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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横华夏之名将传奇28
第一百九十二回:和帝亲政诛窦宪,班超功成返故国

  它乾城,位于龟兹国腹心之处。由此地向东去,过了轮台再行约三百里,有焉耆、危须、尉犁三国,紧挨着坐落。十多年前,这三国趁着汉明帝过世之际,配合龟兹,袭击前西域都护陈睦,并尽杀汉军屯守将士数百人。如今龟兹王既先后换了两波,当初的罪魁祸首早已不得寻觅,这三国国君唯恐大汉将责任全归咎于他们头上,仍是未肯投降。此时的班超,既得了北道之首龟兹的兵马,再加上南北道其余各盟国,手中的兵力已滚雪球般滚到了将近十万,要讨灭这三国,实易如反掌。正当他准备挥师东进,一举完成征服西域的大业时,朝廷却又有重大消息传来。——仍是有关于窦宪。
  窦宪终究是以短取败,他在击灭北匈奴后,因自以为于社稷有千秋大功,骄狂更甚,竟打起了篡位的主意。汉和帝年仅十四岁,却是城府极深,他趁窦宪班师回朝之际,与宦官郑众等人密谋,突然调动南、北二军,关闭宫门,将窦宪及其党羽一并擒下,并收回大将军印信。当时,宫中除南、北二军外,尚有郎官充任的虎贲、羽林二军,名归窦宪掌控,但一来蒙汉和帝事先赏赐笼络,二来也不敢公然谋反,故见窦宪失势,皆听命于汉和帝。汉和帝亲政后,尽诛窦氏党羽,窦宪、窦笃、窦景等人,也被尽数逐回封地,后齐被勒令自尽。
  窦宪一死,班超之兄班固因常年充任其部将,难免遭受牵连,不久也被下狱,竟死于狱中。若他就此再摊上一个谋反的罪名,那班超的“西域都护”也算当到头了。幸得汉和帝是明晓事理之人,他知班固一世修史,顶多帮窦宪写几篇颂文,绝无野心与能力觊觎权位,故而对班超以及其妹班昭都未作追究。仍诏令班超:继续扎根西域,并完成统一大业;而其妹班昭则因文采华美,被授命接替班固,续修尚未完成之《汉书》。

  永元六年(公元94年)秋季,长期在西域征战,依稀只记得母亲、兄长大致容貌的班超在得悉二位至亲先后离世后,沉痛罢兵将有二年,方才集结兵马东征焉耆、危须、尉犁三国。这是他在西域的最后一战,亦是复仇之战,为此,他前所未有地调动了八国盟军,七万兵马,浩浩荡荡地开入了三国之中偏处最南部的尉犁边境。尉犁王闻讯,情知不是对手,立时便要弃国北逃。不料班超那边气势汹汹过后,突然一改之前的态势,连续多日驻扎于尉犁边境,按兵不动。只用书信三封,依次送入三位国君手中。
  “我大汉西域都护班超,此次领兵东来,为的不过是要你等改恶从善,臣服于大汉罢了。因此,绝不愿轻起杀戮。诸位国君若是懂得何为时势,便当立即亲身前来迎我,昔年之事,可既往不咎。若半月不到,本都护兵锋所向,只得玉石俱焚!”
  三国国君各得了书信,以国力最强的焉耆王为首,另互相遣使暗下商议。商议过后,深觉得若从正面对抗,三国兵力纵便全加起来,也不过三万人,非是班超敌手;莫如就依他书信上所说,亲身前去迎接一下,再象征性地献上些薄利,依照汉人一诺千金的优良传统,或者班超就此撤兵而还,自谓大功告成也不一定。正要决议时,焉耆王突然多了个心眼,想到了一个更为妥善的方法,他令人将官拜焉耆国左将的北鞬支召来,让他携带牛酒等物,代三位国君先往拜见班超。
  其余二王不解,遣使问焉耆王道:“那北鞬支乃是匈奴侍子,早年奉大单于之命南下监督我等三国。今北匈奴已亡,汉人与匈奴人又是世仇,大王何必故添班超之怒?”焉耆王回道:“这非是你等所知。——正为北鞬支是匈奴人,素为我等敬畏,早年时行事举措俨如国王一般。今用其迎接班超,若班超释之,足可显出他宽宏大量,书信中不轻起杀戮一说真实可信;若是班超将其杀了,恰巧借刀杀人,既可削弱北匈奴在我等境内声势,又可使得流亡于西域之匈奴军民,届时同仇敌忾,肯助我三国一臂之力。”其余二王这才无异议,都说是好计。——其中根本缘由,还在于北匈奴虽灭,又失了伊吾、车师,但流落在西域境内的军民不在少数,在一定程度上仍可对西域整体局势造成影响。

  只是可怜了那位北鞬支,他之前仗着北匈奴的磁石效应,本在焉耆国作威作福,无人敢问。如今家国一破,竟沦落到被拿去替人挨刀,又不得不去。到了班超军前,得守卫引入,班超才得手下通报,说是“焉耆王特派左将北鞬支携牛酒等物前来劳军……”话未说完,已见班超躁怒起来,喝一声道:“本都护以半月为期,要焉耆王前来见我,如何他自己不来,却叫一区区焉耆卑将代替?……来人!”
  北鞬支见有护卫闻得讯号,按刀过来,忙紧闭双眼叩拜道:“不敢瞒都护大人,在下非是焉耆子民,实是匈奴人。”
  “我听闻北匈奴盛时,常以侍子为名,监护西域各国。莫非你便是匈奴侍子?”
  “不敢瞒大人,正是。”
  “那你既身负这等要职,便当威加焉耆王之上。其不肯亲身前来,莫非是你有意阻挠之故?”
  北鞬支垂泪长叹,将北匈奴破灭之后,待遇一落千丈之事说了。班超这才转怒为喜道:“既非是你有意阻扰,便是无罪。且看在你诚心前来相迎本都护的份上,稍加赏赐罢。”当下退了护卫,另遣人取过大量金帛、丝绸等物,让北鞬支带回。北鞬支见班超之礼更较自己带来的礼物厚重,心下也是甚喜,回到国中,自是要将班超的仁义赞美一番。焉耆王这才相信班超果真是无意动刀兵的,又过十数日,他亲率文武百官,驰入尉犁境内,拜会班超。又暗下与尉犁、危须二王约定道:“按之前书信中所言,半月之期已过。你二人只管拥兵不动,待本王先去一睹那班超的为人。一旦我有所不测,你二人便急入焉耆境内,率三国之兵共守。”此事嘱咐好后,他方入班超军营。班超一如之前对待北鞬支的态度,亦是先怒后喜,大骂一通,却又给赏赐,焉耆王大喜而回。不日,得手下来报,说班超既得焉耆王亲身拜见,已然撤军西归。

  三位国君确认了这事,弹冠相庆,互相祝贺。又是焉耆王多心,唯恐班超之撤军,是假撤军,不久又将复来,竟下令将尉犁、焉耆二国通往龟兹的沿途浮桥尽数拆毁。此事了后才过半月,班超果然率一军又来焉耆边境,但见浮桥已毁,气得破口大骂,只得再次西归。焉耆王心知那八国之兵每日所费粮草之物极多,经不得来回折腾,到这时才算放心下来,只留少数军士看守西、南边境,以防止班超暗搭浮桥。
却说那班超生平用兵,最是喜欢联盟这个,团结那个,难得大开杀戒。大月氏国七万精兵被他拖成了嬴兵,只凭副王谢一句誓言,几句服软的话,就尽数得命归国,便是例证。这也正是他能“以夷制夷”的精妙所在,若西域各国都知他是个眦睚必报的人,那些龟兹、姑墨、莎车等国国君,谁敢听他使唤?故而班超前日得焉耆王亲身拜见后,撤兵西归龟兹之事本是出自于真心。但他又是个谨细的人,唯恐只有他自己真诚,对方却是虚以为蛇,因此撤兵到半路,又令人回头哨探三国动静。结果这一探,就探出个焉耆王令人拆断渡桥之事,可见班超是的的确确地上人当了。
  于是他率军回头,再陈兵于焉耆西郊,令人查探前方路径。属下巡逻一番,回报班超道:“焉耆国西面有一大河,上面原本建有渡桥,如今皆被拆毁。若要东进,除非再建渡桥。”班超亲自前往看过,见那河水势凶险,且对岸有军士严密把守,再建渡桥不易。便将己方大军分作数部,令他们轮流朝对岸怒骂。直骂到天黑了,才下令军士回头。有部将不解其意,说班超道:“将军若是要拿焉耆王论罪,空口骂人有甚用处?只惹得对岸守军嘲笑罢了。今与其无功而回,不如趁夜赶工强搭渡桥,料那三国人少,未必遮拦得住。”班超微微一笑,只顾趁夜行军,并不作答。

  行了有三十里,班超方驻军下寨,悬赏军中:凡是到过焉耆国国都的,皆有重赏。其手下军士多是西域人,又以姑墨、龟兹等北道军士居多,因贪图赏赐,有数十人踊跃前往大帐。班超好言询问众人,得知那焉耆国乃是个盆地,四面非是山,便是水,若不借助桥梁,本是难以进入。但在该国西南的山岭之间,却多有峡谷险道,其中水也不深,足可容步兵通行,一旦向东北潜出了山谷,便可直抵焉耆国都。班超将其中地利一一记牢,便令人将一众求赏者押下,求赏者惊恐道:“我等纵然得不到赏赐,有何得罪都护之处?”班超安慰道:“只因我撤兵一事是假的,实欲借此险道径袭焉耆腹地,又唯恐你等泄了密,让那三国有了提防,因此不得不暂时委屈你等。”众求赏者这才无以争辩,尽数被下入狱中。

  当夜,八国之兵趁着月色,多数拔寨而起,由班超亲率,携带干粮,抄险道徒步而行,秘密潜入焉耆国去;其余的仍守大寨,看管战马、辎重等物。用了数日,主力大军终深入到焉耆盆地之内。焉耆王那边,也是被班超之前的一通怒骂给迷惑住了,只道班超是真的无计可施,故连日来除加紧扼守渡口之外,对其余可能的进谷、出谷路线都缺少防备。等及得知联军已突破该国国界之时,班超所部数万军士距离都城已仅剩二十里。
  焉耆王知道班超的厉害,连忙下令守军全面回撤,保他躲入荒山中避难。其有一部下,名叫元孟,久仰班超威名,又曾到过洛阳,见识过大汉的富庶和强大,便暗中遣使向班超通报此事。班超大怒道:“我正要与焉耆王言归于好,这元孟是要离间我二人耶!”随即斩杀使者,献首级于焉耆王,称可宽恕他拆毁渡桥之罪。焉耆王遂取消了上山逃难的计划,再要擒拿那位元孟时,已不知逃哪里去了。他是个多疑的人,因此虽谢过班超使者,仍不放心问道:“本王已然知错,但班都护既已兵临我都城之下,绝无空手而回之理。不知此次前来,是要我缴纳质子呢,抑或献上重金?”
  “两者都不要,我家大人素以诚信待人,见大王有信不过之意,才亲自入境解释,并特意斩杀告密者献上。”使者说到这里,见焉耆王感激点头,又出示请帖三封:“五日后,班都护特在城外军营中置下宴席,邀请焉耆、危须、尉犁三位大王赴宴,欲与诸位在席间立誓为盟。但凡参与者,便是我大汉盟友,皆有赏赐;与会不到者,则是大汉之敌,必以七万之众伐之!”说罢,放下三封请帖,另请焉耆王代为知会其余二王。焉耆王多心来多心去,眼看事情越闹越糟,这次再不敢多心了,连忙恭敬接下,又遣人乘马送往危须、尉犁二国国中。

  五日后,尉犁王害怕被班超讨伐,率该国王侯十数人入焉耆境内,与焉耆王、北鞬支等人欣然赴宴,共计三十余人。班超率部将出迎,宴会开始。席间,他见对方似乎少了几位重要人物,便问一众赴宴者道:“广须王何在?”
  焉耆王忙起身笑道:“广须王畏惧都护大人威名,未敢前来赴宴。”
  “那贵国国相呢?”
  “国相也是敬畏大人,也未前来。”
  班超又问十数人,十数人皆未到场。班超问缘由,焉耆王善于察言观色,恰巧借机称颂班超威名。班超待一一问完,也笑了起来:“不想我这一鸿门宴,布得虽是周全,仍让十余人逃了开去。”一声发令,帐外数百甲士将帐篷团团包围,又有数十人持刀入帐,径将焉耆王、尉犁王等人拖离了座位,全部擒下。焉耆王终于恐惧起来,颤抖道:“小王既来赴宴,大人便当信守承诺,如何竟发兵拿我?”
  班超盯着他,方才戏谑的神情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从未有过的严肃。他一字一句问对方道:“杀害已故西域都护陈睦之事,你可曾参与?”
  “这……虽是参与,但并非小王一人所为。”
  “那前日我以十五日为期,要你等亲身前来见我,如何过了半月,只得北鞬支一人前来?”
  一旁尉犁王见班超已动了杀机,忙将前日焉耆王的计谋和盘托出,欲托此避祸。班超听后,复冷笑一声,感叹道:“若非是你等多心,我几乎被你等瞒过。如今既千难万险才到了此地,正如焉耆王所言,如何可空手而归?”传令左右,将擒得的三十余位王侯尽数押往昔日陈睦的葬身之地,斩首祭祀已故的汉军将士。此时是为公元94年秋季。
  焉耆、尉犁二王既死,危须王自然吓得逃之夭夭。班超祭祀过后,再发兵攻那三国时,完全成了一边倒的大屠杀。只费数日,联军便已尽数控制得三国之地,斩首过五千级,俘获得一万五千人,另缴得牛羊牲畜三十余万头。班超寻得那位遣使暗告他军情的元孟,立之为焉耆王,以相助自己稳定残局;又上表自述功绩,将焉耆、尉犁二王的首级传至京师,以示贼首已尽诛,西域已尽下。
  自此,班超在壮年时期所定下的宏伟志向,历时二十年整,终于从看似绝不可能,成为了现实。
  这一年,他已六十三岁。
班超彻底平定西域的第二年,朝廷有诏书到,册封班超为“定远侯”,食邑千户(封地位置在汉中境内)。——“班定远”之名,即由此得来。但当那位怀着崇仰之心的使者将和帝的诏书亲手交于班超时,他面前的那位定远将军,已不再是那位可以飞身上马,策鞭向西的绝世名将。白发苍苍的他,与所有眷恋故国的游子一样,面对故乡之人,哽咽着道出了自己的心声:“请回报陛下,班超无日无夜不思念家国,请另寻一人,接替班超之位。”使者回到洛阳,照实说与和帝听了,和帝忙摇头道:“朕正因为知道班超的能耐,故才授他西域都护之职,由他总领西域数十国事务。只恐他人去了,西域得之不易,失去却只在顷刻之间。”竟对班超的请求不闻不问。
  班超因见朝廷无召他回朝的任何迹象,只得继续扎根于异域他乡,设置驿站,修筑岗亭,保护商旅,防止叛乱,继续为大汉拱卫这块广阔的塞外国土;同时,他作为一名华夏历史上少有的极具探险精神的开拓者,征服传统的西域三十六国(中国新疆地区)已不能让他感到满足,他将目光放在了经大月氏国再往西去的那些神秘国度上,试图超越张骞,寻找到位于最西方的天涯海角。在他的不懈努力下,此后数年,安息(“欧亚四大帝国”之一,也称“帕提亚帝国”。同期疆域东部与贵霜帝国接壤;西邻幼发拉底河,并控制有阿拉伯半岛东北部临波斯湾的沿海地区。)、天竺(主要指印度、巴基斯坦)、条支(伊拉克境内小国)等国商旅,络绎不绝往中原来,并专有使者朝见大汉皇帝。与东汉建立邦交的西域各国,至此发展到五十余个。
  公元97年,因为丝绸之路已然畅通无阻,班超通过各国使者、商旅,得悉经安息国过去,还有一个繁荣、富庶的大国,名叫大秦国(“欧亚四大帝国”之一,史称“古罗马帝国”。同期疆域基本覆盖意大利、法国、西班牙、英格兰,并控制有巴尔干半岛南部、非洲东北部、小亚细亚西部、阿拉伯半岛西北部等沿地中海地区,与安息帝国在幼发拉底河流域东西对峙。地中海相当于其“内湖”。)大秦国极爱中原丝绸,国力也是极强,又盛产夜光壁、明月珠、琉璃、琥珀、香料等奇珍异宝,有意将以上诸物和汉朝进行直接贸易。班超权衡过后,派遣了一位部下,名叫甘英,让他带领一支车队,向西寻找大秦国。

  “甘英出使大秦”一事,历来众说纷纭。主要的观点差异有二:第一,甘英出使大秦的具体路线;第二,甘英向东返回时,最后一站的具体位置。经过笔者整理,综合各种观点,对于第一个问题的争论,个人观点如下。
  公元97年,汉使者甘英经龟兹国出发,依次经过:疏勒国—蒲犁国—无雷国—监氏城—木鹿城—和椟城—埃克巴坦那城—斯宾国—于罗城。
  随后,他便带齐手下,东返向班超复命。

  在此注明,以上地名之中,之所以有的是以“国”为标记,有的是以“城”为标记,主要是因为“国”都是小国,而“城”都是大国之城(如木鹿城、和椟城、埃克巴坦那城同属安息国)。为省去一一解释所对应的当代地名的麻烦,更为求方便读者理解,经笔者简化,路线实际如下。
  新疆—塔吉克斯坦—阿富汗—伊朗—伊拉克。

  于罗城,位于条支国境内。条支国,位于今天的伊拉克境内。经条支国再往西北去,便是大秦;而该国以东,则是安息。甘英等人经过长达上万里的长途奔波后,最终伫立在条支国东南的大海边上。一旁有安息国商人指着前方告诉他:“过了大海,便是大秦国。”
  甘英便问:“那我等若乘坐渡船,漂洋过海,不知何时可入大秦?”
  商人答道:“若遇顺风,则用三月;若风向不顺,至少需要两年。因此凡是乘船往大秦去的,无不携带三年之粮,方敢登船入海。”
  甘英又问:“那我等果真备齐三年之粮,是否一定能寻得到大秦国?”
  商人再答:“也不一定。此海深处,常有海妖出现,因此常有人丧生海中。”
  甘英不再发问,望洋兴叹过后,下令随从向东返回。出使大秦国的使命失败。

  史学家们争论的第二个问题由此诞生:那条大海,究竟是哪条海?
  参考过条支国的具体位置(位于当代伊拉克境内),在该国附近,有三条海——分别是位于西面的地中海;位于东北的里海;还有一条海,在该国东南,是为通往印度洋的波斯湾。
  那三条大海中,哪个最适合通往大秦呢?
  地中海通往“大秦国”的腹心,可直达罗马城,可通;里海可通往小亚细亚,随后经大秦人指引前往罗马城,也可通;唯有波斯湾,是南辕北辙,若真由此地出海,通往“大秦国”的最近路线是经:波斯湾—亚丁湾—红海—抵达东北非。然后再经东北非,横渡地中海,方可到罗马。——过程确实如那安息商人说的那样,无三年之粮不得登船入海。万一不小心走错了方向或遭遇飓风,那很可能就向东飘到天竺去了。
  因此,安息商人说的极有可能是真话,这个海,便是波斯湾。
  但他,其实是个骗子。

  甘英抵达条支国时,他距离“大秦国”的距离,事实上已仅剩半条幼发拉底河的距离。条支国位于幼发拉底河的下游,而在该河上游,靠近地中海海岸的那片陆地(今叙利亚),便是大秦疆域。因此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甘英在从安息国南下,进入条支国西北边境时,就已距大秦国不过百里之遥。甚至按照常理推测,他应当已能够看见西方有巡逻骑兵隐约地出没。一心寻找大秦国的他,从没想到过这些骑兵其实就是来自于大秦国,因此他甘心受安息商人的蛊惑,最终来到了最不适合通往大秦国的波斯湾海岸(《后汉书》中称之为:西海)。
  这确实不是一条合适的海路,加上又有海妖的传说,他毅然地选择回头,选择了失败而返。

  在他身后,那位安息商人暗暗地笑了。该国占据丝绸之路东西往来的要冲之上,又善于借此牟利,岂会眼见着“大汉—大秦”建立邦交,兼而自行通商,将他们晾在一边。但他没想到的是,甘英回去之后,才过数年,他竟再也看不到东汉商人的身影了。
  公元100年,在见过出使大秦失败,满面风尘返回龟兹的甘英后,班超看着他与随从们经安息、条支、大月氏等国买回的许多异域宝物,只是摇了摇头道:“这些我早已得见过,非是我所要的。”随后不久,怀着莫大失望的他,亲笔上书朝廷,再次请求回国。
  “微臣班超,此生不敢奢望再入中原,但求能活着进入玉门关!”
  和帝阅过此书,问班超信使,得知他已疾病缠身,恻隐之心大动;再加上班超之妹班昭也上书为兄长求情,汉和帝终肯下诏:西域都护之职,由戊己校尉任尚接替。待任尚据守它乾城定了,班超即可归国。
  公元102年,任尚一切准备妥当,持诏书前往它乾城过了,班超便要乘车东返。临行前,任尚特问班超道:“大人在西域已有三十年,虽是身负千钧重担,却举重若轻,安境守边无所不妥。陛下如今既用卑职前来接替,还求都护大人能有所指教。”
  班超这边,终究也对身后之事放心不下,默想一阵后,叹道:“那老夫就送你几句话吧。”
  任尚忙洗耳恭听。
  “水至清则无鱼,政至察则不得人心。望阁下总揽西域大小政务后,能宽以待人,总揽大纲,也就罢了。细小之事,不必一一过问,否则难免引出纠纷。”说罢,他在亲属的搀护下,颤颤巍巍地乘车离去。他走之后,任尚不以为然对左右道:“我道班大人有何奇策,竟是一迂腐老者之言。”竟自仗年富力壮,随即将其劝告抛诸脑后。

  班超回到洛阳之后,仅过一月,便因重病去世,享年七十一岁。
  班超去世后四年,西域各国因任尚行事暴戾,齐叛汉朝,并发兵围攻西域都护府。随后不久,朝廷被迫撤销西域都护一职,撤戍卫守军于玉门关内,尽数放弃西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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