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时评】为什么说“文化中国”的 核心观念是一个“中”字？

近日，中国人民大学国学院教授、博导韩星先生发表“要理解'文化中国’核心观念是'中’字”的文章，以古代文献或器物记载的“允执厥中”“宅兹中国”“中道”为凭，论证了几千年的“中国”就是一个文化或者文明共同体。作为文化中国，其核心价值观就是中道。对此，我深以为然。

“中”这个词，早在甲骨文和金文中就已出现。它有两个基本含义，一是“上下通”，也就是天人相通，为天人合一哲学提供了依据。二是“旌旗杆”，也就是族群的旗帜，居中而示正，引申为一切事物的度、中心、平衡点，为中庸之道提供了依据。

尧舜禹禅让的核心价值理念是“允执厥中”，或曰“允执其中”。据文献记载，华夏民族的始祖黄帝，率领他的部族经过一系列部落战争，成为天下共主。他以中道治国平天下，修身正己，发展经济，施行政教，敦睦人伦，使鳏寡孤独皆有所养，人与自然和谐相处，天下大治。黄帝及其部落的诞生，代表了华夏文明的最初自觉，标志着“中国”观念的萌芽，是真正意义上的“最早的中国”。

尧禅让帝位给舜时，传授给他“允执其中”的治国方略，告诫他一定要真诚地把握住中道。《礼记·中庸》记载，孔子称赞舜说：“舜其大知也与！舜好问而好察迩言，隐恶而扬善，执其两端，用其中于民，其斯以为舜乎。”舜之所以有大智慧，就是因为他在治理天下、处理问题的时候，坚持了“允执其中”的大政方针，“执其两端，用其中于民”。舜虚心听取各方面意见，既能看到“过”的一面，又能看到“不及”的一面，在全面分析的基础上，运用中道公平公正地处理民众的事情。

《论语·尧曰》记载，舜把天子之位禅让给禹时也曾说：“天之历数在尔躬，允执其中。四海困穷，天禄永终”。《尚书·大禹谟》记载，舜在传天子之位给禹时还说：“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执厥中。”

清华大学出土文献研究与保护中心主任、著名历史学家李学勤介绍，《清华简》最早编排起来的一篇简书，据篇文试题为《保训》，记载的是周文王的临终遗言。他对其子姬发（即后来的周武王）讲述舜怎样求取中道。文王想用这些历史故事给太子灌输一个思想观念——“中”，也就是中道。

由上述可知，“中”的思想观念源远流长，是中国文化的核心问题。“允执其中”不仅是尧、舜、禹禅让的核心价值理念，而且是自西周以来治理天下的基本经验，也是“中国”之“中”的源头活水。孔子把这一思想加以充分发挥，贯彻到他关于修身养性、躬行君子、教化民众、治理天下的整个学说之中，形成了儒家学说的重要哲学理念，这就是“中庸之道”。“中庸”，也是一个君子应有的最高品德。

“宅兹中国”是“中国”一词最早的记载。它出自西周国宝级青铜器何尊铭文，记载了周成王继承周武王的遗志，迁都被称为“成周”的洛邑 （也就是今河南洛阳）这一重要史实。铭文说，“唯武王既克大邑商，则廷告于天，曰：余其宅兹中国，自兹乂民”。“宅兹中国”，是“中国”一词迄今发现的最早来源，大意为我要住在天下的中央地区。当时的人们认为，新建的都城成周，即现在的河南洛阳一带，是天下的中心，王朝的中央。这是符合“地中”标准的地理之“中国”，是王者以“地中”建国立都传统的延续，也体现了周人居中治国的政治传统。

春秋战国以后，“中国”一词由“地中”“土中”引申为天地之中。《盐铁论·轻重》说：“中国，天地之中，阴阳之际也。”宋代理学的先驱人物石介在《中国论》中也说：“夫天处乎上，地处乎下。居天地之中者曰中国，居天地之偏者曰四夷。四夷外也，中国内也。”这两段引文都强调了中国之为“天地之中”的含义。由此，居于“天地之中”的中国，被赋予了鲜明的政治意义和文化意义。

“中道”是中华文明一脉相承的本质特征。中国之所以称为“中国”，是以道德仁义为内在精神，以礼乐文明为外在形式，包含了精神文明和物质文明的文明形态。在中国文化中，“中”是最佳、最理想的状态，所谓“天地之道，帝王之治，圣贤之学，皆不外乎中”。文化中国的“中道”内涵一脉相承，几千年来没有根本性变化，是中国文化的本质特征，中华文明绵延至今的内在精神因素之一。

《中庸》说：“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达道也。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所谓“中”，是指事物得以存在并保持其常态的“度”，因而是天下的根本。所谓“和”，是“中”发挥作用的结果，是人们追求的目标和理想状态，因而是贯通天下的原则。事物达到“中和”的境界，天地就会各得其位，有序运转，万物就可以生长发育。《中庸》认为，社会的“和”与大自然的“和”是相适应的，所谓“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就是把“中和”看成一种理想的境界，达到了这种境界，人与人、人与社会、人与自然之间，就会呈现出一种“万物并育而不相害；道并行而不相悖”的有序、和谐状态。

中道，也就是中庸之道，是儒家的政治、哲学思想，也是孔子学说的重要哲学理念。“中”字在中华文化中有多重含义。第一，从哲学的范畴来讲，它指的是一定事物所包含的质和量相统一的度。把握住这个度，就能实现古人所谓“中和”的境界。第二，从伦理的范畴来讲，它指的是人的品德。把度的概念运用到人与人、人与社会的关系中，要求人们遵循礼的规范，言语行动要依礼而行，对人对事要恰如其分，无过无不及，反对任何极端行为。第三，从政治的范畴来讲，指的是允执其中。为政者要坚信不移地把握住“中”这个度，“执其两端，用其中于民”，不偏不倚，公平公正地处理民众的事情。

作为伦理范畴的“中庸之道”，是最高的德行，最高的道德标准，也是人们道德修养的最高境界，是君子终身追求的道德理想和人生目标。当今社会，我们要培养自己的优良品德，同样必须加强学习，恪守中庸之道，并且要持中守礼。这个“礼”，就是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我们奉行中庸之道，就要认真践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做一个模范遵守社会公德、职业道德、家庭美德和个人品德的好公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