明了！（这一段虽然语言上平平淡淡，似乎没啥细节描写，但是心态抓得非常细致。他讲价，我尴尬，他托人照顾我，我再次尴尬。内心期望他别再说那些腐的话了，但嘴上也不敢反驳。你们猜为啥，因为在那个年代，一个20岁的青年，和父亲，普遍都是没有那么亲密的。所有的自作聪明，暗笑他迂，都是作者的内心戏)

我说道：“爸爸，你走吧。”他望车外看了看说：“我买几个橘子去。你就在此地，不要走动。”（这句话极其普通，但是你要想想，这样的一位处于人生低谷的父亲，儿子的不耐烦他不是感觉不到，买橘子要爬月台他不是没看到，可他为什么执意要去买橘子？)

我看那边月台的栅栏外有几个卖东西的等着顾客。走到那边月台，须穿过铁道，须跳下去又爬上去。父亲是一个胖子，走过去自然要费事些。我本来要去的，他不肯，只好让他去。（背景介绍，重头戏要登场了。）我看见他戴着黑布小帽，穿着黑布大马褂，深青布棉袍，蹒跚地走到铁道边，慢慢探身下去，尚不大难。可是他穿过铁道，要爬上那边月台，就不容易了。他用两手攀着上面，两脚再向上缩；他肥胖的身子向左微倾，显出努力的样子。（开篇到现在，第一次的细节描写来了，前文的叙述一直都很冷静，甚至语言平淡，都是为了这一刻。仿佛那些记忆都是黑白，这一段，是全彩色的超慢镜头)这时我看见他的背影，我的泪很快地流下来了（年幼的我读到这里，不知他的泪为何突然就来了。长大后，我顺着那一段描述去闭上眼睛想了那个画面，我想起了我自己童年的一些画面，我的泪也来了。)我赶紧拭干了泪。怕他看见，也怕别人看见。(20岁青年的面)我再向外看时，他已抱了朱红的橘子望回走了。过铁道时，他先将橘子散放在地上，自己慢慢爬下，再抱起橘子走。到这边时，我赶紧去搀他。他和我走到车上，将橘子一股脑儿放在我的皮大衣上。于是扑扑衣上的泥土，心里很轻松似的。过一会说：“我走了，到那边来信！”我望着他走出去。他走了几步，回过头看见我，说：“进去吧，里边没人。”等他的背影混入来来往往的人里，再找不着了，我便进来坐下，我的眼泪又来了。（这里有几处对父亲语言的直接描写，都是那么简短、干脆。在中国，似乎很多爸爸都是这样的。他们很少对成年的孩子满脸堆笑喊“宝贝，你真棒！爸爸会想你的！”他们对自己所有的狼狈，都不愿提及。他们希望在孩子眼里，他们做的一切都是轻而易举的。)

近几年来，父亲和我都是东奔西走，家中光景是一日不如一日。他少年出外谋生，独力支持，做了许多大事。哪知老境却如此颓唐！他触目伤怀，自然情不能自已。情郁于中，自然要发之于外；家庭琐屑便往往触他之怒。他待我渐渐不同往日。（写本文的朱自清已经27岁，也开始经历自己的人生。父亲的人生轨迹像黑暗的房间里打开了灯一样，清楚地展现在儿子的眼前了。朱自清理解了父亲，之前的怨气一扫而光了。)但最近两年的不见，他终于忘却我的不好，只是惦记着我，惦记着我的儿子。我北来后，他写了一信给我，信中说道：“我身体平安，唯膀子疼痛厉害，举箸提笔，诸多不便，大约大去之期不远矣。”（我想人必然会有的一个遗憾就是，我理解了父母，却已经没有大把的时间再去感恩。中年人都不得不为自己的生计奔波时，懂了父母，却又面临分离，甚至告别。我不知道有一天，如果我听说我的爸爸也“诸多不便，大去之期不远”我会怎么样，我现在光是想想，就已经眼泪打转了。)我读到此处，在晶莹的泪光中，又看见那肥胖的、青布棉袍黑布马褂的背影。唉！我不知何时再能与他相见！（这里、是要直接说出那一句“我想他”了。背影再次出现，点题，也呼应了开头。)

1925年10月在北京

读完了背影，你是否能对它有了更深刻的理解？它不是一个简简单单的买橘子的故事。它是一个儿子对父亲，从自作聪明的不理解，到全然理解，深深内疚却又无从报答的情绪。这种情绪，在中华大地上千百年来都普遍存在。我上课给你们讲过，写父母要“先吐槽，后温情”，这不是我制定的什么“写作规则”，这是亲情在千百年的运作中就存在的一个模式。所谓“子欲养而亲不在”，所谓“养子当知父母恩”。其实都是这个道理。孩子，总是不可能在童年、少年时期完全理解父母的每一个行为的，而如果你理解了，证明你已经长大了。

所以，当你写亲情的时候，也可以从自己不理解的地方说起，慢慢过渡到理解的瞬间，像朱自清一样，一段吐槽，一个细描，将你对亲情的理解，将你的成长，浓缩在一篇佳作之中。我们常说的“欲扬先抑”不知不觉就已经用上了哦！

孩子的成长过程，

就像一棵树的成长过程，

最诚实，最外显，

浇灌什么，就长出什么。

匠心名师宣言

“教孩子的时候我全身心投入，因为我知道，

在这短暂的岁月里，我会对孩子产生终身的影响。

我不浪费一分一秒，我把他们当成自己的孩子，

并视自己为教师和家长兼具的角色，而非仅仅是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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