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夺冠后的杂忆——厄尔布尔士山下的围棋故事之十八

       作者夫妇在米尔达玛德大街纳夫特巷住所附近的街头 摄于1991年冬

就在我夺冠的当晚,德黑兰下雪了,夜里不但没有停止,反而越下越大了。然而到了第二天凌晨,雪停了,太阳出来。下了几乎一夜大雪后,德黑兰的早晨,清冷、洁白而寂静。

可我无福消受并回味昨日夺冠的辉煌,也无暇睡个懒觉——昨夜获得围棋比赛冠军后回家后看到总部传真并得到办事处工作人员报告说,国内一家大型钢企的代表团那天刚到德黑兰,在独立大酒店驻跸下来,目的是试图挽回伊朗胡泽斯坦省阿瓦士钢铁厂连铸车间改造项目,要我尽快与之联系,洽商对伊谈判方案。为了这个项目,我已经与伊朗能源部谈了很长时间,还专门去了阿瓦士两趟。我方(包括国内合作方)的改造方案也很完善且报价合理。现在却遇上了一个强劲的竞争对手——德国人。虽然困难重重,但还是得努力争取,不可轻言放弃啊。于是,查找资料,阅读文件和准备方案,就成为围棋夺冠当晚回家后我庆贺自己的最好方式了。

一夜无眠。

第二天一早,依旧困意全无的我就开车碾过满街厚厚的积雪,到德黑兰独立大酒店去会见昨天那个刚到伊朗企图挽回那个钢铁项目的国内合作方代表团,一是向他们通报一下我最近与伊方洽谈的情况,同时也拟与他们再仔细推敲一下即将进行的该项目对伊方的商务和技术性谈判的方案。遗憾的是,一个月后我们的所有努力还是白费了,这个合同金额很大的钢铁项目还是让与波斯人同为雅利安人种的德国人中标拿走了。这也算是我获得中日韩三国伊朗围棋赛冠军的一个小插曲吧。

伊朗古称波斯,伊斯兰教是伊朗的国教。穆斯林占全国居民的80%,其中绝大部分(约90%以上)属什叶派。逊尼派教徒也有约300万人,但大多是俾路支人、土库曼人、贾姆希德人、库尔德人和部分阿拉伯人。波斯人则几乎全部信奉什叶派教义。伊朗也有信奉基督教的,主要是亚美利亚人和亚述人。还有个别地区少数人信奉一种很古老的宗教——祆(读仙)教。祆教也是拜火教和摩尼教的本源,后者的另一个名称就是金庸《倚天屠龙记》中所描述的那个明教。

伊朗自古是欧亚陆路交通要冲。历史上多次受到外族入侵,因而是西亚民族成分最复杂的国家。现有民族40多个,主体民族为波斯人。伊朗边境地区还住着一些其他民族。从公元7世纪起,伊朗被外族人入侵多次。自诩为雅利安人种的波斯民族也相继混进了阿拉伯人、突厥人、蒙古人的血统。据传,古波斯人的祖先与欧洲的日耳曼人的祖先一样,都是雅利安人种,是史前从乌拉尔山脉迁徙到伊朗高原的一个雅利安人分支(不过,金发碧眼、皮肤白皙的纯种波斯人似乎并不多,大多数伊朗人是黑头发,黑眼睛,只是皮肤较白,胡须很重,估计是雅利安人种与其他民族人长期融合后的结果——作者注)。所以,伊朗人比较崇尚西方,尤其是德国的文化和技术,而后者也与伊朗在社会、经济和科技文化方面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比如,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后,伊朗虽然宣布中立,但是其国王礼萨汗和朝廷大臣们却都非常亲德。而且在那之前伊拉克也建立了亲德政权(后被英国占领)。为了避免后患,当时的同盟国苏联和英国签订了共同占领伊朗的协议。后苏军进入伊朗北部,同时英国,澳大利亚,印度混合部队在阿拉伯河登陆,占领伊朗南部。礼萨汗被迫退位,传位给长子巴列维。

伊朗(我国汉代称其为安息)地处东西方文化的交汇处,著名的古代丝绸之路就经过伊朗,与中国的关系也很久远。比如,魏晋南北朝时期,中国和波斯间的友好往来较频繁。《魏书》记载,波斯使臣来中国达数十次之多,还给北魏皇帝带来的许多珍贵的礼品。1970年,在甘肃张掖的大佛寺还曾出土过六枚波斯萨珊王朝的银币。还有,1300年前,唐帝国就曾数次纵深击败突厥,使得东突厥人归附,西突厥人往西远遁并与波斯人多有战争,最后,这些突厥人大多融入了当时的萨珊波斯王国之中。可以说,现在的波斯人身上流淌着不少突厥人的血液。

后来,阿拉伯人灭亡了萨珊王朝,后者还曾向唐朝求过援,但未得到支持。再后来到十一世纪时,西突厥一部叫塞尔柱突厥人(Seljukian)又强大起来,将占领伊朗的阿拉伯人赶走,并以伊朗为基础建立了强大的塞尔柱帝国。该国的版图到11世纪末达到顶峰,东起中亚并与中国接壤,西至叙利亚和小亚细亚,南达阿拉伯海,北至基辅俄罗斯边境。现在的土耳其不过是当时这个突厥帝国的一块新拓的疆土而已。只是到塞尔柱帝国瓦解后,奥斯曼帝国才得以兴起。

700年前,伊朗又经历了蒙古的入侵,先后在13-15世纪建立了伊尔汗王朝和帖木儿帝国。到了16-18世纪,信奉什叶派的一位古波斯贵族在伊斯法罕建立了萨法维王朝。此后国力逐步强大,极盛时版图包括阿富汗斯坦的坎大哈、赫拉特。萨法维帝国与奥斯曼帝国曾长期进行战争。萨法维王朝是伊朗历史上第一个以什叶派伊斯兰教为国教的朝代,对什叶派在波斯的发挥壮大起了重要作用。现在伊斯法罕还留有不少萨法维王朝时期建造的宏伟建筑物遗迹。比如,著名的伊斯法罕大清真寺和同样著名的伊斯法罕三十三孔桥。

大约在13-14世纪,波斯文化又出现了一个高潮。接连涌现了两位伟大的用波斯语写诗的诗人——萨迪(Saadi1209—1290)和哈菲兹(Hafez1320—1389)。他们分别著有《蔷薇园》和《诗颂集》这两部对伊朗甚至欧洲的文化都有影响的诗集。《蔷薇园》是一部伊斯兰教劝谕性的故事诗集,世界文学名著,原名为《古利斯坦》,波斯语意为“花园”,一译《真境花园》。而《诗颂集》则成书于是蒙古人统治波斯期间。囿于时代,这些主要揭露和嘲讽当权者的专制和暴虐、社会道德的沉沦以及教会的偏见的诗歌内容因此而多义晦涩。这也让这本诗集具有了诗人当初料想不到的作用——占卜。也就是说,后世的很多伊朗人遇事不决之际常随意翻开《诗颂集》中的一页,通过阅读这页晦涩难懂的诗歌内容进行占卜。所以哈菲兹也被称作神秘主义诗人。为此,当年我还写下了一首七绝以吟咏这两位波斯大诗人:

七绝

《拜谒萨迪和哈菲兹陵》

双星往事已如尘,不朽诗篇励后人。

诗颂集中多占卜,蔷薇园里葬诗魂。

注:此诗 1991 年秋作于设拉子,已收录于诗词选《总道人间惆怅》一书。

作者夫妇在伊朗大诗人萨迪陵墓前。

由此可见,在历史上与各种文化的融合交流中,波斯文化得以留存,显见是比较先进的。而且,其对中亚和西亚地区的影响也很大。现在中亚地区的土库曼斯坦和塔吉克斯坦都以波斯语为官方语言,中国的塔吉克族也说波斯语。而哈菲斯和萨迪的诗篇也一直传诵在伊朗以及中亚许多国家,经久不衰。

与上世纪九十年代相比,现在伊朗和中国的经济贸易关系有了巨大的发展。我在德黑兰时期,只有少数中国大公司进入伊朗市场,每年经济合作贸易合同额不过七、八亿美元,伊朗市面上中国商品也不多。但就这样,中伊贸易也占了上世纪九十年代初中国全部对外贸易总额的一个不可缺少的比例了(1990年中国对外贸易进出口总额也只有区区300亿美元——作者注)。而现在,据说已有五十多家中国大公司在伊朗承接了从石油、化工、电讯、汽车一直到地铁等许多重大的工程项目。其中仅中石油一家公司就在伊朗中标并承揽了一个世界上最大的油田——南阿扎德冈油田的开发项目和一个世界最大气田——南帕斯气田部分区域的项目开采权(中海油2006年签署的是北帕斯天然气田——作者注)。

2010年,伊朗与中国之间的贸易已达近400亿美元。中国对伊朗的许多行业都有投资,其中包括钢铁、矿业、汽车、交通运输、农业、石油、天然气及化工业等。中国的许多东西,不仅是服装、鞋帽、真丝织品和工艺品,还包括家用电器,如电视机、冰箱、白色小家电甚至奇瑞汽车也进入了伊朗市场,很受伊朗消费者欢迎。据说,伊朗前总统艾哈迈迪.内贾德就经常身着一件中国产的浅灰色夹克衫出现在一些电视镜头上。奇瑞汽车已在伊朗组建合资厂生产QQ等汽车,年产20万辆。QQ汽车在伊朗被称作是中国的“甲壳虫”(德国大众的一种经典小型汽车)。中国的国粹之一是武术,伊朗竟然也有不少人喜欢。我在里海边和德黑兰都曾看到过一些伊朗年轻人在练中国的拳术,打起拳来,虎虎生风,与国内的武术爱好者相比,没有什么不同。

在波斯语中,中国被称作“秦”(发音为chin,可能与当时世界上最强大的秦帝国有关——作者注)。伊朗人只要得知我是来自中国,来自“秦”,都会显得非常友好。但奇怪的是,整个伊朗压根儿就没人会下围棋,甚至许多人都没有见过围棋。更有意思的是,你是很难让伊朗,即这个中东地区国家的人去了解围棋及其所蕴含着的那些东方文化的,更不用说让她们学会下围棋了。

那次虽然获得了冠军,还得到了中国驻伊朗大使华黎明先生和夫人的褒奖,心里当然是很高兴。但说实话,我也知道这次比赛不过是一次小规模的国际业余围棋比赛,即便参赛棋手都是来自中日韩三国的业余高手。这次比赛连同它所产生的冠军最终都将随风飘去,不会也不可能被载入参加这次赛事的任何一个国家——包括我们中国在内——的围棋史册。尽管如此,但这个冠军毕竟是在一场国际业余围棋比赛上经众多中日韩三国业余棋手经过1个多月公平而激烈搏杀后的产物。因此于我而言,这个冠军很重,甚至比所有那些载入围棋史册的正规的国际围棋比赛的冠军更具有意义,也更值得自己珍视。

1991年国庆节,华黎明大使和夫人在中国驻伊朗大使官邸举办了一次大型的露天国庆招待会盛况空前。此为招待会结束后华大使夫妇与我们在官邸院子里的合影。中间为中国驻伊朗大使华黎明先生,左三为华夫人凌文蕙大姐,左二为我夫人,右二为胡家博先生(后文将对其作重要介绍),右三为第九集《酒逢知己千杯少》中的谭国保先生,右一为作者本人。

可是我也清楚,这首次夺冠,除了自己持平常心和超常发挥外,侥幸的成分也很大。到伊朗工作后,我已有很长时间没有阅读棋书或围棋杂志了。这在国内时几乎是不可想象的事情。那时在国内,我虽然很少下棋,但却没少看围棋书和围棋杂志。例如,我家的洗手间里的架子上就始终放有好几本围棋书或杂志。(我那时常看的杂志除了上海的《围棋》外,后来还有《围棋天地》。虽然后者版面和篇幅均较大,但对于前者我始终有一种偏爱。可惜的是,进入新世纪后,《围棋》先是被《新民晚报》集团收编并改名为《新民围棋》,没几年却又停刊了——作者注)

可以说,在伊朗期间,要不是能有机会先后与中科院的吴仲谋先生和韩国那位业余2段吴敏焕先生下过一段时间棋,从而有机会重温旧技并对强悍的韩国流有所了解的话,我这个冠军即使是侥幸,也是万万拿不到手的。

这次夺冠也勾起了我对阅读围棋书刊的期盼。我不再满足于光找人下棋,还特别想看棋书。我也非常想了解当时国际上,特别是中日韩三国围棋发展以及包括聂马在内的那些中日韩超一流职业棋手们的情况(“聂马”是指中国的聂卫平和马晓春先生,二十年前人们常这么称呼这两位中国的围棋大师——作者注)。可惜,这一切在伊朗都只是奢望而已。让国内来人带,也是远水救不得近渴。

后来没多久,我偶然遇到了一位日本朋友。记得他叫松田,业余4段,与濑户先生一样,也是日本一家大公司驻伊朗商务代表。松田刚到伊朗不久,没来得及参加过那次比赛,可第二年的比赛前他又回国去了,也没有参加上。我曾到他的住所和他下过一盘棋。感觉棋力尚可。也就是下棋那天吧?我在他那里发现了好几本当年(1991年)日本棋院出版的《棋道》月刊。这些围棋杂志印刷精美,图文并茂,每本16开大小,有100-200页厚度,信息容量较大。每一期《棋道》都刊登了好几个近期日本各大新闻棋战的实战棋谱及其解说,也有不少围棋评论,包括对中国和韩国的有关棋赛和人物的评价与报道。

那年第4期的《棋道》还刊发了有关韩国围棋神童李昌镐的一个专题报道,内有一些李昌镐从小在其师傅曹薰铉家生活的照片。其中有一张照片是9岁的大李分别与其师傅一家七口(曹薰铉先生夫妻、父母及其三个子女)的合影。照片中所显露出来的那种亲密无间、宛如一家人的温馨真令人感慨。当然,照片中亦可看出李昌镐先生的天性:那时他就不苟言笑!这幅照片给我印象很深,让我也曾对韩国曹薰铉先生的这种内弟子培养方式产生了兴趣。

这幅照片在一周前的公众号好发表过,因很多读者喜欢,这里再挂一次。后排左一是9岁的李昌镐。

国内也有围棋国手收过所谓内弟子,如1994年中国棋院提出要培养年轻棋手,大棋士刘小光先生在权衡之下慧眼识才,收胡耀宇、孔杰到门下,后来这两位年轻棋手与聂卫平先生收的徒弟古力并称“三小虎”。当时有报道说,胡孔二人是刘先生收的内弟子,理由是刘先生经常带他俩回家指导复盘。带徒弟回家授业确实比一般师生关系要紧密,但严格地说,这还是一般的收徒弟,最多是古称的及门弟子或门下弟子,即亲自登门到师傅家里接受教育的弟子,与长期吃住生活在师傅家的内弟子概念相差甚远也。

其实,曹薰铉先生培养李昌镐的内弟子方式来源于日本。曹10岁时东渡日本就投入日本围棋大师濑越宪作先生门下做内弟子,也是濑越先生的关门弟子,一直到1972年才回国。日本的围棋内弟子制度也构成了大正(1912-1926年)与昭和时期(1926-1989年)日本围棋振兴和大发展的基石。世界围棋界的最大门派,即木谷实先生门下,后来逐一涌现了威震天下的七大内弟子大竹英雄、加藤正夫、石田芳夫、武宫正树、小林光一、赵治勋和小林觉。这些围棋大棋士当年都是长期生活在木谷先生的位于神奈川县的平冢市家中学棋的,生活上均得到了木谷夫人的精心照料。可见,围棋内弟子制度与现代围棋制度——独立法人棋院制度相结合,显然一直是一百年来围棋之所以能够如此大发展的两个翅膀。缺一不可。

后来,围棋的商业化趋势愈益明显和深化。在这种背景下,日本和韩国的这种培养成本甚高、甚至需要师傅呕心沥血的围棋内弟子制度则因被以营利为目的的商业化生产线式的围棋学校(道场)方式逐步边缘化而逐步式微了。我不知道这是围棋培养方式的一个进步还是退步?但我知道,棋道的精神层面似乎缺乏传承也不能不说是围棋技艺的一大损失。

在翻阅了日本的《棋道》杂志后,我就想借阅一下。我知道对于棋迷而言,这些杂志在伊朗很珍贵。让它们的主人割爱似乎不妥。可我还是忍不住,临走前鼓足勇气向松田先生提出想借看其中一本。没想到松田先生竟然一口答应。不仅如此,他还将散落在沙发和茶几上的其他几本杂志顺手摞起来一并交到了我的手里,说:“都带回去看吧。”

真让我喜出望外。

那段时间里,我几乎迷上了这几本对我来说是珍贵异常的杂志,并把阅读它们当作我闲暇时转移工作压力、放松自己绷紧的神经的最佳休闲方式了。只要有空,我就泡杯茶,将自己关在房间里认真地阅读这些杂志。很多时候,我照上面的棋谱摆棋,一遍又一遍摆弄棋的变化,试图从棋谱中的一些关键的着手上仔细地琢磨和体会职业棋手的行棋目的以及他们可能会有的心理变化。

自从有了这几本虽说日文的、但里面篇幅满是当时日本和韩国绝顶围棋高手近期棋谱的围棋杂志,我对曾经着迷的那些从大使馆及相关兄弟公司借来的录有各种战争和功夫电影的录像带也开始不屑一顾了。办事处同事借到好的录像带,还跟以前一样总是告诉我哪个带子好看,007的或是金庸什么的,要我赶快看完,因为后天就得还给人家,云云。后来看我晚上总是一个人安静地坐在大厅里看棋书,摆棋谱,他们也就不再说了。到后来,借到的录像带也不告诉我了,他们在自己住处看完后就直接还给人家了。

应该说,那时我这种对棋的琢磨和体会所得到的快乐是一般人很难想象的。由于我身处文化生活几乎是空白的伊朗,能有这么几本内容丰富的围棋期刊(尽管是日文的)相伴左右,不时阅读钻研,从中汲取养分,排遣寂寞,寄托情思,不亦乐乎?。

那真叫爱不释手啊!

我记得借这些杂志时是满口答应看完就还的,可是不知为何,我一直没有还掉。与那尊美人儿塑像一样,这些《棋道》杂志如今与我的其他一些围棋书籍一起还插在我书橱上。每次看到它们,除了想起当年在伊朗时所发生的围棋故事外,我还会感到很不好意思。也许是我的疏忽,也许曾约松田还书没能约上?但不管怎样,我必须说:如果没有这几本《棋道》杂志相伴着我,我在伊朗的工作和生活又将会减少多少乐趣啊!

所以,我要借此机会向借给我这些围棋杂志又从不索还的那位松田棋友道一声:“对不起,谢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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