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2016年倒数第79天
公元1587年，在中国为明万历十五年，论干支则为丁亥，属猪。当日四海升平，全年并无大事可叙，纵是气候有点反常，夏季北京缺雨，五六月间时疫流行，旱情延及山东，南直隶却又因降雨过多而患水，入秋之后山西又有地震，但这种小灾小患，以我国幅员之大，似乎年年在所不免。只要小事未曾酿成大灾，也就无关宏旨。总之，在历史上，万历十五年实为平平淡淡的一年。
但是，很多大事往往都是在小事中酝酿而生。公元1587年，万历皇帝年满24岁，居皇位已达15年之久。五年前，辅助幼年万历的首辅张居正已经去世，大规模清算张居正的时代也已经结束，由申时行取而代之。大明朝最著名的清官海瑞，在这一年孤独的死去。而一代抗倭英雄戚继光，无战不胜，却也敌不过时间这个最大的敌人，走到了人生的尽头。
1587年，时年29岁的努尔哈赤在东北崛起，开始立法制、禁暴乱、修宫室，蠢蠢欲动。而在当时世界的另一个中心——欧洲大陆，西班牙的无敌舰队已经箭在弦上整装待发，世界历史即将翻开新的一页。
前文所说的事，就是黄仁宇先生的《万历十五年》一书开篇故事。
有必要隆重介绍一下黄仁宇先生。黄仁宇，美籍华人。1936年考入南开大学理学院机电工程系。抗日战争爆发后，黄仁宇辍学参军，1940年自成都中央军校毕业后，任陆军第十四师排长及代理连长，1943年加入驻印远征军，任新一军上尉参谋。后赴美求学，密歇根大学历史博士，以历史学家、中国历史明史专家，大历史观的倡导者而为世人所知，主张要“从技术上的角度看历史”，而不能简单地以道德评价笼罩一切。
这是一位经历丰富的学者大家，从弃笔从戎到再次拿起笔杆，经历了整个中国动荡不安的时代。正是因为这样的经验，他才能从个人的小格局里抽身出来，站在了时间长河里，从一个更大范围内看待历史的进程，从而才形成了“大历史观”这样一个全新的角度。
先生的这本《万历十五年》，是对当代中国人来说具有重要意义的一部经典之作，曾被《新周刊》和《书城》评为“改革开放20年来对中国影响最大的20本书”。
为什么这么说呢？作为一个中国人，没有不学历史的。你好好想想，我们所学的历史书是什么样的？是不是可以用时间、地点、人物、事件、意义、影响就完全概括了。这完全和文学小说创作的角度一样。考试的时候，也只需要将这些背下来，就能得到高分。
可以说，我们所学的历史，几乎都是一个模板，一种口吻，一个视角，只能提供固定机位的画面，看到的只是一堆旧书纸，从来看不到历史里的人物和情感，看不到事件背后的推动因素和历史因由。
而黄先生则为我们提供了一个全新的视野，也就是要“从技术上的角度看历史”，主张将历史的时间拉长，让我们看到远景，看到全貌。这就是作者提出的大历史观。所谓的大历史观就是注重历史事件背后的大的政治、经济、社会背景，而不纠缠于具体的人人事事，因为所有人物的“贤愚得失不足以更改上述历史发展的程序”。
全书一共七章，通过神宗万历皇帝、首辅张居正和申时行、清官模范海瑞、抗倭名将戚继光本和矛盾的哲学家李贽，为我们解读了大明王朝以及整个封建社会的演进过程，分析了明朝从兴盛走向衰落的原因。
《万历十五年》不是平铺直叙的讲述历史，而是织就了一张巨大的网络，每个人都深陷其中，无法自拔。让单调乏味和格式化的历史，变得复杂丰富和生动有趣。从大历史观的角度来看，所有人都是以儒家道德为基础的文官封建制度的牺牲品。
在电视剧《宰相刘罗锅》里，英国女皇陛下的特使，给乾隆皇帝带了一件英国海上商贸船队的海船模型，乾隆皇帝特使说：凡士农工商，皆食于农，以故农为天下之本务，而工商皆其末也。愿女皇多事农耕，切勿以奇技淫巧为本。
虽然是虚构的电视剧，但这句话确实是有的。它不是乾隆皇帝说的，而是他的父亲雍正帝的金口玉言。在中国两千多年的封建社会里，一直是奉行农为本、商为末的理论基础。而正当中国闭关锁国，还在修筑明长城抵御外来入侵时，欧美列强已建造铁甲坚船，试制远程火炮，开始跨洋越海、掠地攻城的探索扩张。这是两个不同世界之间的冲突，先进国家以商业法律为保证，而落后国家都以儒家道德体系为基础。
“中国二千年来，以道德代替法制，至明代而至其极，这就是一切问题的症结。”在中国的封建社会，历来以道德代替法律。这也是中国在世界范围内，由先进的汉唐演变成落后的明清的主要原因。然而，用道德来代替法制，从根本上来说是行不通的。但在这个延续两千年的古怪的道德体系下，任何一个要想有所改变的人都会无所适从。
万历皇帝想要有所作为，也曾奋发图强了两年。但在发现繁重的礼仪和道德体系掌控着一切，即使是至高无上的皇帝也不能发挥自由意志时，只能心灰意冷，深居内宫。
张居正的首辅生涯是辉煌的。他大刀阔斧改革，几乎开创了“万历盛世”，把明朝推向辉煌的历史顶峰。但他任上所作的改革，仍然是困难重重。所以，在张居正死后，大多数保守派群起而攻之，落得个“满门查抄”的结局。
申时行是个圆滑老成的人，八面玲珑，是万历皇帝和群臣的润滑剂。但正是这样的人，虽然延缓了明朝走向灭亡的时间，却却加大了衰落后的影响。
海瑞是明朝清官的楷模，然而在历史的格局中，却一直郁郁不得志，从来没有得到皇帝真真的重用。海瑞是儒家的代表，政治清廉，却被污秽不堪的现实压制得苦不堪言。这是整个儒家道德体系的症结。
一代名将戚继光和自我矛盾的哲学家李贽，同样深陷这种道德体系而不能自拔。如果从简单刻板的历史观看他们，我们只需要记住张居正的一条鞭法，海瑞是大大有名的清官，戚继光是中国历史上抗倭最成功的英雄，李贽是勇敢质疑腐朽封建社会制度的大哲学家。我们只需要记住它的历史意义和作用，以及发生的时间和主要人物生平。
这当然不是我们想看到的历史。因此，黄仁宇先生的《万历十五年》，为我们提供了一个全新的，不一样的视角，让我们重新去审视，发生在我们脚底下，这片神奇大陆上那些过去的故事。
题图摄影：网络佚名
图片授权基于：CC0协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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