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APP
userphoto
未登录

开通VIP,畅享免费电子书等14项超值服

开通VIP
薛宝钗形象探源8

八、早稿宝钗:吴月娘式的贞节媳妇

 

既然早稿宝玉是有妻子的,那么,谁又是他的妻子呢?笔者前面已经说了,不论是在早稿《石头记》中,还是在今本《脂砚斋重评石头记》中,宝玉的妻子都是宝钗!但沈治钧等官方红学家却并不这样认为。他们认为“旧宝玉”的正妻是凤姐。这当然是一种极不靠谱的说法。不过,这种说法目前已经对红学界产生了一定的影响。在我们展开正面立论之前,不能不对沈治钧等人的观点先进行一番必要批驳,以正视听。

 

按,沈治钧之所以会认定“旧宝玉”的妻子是凤姐。主要理由有二:1、在大观园兴建之前,宝玉与凤姐经常成双成对地出场,他们很像是一对夫妻。2、沈治钧认为,“旧宝玉”与贾琏其实是同一个人。而凤姐既然是贾琏的妻子,在早稿中她当然就是“旧宝玉”的妻子。而笔者认为,上述两个理由均是官方红学会的主观意识过于强烈而造成的错觉。它们根本就不能说明早稿宝玉与王熙凤有什么婚姻关系。

 

首先,我们来看看宝玉与凤姐经常成双成对地出场的问题。应该说,这本身是一个事实。但问题是,我们知道,早稿宝玉的年龄应该比今本宝玉更大,对男女之事也更加精通、老练,乃是一个“大宝玉”、“浊宝玉”。如果他与凤姐真的曾经是一对夫妻,那么,每当他们成双成对地出场时,宝玉就应该显现出“大且浊”的特点才对。如沈治钧自己所预测的那样:“在大观园里,宝玉大致是小而清的,一旦出了园子,他往往就变得大而浊了。只要接近旧稿里的主要人物,如凤姐、秦可卿、秦钟、薛蟠、尤氏姐妹等,宝玉就会由小变大,由清变浊;反之,则由大变小,由浊变清了。”但书中的事实却正好相反,书中每有宝玉与凤姐双成对地出场的描写,宝玉的表现一律是“小且清”,完全是一副不解风情的孩童模样,而且无一例外皆是如此!这就很难相信他们曾经是一对夫妻了。下面举三个十分突出的例子:

 

凤姐和贾蓉等也遥遥的闻得,便都装没听见。宝玉在车上见这般醉闹,倒也有趣,因问凤姐道:“姐姐,你听他说‘爬灰的爬灰’,什么是‘爬灰’?”凤姐听了,连忙立眉嗔目断喝道:“少胡说!那是醉汉嘴里混唚。你是什么样的人,不说没听见,还倒细问!等我回去回了太太,仔细捶你不捶你!”唬的宝玉忙央告道:“好姐姐,我再不敢了。”凤姐亦忙回色哄道:“这才是呢。等到了家,咱们回了老太太,打发你同秦家侄儿学里念书去要紧。”说着,却自回往荣府而来。(甲戌本第7回)

 

宝玉听说,便猴向凤姐身上立刻要牌,说:“好姐姐,给出牌子来,叫他们要东西去。”(甲戌本第14回)

 

凤姐儿因记挂着宝玉,怕他在郊外纵性逞强,不服家人的话,贾政管不着这些小事,惟恐有个失闪,难见贾母,因此便命小厮来唤他。宝玉只得来到他车前。凤姐笑道:“好兄弟,你是个尊贵人,女孩儿一样的人品,别学他们猴在马上。下来,咱们姐儿两个坐车,岂不好?”宝玉听说,忙下了马,爬入凤姐车上,二人说笑前进。(甲戌本第15回)

 

宝玉因为完全不懂尘世间的这些乱伦丑事,竟然公然问出“什么是爬灰”这种问题。然后,被凤姐一威吓,唬得连忙告饶。这哪里是夫妻关系的写照?分明是长姐、长嫂照料和管束幼弟的形景!而在送秦可卿出殡的路上,凤姐说一声“你是个尊贵人,女孩儿一样的人品,别学他们猴在马上”,宝玉就立刻乖乖地下了马,爬上凤姐的香车。这也绝不是夫妻二人能够当众干出的事情!在众目睽睽之下,丈夫就更不可能“猴”在妻子身上要东西了。事实上,只有大家都把宝玉当成小孩子,才会如此不顾及男女之大防!所以,书中真实的情况,恰恰跟沈治钧预言得相反,宝玉一遇到凤姐,他不是变大、变浊了,而是变小、变清了。这种意义上的“成双成对”,恰好反过来说明宝玉与凤姐绝不是夫妻关系,而只能是长姐、长嫂与幼弟的关系!

 

其二,沈治钧认为,“旧宝玉”与贾琏是同一个人,这其实也是一种错觉。沈治钧的主要理由是,今本中宝玉极少与贾琏同时登场,仅有一处是例外。这似乎说明,贾宝玉与贾琏是由同一个人物分化而来的。可事实上呢?贾宝玉与贾琏同时登场的次数虽然不算很多,却也很难说是“极少”。以下便是书中贾宝玉、贾琏同时出场的一些实例:

 

(1)宝玉道:“这太板腐了。莫若‘有凤来仪’四字。”众人都哄然叫妙。贾政点头道:“畜生,畜生,可谓‘管窥蠡测’矣。”因命:“再题一联来。”宝玉便念道:“宝鼎茶闲烟尚绿,幽窗棋罢指犹凉。”贾政摇头说道:“也未见长。”说毕,引众人出来。……一时贾琏赶来。贾政问他共有几种,现今得了几种,尚欠几种。(第17回)


(2)原来这贾芸最伶俐乖觉,听宝玉这样说,便笑道:“俗语说的,‘摇车里的爷爷,拄拐的孙孙’。虽然岁数大,山高高不过太阳。只从我父亲没了,这几年也无人照管教导。如若宝叔不嫌侄儿蠢笨,认作儿子,就是我的造化了。”贾琏笑道:“你听见了?认儿子不是好开交的呢。”说着就进去了。宝玉笑道:“明儿你闲了,只管来找我,别和他们鬼鬼祟祟的。这会子我不得闲儿。明儿你到书房里来,和你说天话儿,我带你园里顽耍去。”说着扳鞍上马,众小厮围随往贾赦这边来。(第24回)


(3)此时王子腾的夫人也在这里,都一齐来时,宝玉益发拿刀弄杖,寻死觅活的,闹得天翻地覆。贾母、王夫人见了,唬的抖衣而颤,且“儿”一声“肉”一声放声恸哭。于是惊动诸人,连贾赦、邢夫人、贾珍、贾政、贾琏、贾蓉、贾芸、贾萍、薛姨妈、薛蟠并周瑞家的一干家中上上下下里里外外众媳妇丫头等,都来园内看视。(第25回)


(4)看看三日光阴,那凤姐和宝玉躺在床上,亦发连气都将没了。合家人口无不惊慌,都说没了指望,忙着将他二人的后世的衣履都治备下了。贾母、王夫人、贾琏、平儿、袭人这几个人更比诸人哭的忘餐废寝,觅死寻活。(第25回)


(5)见贾府人分昭穆排班立定:贾敬主祭,贾赦陪祭,贾珍献爵,贾琏贾琮献帛,宝玉捧香,贾菖贾菱展拜毯,守焚池。(第53回)


(6)仍欲往下说时,只见有人回道:“琏二爷回来了。适才外间传说,往东府里去了好一会了,想必就回来的。”宝玉听了,连忙起身,迎至大门以内等待。恰好贾琏自外下马进来。于是宝玉先迎着贾琏跪下,口中给贾母王夫人等请了安,又给贾琏请了安。二人携手走了进来。只见李纨、凤姐、宝钗、黛玉、迎、探、惜等早在中堂等候,一一相见已毕。因听贾琏说道:“老太太明日一早到家,一路身体甚好。今日先打发了我来回家看视,明日五更,仍要出城迎接。”说毕,众人又问了些路途的景况。因贾琏是远归,遂大家别过,让贾琏回房歇息。一宿晚景,不必细述。(第64回)


(7)贾珍夫妻至晚饭后方过荣府来。只见贾赦贾政都在贾母房内坐着说闲话,与贾母取笑。贾琏,宝玉,贾环,贾兰皆在地下侍立。贾珍来了,都一一见过。(第75回)


(8)因在山之高脊,故名曰凸碧山庄。于厅前平台上列下桌椅,又用一架大围屏隔作两间。凡桌椅形式皆是圆的,特取团圆之意。上面居中贾母坐下,左垂首贾赦、贾珍、贾琏、贾蓉,右垂首贾政、宝玉、贾环、贾兰,团团围坐。(第75回)


(9)贾母笑道:“常日倒还不觉人少,今日看来,还是咱们的人也甚少,算不得甚么。想当年过的日子,到今夜男女三四十个,何等热闹。今日就这样,太少了。待要再叫几个来,他们都是有父母的,家里去应景,不好来的。如今叫女孩们来坐那边罢。”于是令人向围屏后邢夫人等席上将迎春,探春,惜春三个请出来。贾琏宝玉等一齐出坐,先尽他姊妹坐了,然后在下方依次坐定。(第75回)

 

不用再多举了,书中贾宝玉、贾琏同时出场的例证,最起码也有九条之多!那么,书中贾宝玉、贾珍同时出场的事例又有多少呢?事实上,它比贾宝玉、贾琏同时出场的事例还少!

 

(1)贾政笑道:“这一处还罢了。若能月夜坐此窗下读书,不枉虚生一世。”说毕,看着宝玉,唬的宝玉忙垂了头。众客忙用话开释,又说道:“此处的匾该题四个字。”贾政笑问:“那四字?”一个道是“淇水遗风。”贾政道:“俗。”又一个是“睢园遗迹” 。贾政道:“也俗。”贾珍笑道:“还是宝兄弟拟一个来。”贾政道:“他未曾作,先要议论人家的好歹,可见就是个轻薄人。”众客道:“议论的极是,其奈他何。”贾政道:“休如此纵了他。”因命他道:“今日任你狂为乱道,先设议论来,然后方许你作。方才众人说的,可有使得的?”宝玉见问,答道:“都似不妥。”(第17回)


(2)此时王子腾的夫人也在这里,都一齐来时,宝玉益发拿刀弄杖,寻死觅活的,闹得天翻地覆。贾母、王夫人见了,唬的抖衣而颤,且“儿”一声“肉”一声放声恸哭。于是惊动诸人,连贾赦、邢夫人、贾珍、贾政、贾琏、贾蓉、贾芸、贾萍、薛姨妈、薛蟠并周瑞家的一干家中上上下下里里外外众媳妇丫头等,都来园内看视。(第25回)


(3)见贾府人分昭穆排班立定:贾敬主祭,贾赦陪祭,贾珍献爵,贾琏贾琮献帛,宝玉捧香,贾菖贾菱展拜毯,守焚池。(第53回)


(4)因在山之高脊,故名曰凸碧山庄。于厅前平台上列下桌椅,又用一架大围屏隔作两间。凡桌椅形式皆是圆的,特取团圆之意。上面居中贾母坐下,左垂首贾赦、贾珍、贾琏、贾蓉,右垂首贾政、宝玉、贾环、贾兰,团团围坐。(第75回)


再看看贾蓉与贾宝玉同时出场又有多少次呢?


(1)凤姐儿道:“宝兄弟,太太叫你快过去呢。你别在这里只管这么着,倒招的媳妇也心里不好。太太那里又惦着你。”因向贾蓉说道:“你先同你宝叔叔过去罢,我还略坐一坐儿。”贾蓉听说,即同宝玉过会芳园来了。(第11回)


(2)此时王子腾的夫人也在这里,都一齐来时,宝玉益发拿刀弄杖,寻死觅活的,闹得天翻地覆。贾母、王夫人见了,唬的抖衣而颤,且“儿”一声“肉”一声放声恸哭。于是惊动诸人,连贾赦、邢夫人、贾珍、贾政、贾琏、贾蓉、贾芸、贾萍、薛姨妈、薛蟠并周瑞家的一干家中上上下下里里外外众媳妇丫头等,都来园内看视。(第25回)


(3)因在山之高脊,故名曰凸碧山庄。于厅前平台上列下桌椅,又用一架大围屏隔作两间。凡桌椅形式皆是圆的,特取团圆之意。上面居中贾母坐下,左垂首贾赦、贾珍、贾琏、贾蓉,右垂首贾政、宝玉、贾环、贾兰,团团围坐。(第75回)

 

贾宝玉、贾蓉同时出场的次数还更少!如果因为贾宝玉、贾琏同时登场的次数比较少,就认定他们曾经是同一个人,“旧宝玉”的妻子是凤姐。那么,以此逻辑,“旧宝玉”岂不更应该跟贾珍、贾蓉是同一个人?“旧宝玉”的妻子,岂不更应该是尤氏、秦可卿?很显然,早稿宝玉尽管也是贾琏那样的浪荡公子,但他们明显不是一个人!早稿宝玉的妻子,当然也轮不到凤姐来做!

 

排除了凤姐这一深受官方红学会青睐的人选,还有众多女性可以成为早稿宝玉之妻的备用人选。那么,我们又凭什么判定早稿宝玉之妻与今本宝玉之妻同为薛宝钗呢?实际上,《红楼梦》对于宝钗容貌的描写,就已经说明了一切。甲戌本第8回,作者第一次写到宝钗的容貌,他是这样说的:

 

宝玉掀帘一迈步进去,先就看见薛宝钗坐在炕上作针线,头上挽着漆黑油光的纂儿,蜜合色棉袄,玫瑰紫二色金银鼠比肩褂,葱黄绫棉裙,一色半新不旧,看去不觉奢华。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脸若银盆,眼如水杏。罕言寡语,人谓藏愚,安分随时,自云守拙。(甲戌本第8回,己卯本、庚辰本、戚序本略同,“藏愚”程甲本妄改为“装愚”,大谬)

 

值得注意是其中“脸若银盆,眼如水杏”八字,这是对宝钗的脸庞与眼目的总括性描写。看到这八个字,读者脑海中可以立即浮现出一位艳丽而又端庄的美女形象出来:白皙、莹润、线条柔和的脸颊,配上清澈水亮的大眼睛,好似夜空中盈盈皎皎的一轮圆月,给人以恬静安详、和易可亲的感觉。有意思的是,甲戌本第28回,作者由宝钗“雪白一段酥臂”,再次写到了她的容貌。所用的居然还是这八个字,仅仅是把“眼如水杏”换成了“眼似水杏”而已:

 

宝钗生的肌肤丰泽,容易褪不下来。宝玉在旁看着雪白一段酥臂,不觉动了羡慕之心,暗暗想道:“这个膀子要长在林妹妹身上,或者还得摸一摸,偏生长在他身上。”正是恨没福得摸,忽然想起“金玉”一事来,再看看宝钗形容,只见脸若银盆,眼似水杏,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比林黛玉另具一种妩媚风流,不觉就呆了,宝钗褪了串子来递与他也忘了接。(甲戌本第28回)

 

没人怀疑曹雪芹的写作能力。但《红楼梦》两次描写宝钗容貌,却使用了几乎完全相同的语句。难道真的是作者江郎才尽,词汇已经用到干枯贫乏的地步了吗?事实当然不是这样。实际上,熟悉《金瓶梅》的读者几乎可以一眼看出,曹雪芹用以描绘宝钗容貌的这八个字,其实就是《金瓶梅》对吴月娘的容貌描写!换言之,宝钗的容貌应该是与《金瓶梅》里的吴月娘非常相近的:

 

月娘叫丫头拿个坐儿教他坐,吩咐丫头、媳妇赶着他叫五娘。这妇人(潘金莲)坐在旁边,不转睛把众人偷看。见吴月娘约三九年纪,生的面如银盆,眼如杏子,举止温柔,持重寡言。(见《金瓶梅词话》第9回)

 

尽管吴月娘登场时的年龄比宝钗大了十几岁——这时候,吴月娘约27岁,宝钗未满15岁。但两位女性皆是“面如银盆,眼如杏子”。她们的性情也都是“举止温柔,持重寡言”的温柔端庄型的。前面我们花了整整一节的篇幅论证早稿《石头记》乃是一部学步于《金瓶梅》的习作。而如今我们看到,宝钗的容貌、性情都明显带有《金瓶梅》中吴月娘的影子。那么,合理的结论就只有一个:宝钗形象就是由《金瓶梅》中的吴月娘形象脱胎、演变而来的。尽管今本宝钗的思想性格(主要是愤世嫉俗和淡泊出世方面)已经与吴月娘有了相当大的差别,但这却并不妨碍早稿宝钗对于吴月娘形象的模仿和承袭。可以想见,越是靠前的手稿,其中的宝钗形象就应该越接近于吴月娘。由此上溯到最初的早稿《石头记》,其中的宝钗形象就应该是吴月娘的改名换姓!因此,曹雪芹在描写宝钗形容的时候,才会有如此浓厚的“吴月娘情结”,一而再地将他对吴月娘的仰慕之情熔铸到宝钗身上!

 

更进一步,在《金瓶梅》中吴月娘是男主角西门庆的妻子。我们前面已经说过,早稿《石头记》中的贾宝玉恰恰是一个西门庆式的“色鬼淫魔”。男主角明显是从西门庆形象脱化而来。如今书中又出现了一个吴月娘式的薛宝钗。那么,将两者设定为夫妻关系,不是顺理成章的么?事实上,今本中宝钗的的确确地成了宝玉的妻子。关于这一点,有多条脂批为证。下面只举一个最典型的例子:

 

妙极!凡宝玉、宝钗正闲相遇时,非黛玉来,即湘云来,是恐洩漏文章之精华也。若不如此,则宝玉久坐忘情,必被宝卿见弃,杜绝后文成其夫妇时无可谈旧之情,有何趣味哉!(庚辰本第20回双行夹批)

 

如前所言,今本宝钗其实比早稿宝钗距离吴月娘形象更远。连今本宝钗尚且被设定为宝玉的妻子,二人将来必然会“成其夫妇”。那么,更接近于吴月娘形象的早稿宝钗,不是更应该嫁给西门庆式的早稿宝玉才对么?因此,我们很容易就能得到一个无法推翻的结论:早稿中宝玉的妻子,不会是其他任何女性,她依然是宝钗!只不过,不是今本这样深具愤世精神的宝钗,而是一个吴月娘式的贤惠宝钗!当然了,今本宝钗也很贤惠,但她骨子里却有自己的主见、自己的风骨,不是那种一味柔和,顺从夫主的女人。而早稿宝钗却如吴月娘一般,仅仅是传统妇德的化身。

 

按,吴月娘这个人物,大约自张竹坡评点《金瓶梅》以来,在很多后世读者那里几乎是恶评如潮。很多批书人竭力斥责吴月娘的温柔贤惠是所谓的“柔奸”,倾向于将她的一举一动都想象成所谓的“阴谋”。张竹坡甚至认为吴月娘比西门庆、潘金莲加起来还“坏”,是《金瓶梅》第一个要斥责的人。然而,这样的观点却正好与作书人的本意全然相反。撇开后世评家的各种充满主观臆想色彩的“分析”而不论,我们单看《金瓶梅》几种较早版本的行文本身,作书人提到吴月娘,几乎都是交口称赞,把她作为正面典型而大树特树的。现存《金瓶梅》的最早版本是明代万历刊本《金瓶梅词话》。而万历本《金瓶梅词话》的结尾部分是这样来赞颂吴月娘的:

 

后月娘归家,开了门户,家产器物都不曾疏失。后就把玳安改名做西门安,承受家业,人称呼为西门小员外。养活月娘到老,寿年七十岁,善终而亡。此皆平日好善看经之报也。有诗为证:

闲阅遗书思惘然,谁知天道有循环:

西门豪横难存嗣,经济颠狂定被歼;

楼月善良终有寿,瓶梅淫佚早归泉;

可怪金莲遭恶报,遍臭千年作话传。

《金瓶梅词话》卷之一百回终。

 

很明显,所谓“楼月善良终有寿”,完全是把吴月娘、孟玉楼定位成“善有善报”的正面人物的。

 

另一种比较早的《金瓶梅》版本是明代崇祯刊本《新刻绣像批评原本金瓶梅》。崇祯本也是张竹坡据以评点《金瓶梅》的底本。但在张竹坡评点该书以前,已经有更早的、不知名的评家留下了自己的批语。崇祯本第61回写李瓶儿生病了,还怕打搅了西门庆,不愿意马上去请医生:

 

李瓶儿道:“我不怎的。坐下桶子起来穿裙子,只见眼儿前黑黑的一块子,就不觉天旋地转起来,由不的身子就倒了。”月娘便要使来安儿:“请你爹进来──对他说,教他请任医官来看你。”李瓶儿又嗔教请去:“休要大惊小怪,打搅了他吃酒。”月娘吩咐迎春:“打铺教你娘睡罢。”月娘于是也就吃不成酒了,吩咐收拾了家伙,都归后边去了。

 

此处,有眉批云:

 

瓶儿、月娘一对婆心。月娘可敬,瓶儿可怜。

 

点明吴月娘的贤惠,令人感觉“可敬”!

 

同回,写李瓶儿吃了药,还不见好。吴月娘便劝西门庆,先不忙急着继续用药:

 

西门庆封白金一两,使玳安拿盒儿讨将药来,晚夕与李瓶儿吃了,并不见分毫动静。吴月娘道:“你也省可与他药吃。他饮食先阻住了,肚腹中有甚么儿,只是拿药淘碌他。

 

此处,又有眉批云:

 

此言若出自金莲,吾便疑为妒心下石,出自月娘,当是圣人之心。

 

“圣人之心”四个字表明,《金瓶梅》的早期读者亦跟作书人一样,完全是把吴月娘当女中圣人看的。他们根本想不到后世会有人出来焚琴煮鹤、大煞风景,把吴月娘的一片善心、圣心,抹黑成不伦不类的所谓“柔奸”!

 

那么,《金瓶梅》的早期版本为何会对吴月娘如此推崇备至呢?这里的关键就在于,在西门庆的诸多妻妾之中,吴月娘是唯一自始至终恪守妇贞、妇德的女人,既没有未婚失身,也没有婚外偷情,更没有夫死改嫁。西门庆活着的时候,她“夫主面上,百依百顺”,尽力做一个贤妻。西门庆死后,她抚孤守节,苦苦支撑西门氏一家。儿子被度化为僧,她又过继了一个养子,总算把西门家的香火给延续了下来。这正是儒家所推崇的贤妇典范。往深里一层说,《金瓶梅》的作者与读者,主要都是男性。世上有不少男人,心底深处都会有这样的私念:外面彩旗飘飘,家里红旗不倒。外面的风骚女人,尽可以与之偷情,乃至娶回来做妾,越风骚越好。但自己的妻子还是要贞节、贤惠的,老老实实地替自己持家、“司中馈”的,越传统越好。正如《后汉书·冯衍传》中所讲的那个故事一样:

 

人有挑其邻人之妻者,挑其长者,长者詈之,挑其少者,少者报之,后其夫死而取其长者。或谓之曰:“夫非骂尔者邪?”曰:“在人欲其报我,在我欲其骂人也。”

 

潘金莲等淫妇形象,满足的是男人们“在人欲其报我”的心理。而吴月娘的贤妇形象,则满足了男性作者和男性读者“在我欲其骂人”的心理。因而,《金瓶梅》的作者、读者,对于前者是又恋又骂,对于后者则只有交口称赞的态度。直到吴月娘形象被张竹坡等后世评家彻底歪曲、抹黑为止。

 

曹雪芹之写《石头记》既然是从学步《金瓶梅》开始的,那么,他也必定是《金瓶梅》的一位狂热粉丝。从今本第23回写茗烟从书坊中淘来许多传奇小说给宝玉“密看”的情况来看,曹雪芹在青年时代想必也搜罗了不少小说秘本,其中必定会有不同版本的各种《金瓶梅》。也就是说,曹雪芹肯定会有机会接触到像万历本《金瓶梅词话》、崇祯本《新刻绣像批评原本金瓶梅》这样的早期版本的《金瓶梅》,有机会看到作书人与早期读者对于吴月娘的正面评价,能够轻而易举地发现张竹坡等后世评家的观点偏谬。因此,我们有理由相信,早稿宝钗也一定如吴月娘一般,乃是在性道德方面唯一受到作者肯定的女性形象。在宝玉身边的众多女子皆是“淫奔女”,有着“丧节败德”的不良记录的同时,惟有她自始至终地恪守贞节。未嫁之前,是个静处闺中的淑女。出嫁以后,也是个谨守妇德的贤妇。想想看,这其实也符合曹雪芹作为一个男性的自尊心理。尽管他笔下的早稿宝玉是个西门庆式的浮浪子弟,根本无操守可言。但他的妻子一定要是一个贞静的好女。他尽可以批判早稿宝玉的纵欲败家,让他承受千重责难、万种批判。但如果让他老婆也有样学样,婚外出轨,给他弄一顶绿帽子戴,这却是一件绝难想象的事!即使曹雪芹豁出去了,硬要这样写,身边的读者如“诸公”辈,也绝不会接受。因此,这也从另一个侧面,证明了我们前面的推断:在早稿《石头记》“贞”与“淫”紧张对立的二元之中,早稿宝钗一定如吴月娘一般,牢牢地占据了“贞”的一端!

 

实际上,今本宝钗也是一个贞静、贤惠的淑女,她的性情也属于那种温柔和善、端庄稳重型的。而且,她跟早稿宝钗一样,同样嫁给了宝玉,成了宝玉的嫡妻。两者的性格表层与社会地位完全一致。那么,她与早稿中的宝钗形象又有什么区别呢?笔者以为,今本宝钗与早稿宝钗的最大差异,就体现在她们的思想性格的深层不同和角色分量有别这两点之上!

 

先来看两者在深层次性格上的差异。尽管同为贞静、贤惠的淑女,早稿宝钗应该如吴月娘一样,完完全全就是一个传统的妇女。一辈子都被锁闭在婚姻家庭之中,她的全部视野都只在丈夫和家庭身上,一门心思只想做一个贤妻良母。而今本宝钗却是一个广闻博知,对社会、对人生都有着透彻认识的“山中高士晶莹雪”,是一个有着强大内心和独立精神的完美女性。她也爱自己的丈夫贾宝玉,却不像传统妇女那样是抱着“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去被动地服从的,而是因为贾宝玉憎恶官场黑暗的思想首先投合并满足了她的愤世立场,她才引以为知己,甘愿为之牺牲付出,扮演好一个贤妻的角色。正如脂砚斋所言:“宝钗诗全是自写身份,讽刺时事。只以品行为先,才技为末。”正是在“讽刺时事”这一点上,“钗、玉二人形景较诸人皆近……二人之远,实相近之至也”。因而,早稿宝钗应该如吴月娘一般,在两性关系上始终是处于被动的地位。而今本宝钗则充当了宝玉“悟道”之路上的精神导师和引路人。正如她推荐的一首《山门·寄生草》引出了书中宝玉的第一次禅悟那样,宝玉最后的出家为僧,也是宝钗以佛教禅宗的“梵铃声”主动地加以引导的结果!而正是这种根本性的不同,又导致了两者一系列的行止差异。譬如,吴月娘作为一个善良的女性,她也反对西门庆的胡作非为,却只能借着为下一代积福的理由,小心翼翼地劝谏丈夫:“哥,你天大的造化,生下孩儿。你又发起善念。广结良缘,岂不是俺一家儿的福分!只是那善念头怕他不多,那恶念头怕他不尽。哥,你日后那没来回没正经养婆娘、没搭煞贪财好色的事体少干几桩儿,却不儹下些阴功,与那小孩子也好!”(《金瓶梅词话》第57回)但面对西门庆的一意孤行和强词夺理的诡辩,说什么“咱闻那佛祖西天,也止不过要黄金铺地,阴司十殿,也要些楮镪营求,咱只消尽这家私广为善事,就使强奸了姮娥,和奸了织女,拐了许飞琼,盗了西王母的女儿,也不减我泼天的富贵”,吴月娘也只能隐忍退让,不敢据理力争。早稿宝钗之劝早稿宝玉,也当作如是观。而今本宝钗则不然,只要她认为是正义的东西,哪怕是面对贾母、贾政、王夫人这样的强势家长,她也敢于坚持自己的原则。第22回,她以《更香谜》中隐士高人的“朝罢”归隐,来跟贾政的尸位素餐,每日例行的“朝罢”回家来分庭抗礼。第40回,宝钗蘅芜苑“雪洞”一般的室内布置,又大扫贾母的颜面。第77回,宝钗甚至用“调侃语”来讥讽王夫人,将后者那种把自家珍藏有人参看得比济众散人更重的虚荣心,比成了“没见世面的人家”的小家子气。这也就是吴月娘式的早稿宝钗只能低眉顺眼地劝劝丈夫,而今本宝钗却敢于“讽刺时事”、“借蟹讥权贵”的原因。同样是面对丈夫出家的生离死别,早稿宝钗的态度也应该跟吴月娘面对孝哥出家的表现一样,极度震惊而又痛苦万分:“可怜月娘扯住恸哭了一场,干生受养了他一场。”尽管她们平素间就看经念佛,但事到临头,依然难以解悟。而今本宝钗则不然,是她主动地引导了丈夫的出家为僧,体现出一种“虽离别亦能自安”、“香可冷得,天下一切无不可冷”的大彻悟精神!尽管今本宝钗平素间反倒不怎么吃斋念佛,但她却是唯一成功地接受了癞僧点化的女性,是这位癞头和尚的得意女弟子。故此,全书也惟有她,临到关键时刻,能够表现出那种“赤条条来去无牵挂”、“一任俺芒鞋破钵随缘化”的解悟和洒脱!

 

跟两者深层次性格的差异相对应,今本宝钗与早稿宝钗的角色分量也完全不同。所谓“角色分量”,这是一个跟角色的社会地位完全不同的概念,指的是角色对全书主题的贡献和影响大小。一个人物在书中的社会地位有可能被设定得很高,但他对全书主题的贡献和影响却可能不是那么大。因而,从角色分量的角度说,依然是个“小角色”。反之,社会地位不那么高的人物,也可能是男主角、女主角。比如,《红楼梦》中的皇帝,当然是个社会地位极高的人物。但他基本上只有叙事结构上的意义,甚至从未正式登场过。因而,从角色分量上讲,皇帝也不过是一个小配角,连刘姥姥都比不上。今本宝钗与早稿宝钗的社会地位大体是一样的,她们都是富商的女儿,都嫁给宝玉,做了宝二奶奶。只是今本中,宝钗因为是皇商的女儿,宝玉也成了显赫国公的后裔,不是普通富商和大官的子女,因而比早稿宝钗、早稿宝玉的社会地位要略高一些。但宝钗与宝玉之间的相对位置,仍维持门当户对的局面不变,只是水涨船高,你涨我也涨罢了。而今本宝钗与早稿宝钗的角色分量,却因为前面所说的深层次性格差异而大相近庭了。在今本中,是宝钗主动地引导了宝玉的出家为僧,在全体女性人物当中,她对于全书“大色空”的主题贡献最大。因而被作者盛赞为“艳冠群芳”的“群芳之冠”,角色分量实际上已经压倒了小说着墨更多的黛玉和凤姐,成了当之无愧的第一女主角。而早稿宝钗,虽然同样属于受作者赞誉的人物,但在整部书中,她却仅仅作为一种正面的“花瓶”存在,不是小说重点刻划的对象。这实际上也跟《金瓶梅》中吴月娘的角色分量是差不多的。所谓“金瓶梅”,乃是潘金莲、李瓶儿、庞春梅三人的合称。作为主妇、“大娘”的吴月娘,反倒排不上号。这实际上也就解释了为什么早稿宝钗登场时间相当晚,而今本中作者却硬要将宝钗进入贾府的时间大幅度向前提拉的原因!同样是宝钗这个人物,她的深层次性格改变了,角色分量也变了,作者当然要让她更早登场,紧接在黛玉之后进入贾府,以一反一正、一迷一悟的方式,实现宝钗形象对黛玉女主角地位的超越,并以此将全书的第一女主角由黛玉置换为宝钗!因此,今本黛玉登场时间的被延后,以及宝钗登场时间的被提前,实际上也是钗、黛在角色分量上实现升降陟黜的过程!而今本宝钗所占据的“艳冠群芳”的“群芳之冠”的地位,这也是早稿宝钗所望尘莫及的东西。

 

那么,从早稿宝钗到今本宝钗,作者又为什么要这个人物发生如此之大的转变呢?为什么要将她从吴月娘式的传统妇女,变成愤世出世的“山中高士晶莹雪”呢?这是因为宝钗这个人物身上,又被作者注入了自己的思想灵魂。这才使她的视野越出了狭窄的闺中,而见识到广阔的社会,并从“半天风雨”之中寻得佛教“梵铃声”的真谛。而关于宝钗灵魂的这种改变,薛家身份的变化,可能就是最好的一种说明。前面我们已经说过,薛家在早稿中也应该是一个富商之家,却未必拥有今本这种亦官亦商的“皇商”身份。而到了今本之中,薛家的“皇商”身份就完全确定下来了:

 

第一,今本第4回有云:

 

且说那买了英莲打死冯渊的薛公子,亦系金陵人氏,本是书香继世之家。只是如今这薛公子幼年丧父,寡母又怜他是个独根孤种,未免溺爱纵容,遂至老大无成,且家中有百万之富,现领着内帑钱粮,采办杂料。(甲戌本第4回)

 

纯粹的商人绝对说不上是“书香继世之家”。只有亦官亦商的家庭,才能跟“书香继世”挂钩!

 

第二,今本第4回又云:

 

近因今上崇诗尚礼,征采才能,降不世出之隆恩,除聘选妃嫔外,凡仕宦名家之女,皆亲名达部,以备选为公主、郡主入学陪侍,充为才人、赞善之职。……薛蟠素闻得都中乃第一繁华之地,正思一游,便趁此机会,一为送妹待选,二为望亲,三因亲自入部销算旧帐,再计新支,——实则为游览上国风光之意。(甲戌本第4回)

 

皇家选拔公主、郡主入学陪侍的入门标准是“仕宦名家之女”。宝钗有资格被薛蟠送去参选,足见薛家亦是“仕宦名家”,绝不是单纯的商人。

 

而这种“现领着内帑钱粮,采办杂料”,专门领国库的银子,替皇家采购物资的“皇商”,实际上也就是曹雪芹祖父曹寅的真实身份!所谓“江宁织造”,亦不过是一种亦官亦商的“皇商”而已。下面我们从清宫档案中举出一个实例,说明曹寅生前经常干的差事,就是从户部(中央财政)和藩库(地方财政)那里领银子,替皇家采办物资:

 

内务府奏曹寅办铜尚欠节银应速完结并请再交接办折 

康熙四十八年四月十三日

总管内务府谨奏:为遵旨议奏事。

江宁织造、通政使司通政使曹寅呈称:案查康熙四十年五月,寅具折启奏情愿承办各关铜觔。(原呈见前折,从略)奉旨:著议奏。钦此钦遵。

查曹寅借支本银三万三千三百三十三两三钱余,及自四十五年起,至四十七年止,各关之购铜价款,奉旨改由藩库领取三年,因而节省脚费银八千四百七十一两五钱一分一厘;又郎中张鼎鼐等承办之四十五年份赣关铜觔,节省之银四千一百七十两,俱已如数交纳。曹寅自四十一年起,至四十七年止,共交铜觔节省银二十七万六千七百一十两,又一年应交之三万九千五百三十两,尚未交纳。经查其未交银两原因,据曹寅弟弟之子曹顺呈称:我伯父曹寅,自四十年五月起,接办铜事,至本年五月,八年期限始满。该一年应交之节省银三万九千五百三十两,我伯父曹寅,在限满之前,一定送交完结等语。 

臣等议得:据曹寅呈称,寅遵旨自康熙四十年起,至四十七年止,采办龙江、淮安、临清、南新、赣关五关铜觔,(原呈见前折,从略)钱粮重大,恳请查核转奏,诸旨定夺等语。查曹寅送交之工价节省银、借支之本银,及郎中张鼎鼐接办四十年份赣关铜觔节省银两,数目俱相符合。此外,曹寅自四十年起,七年共交铜觔节省银二十七万六千七百一十两,又一年应交之三万九千五百三十两,尚未交纳。现既据曹寅弟弟之子曹顺呈称.我伯父曹寅,自四十年五月起,接办铜事,至本年五月,八年期限始满。该一年应交之节省银三万九千五百三十两,我伯父曹寅,在限满之前,一定送交完结。应即咨令曹寅,将此款急速送交完结。 

查铸钱铜觔及节省银两,关系甚为重大,曹寅既系有家产之人,请将龙江、淮安、临清、南新、赣关五关采购铜觔节省银两之事,自本年五月起,限期八年,仍交曹寅承办。为此,谨奏请旨。等因缮折。

内务府总管赫奕、暑内务府总管尚志杰,交与奏事治仪正傻子、主事双全具奏。

奉旨:曹寅并未贻误,八年完了,今若再交其接办八年,伊能办乎,钦此。

(译自内务府满文奏销档) 

 

曹寅从户部和藩库支领银子,采办五关铜觔,运到各省铸造成铜钱或其它国家需要的铜器。这不就是“现领着内帑钱粮,采办杂料”?换言之,今本《脂砚斋重评石头记》中所谓贾、史、王、薛四大家族,只有薛家的身份跟作者本人的真实出身最为一致!这说明了什么?很显然,薛宝钗的灵魂,就是曹雪芹自己,是他理想中的那个完美自我!她跟作者一样出身于“皇商”之家,一样因为父母的溺爱、宽容而杂学旁收,形成了愤世嫉俗的思想性格!在今本《脂砚斋重评石头记》中,宝钗也代替作者本人,完成了思想上由愤世走向出世的灵魂升华,走向了“虽离别亦能自安”、“香可冷得,天下一切无不可冷”的精神彻悟!

本站仅提供存储服务,所有内容均由用户发布,如发现有害或侵权内容,请点击举报
打开APP,阅读全文并永久保存 查看更多类似文章
猜你喜欢
类似文章
【热】打开小程序,算一算2024你的财运
【金瓶梅解读】张进德 ​《金瓶梅》《红楼梦》对读(三) | 古典名著
曹雪芹才是抄作业的高手,红楼梦对金瓶梅人物的抄袭,登峰造极
红楼梦破:曲终人散尤增人悲,缘尽情去最牵人心
“大家风范”与“小家子气”
为何朝廷要禁《红楼梦》?看里面揭露了多少清朝的黑幕,触目惊心
王 平: 明清小说婚俗描写的特征及功能
更多类似文章 >>
生活服务
热点新闻
分享 收藏 导长图 关注 下载文章
绑定账号成功
后续可登录账号畅享VIP特权!
如果VIP功能使用有故障,
可点击这里联系客服!

联系客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