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国美讲中医四诊精要

原文为：姚国美著、汪子华选摘、姚荷生审订

文字：麦冬  责任编辑：景天

编者按：本文发表于《杏林医选-江西名老中医经验选编》，作者姚国美老先生是江西中医近代泰斗级人物，江西有民谣为证：“找了姚国美，死了也不悔！”。姚老字佐卿，江西省南昌县富山乡姚弯村人，祖上十八代业医，系建国前江西中医专门学校创始人。

姚国美先生 (1893-1952)

原书备注：此文系根据姚氏所编《诊断治疗学》讲义（未刊本）节选的，文题系节选者所另拟。

壹 |  望诊

察二便：

小便色黄，主有热也。寒郁化热，湿邪遏热，其色亦黄。但寒郁者，黄而畅利；湿遏者，黄而混浊，与实热之黄色明而短者不同。亦有五苓散证溺或微黄不利者，则又当从溺时热与不热辨之。

小便色白，主有寒也。寒湿、寒滞，其色亦白，但寒湿则白而混浊；寒滞则溺后如米泔，与寒邪之但见清白者不同。亦有阳气式微，津虚无热而白者，又可从不禁、短少两端辨之。苔青白而频数，乃风寒传入膀胱，寒则不化，风则疏泄使然也。

赤为火色，在气分，每多短赤癃闭。兼犯血分，每多短赤溲血。若短赤而涩，则又津液受伤燥火消烁之象。黑蓝二色。皆不常见。必也肾阴将败，尿乃酱黑，上浮膏油;肾虚肝寒，溺乃转蓝，较青为甚。

常见服固脂而溺蓝者，事则有之，理则为明，见此色者，必当审问，乃不致混，此察小便之色之大概也。至于大便，则察色当兼辨其为结为泄。结者，燥化太过而偏热;泄者，燥化不及而兼湿。

是故无论何色，结则多关乎燥。泄则必关乎湿。如青而结，风挟燥也，青而泄，风挟湿也。老黄而结，燥热偏亢，酱黄而泄，湿热内蕴。黑之结如羊屎者，燥极劫阴之象，泄如屋漏水者，久痢肾败之征。焦黄则色近于赤，结为燥盛化火,泄为湿挟热毒。惟淡白有泄而少结，以阴寒挟湿较易，难同燥化，下利清谷者，每多现之，《内经》所谓“澄澈清冷，皆属于寒”者是也。

夫二便皆由气化而出，和气之化，自不待言。兹所论者，病气之化，各呈变态，必详分五色，兼察其长短结泄以辨之。

贰 |  闻诊

语言藉声音以达，而主辨别者，又属心神。舌为心苗，心欲言而舌动音出，语自成章。设或精神内夺，或热乱神明，则语无伦次；邪气偏亢或正气不足，则语声失常，故闻其语言，可以辨病之内外虚实。

出言壮厉，先重后轻者，属外感；出言懒怯，先轻后重者，属内伤。骂詈不避亲疏，主阳明燥结;语言迟涩，主厩阴风痰;喜言食者，胃火偏亢;声如从瓮中出者，中焦有湿，以上均属邪实。言而微、终日乃复言者，主精气内夺;自言死者，元气空虚;言家私者，忧虑必多;言负德者，肝郁易怒，以上均属正虚。

叁 |  问诊

问为察病之要道，不待言矣。虽然，病有万变，问非一端。苟毛举细故，漫无归宿，答问终日，莫知要领。必也循其所告，以类推求，择其关键，问所当问。如病者以寒热头痛告，知其病属于表，即当问其有汗无汗。无汗则为表实，有汗则为表虚，是医者得病于斯须而病者不致厌其烦，斯为善问矣。

昔贤论此有主十问与十二之不同，未尝不具深意，惟提纲不足以概万病，难以统示问范。窃师其意，列为病处，病象，病情，病因四大端，似较浑括。病处者，部位之所属也，病象者，证状之所显也，病情乃喜恶之不同，病因乃受邪之所自。盖人身部位各有所主，病邪中人，必有所着之处。

如风中太阳，头痛连项;风袭厥阴，痛在巅顶，因其所着不同，则知其脏腑经脉之所属各异。病处之宜问有如此者。气血安和，“阴平阳秘” ，现状自得其常，喜恶自得其正。病邪扰人，必有所偏。如脾胃偏寒，腹痛吐泻;偏热，腹胀烦渴。病情偏热者则喜冷恶热，偏寒者喜热恶冷。

其所喜者，必其所不足也，所恶者，必其所有余也。因其现状喜恶之殊，则知其邪正虚实之辨。病象、病情之宜问有如此者。无病之人，脏气充实，腠理固密，病邪虽厉，无隙可乘。其所以能侵犯者，或因腠理空疏，病从外受，或因脏气不调，病从内萌，或为饮食汤火金刃虫兽所伤，病从不内外得。

询知其因于外者，宜治其标;因于内者，宜治其本;因于不内外者，则随其所受分别缓急而治之。知所自来，明所自去。病因之宜问有如此者。以上仅就四端举一例以为证明，其实凡属病证，莫不统此，善问者以类推之，自能曲尽其变。

肆 |  切诊

脉证真假辨脉有真假，证亦有真假。或大实而似虚，或大虚而似实，或真寒而假热，或真热而假寒。大实似虚者，如积滞为病，滑实有力，脉之真也，胸满腹胀，证之真也。然气机阻滞，反兼沉迟、倦息之假象。大虚似实者，如脾困为病，沉而且迟，脉之真也，久泄不止，证之真也，然土弱木强，反兼弦硬、胀急之假象；阳极似阴，每多脉伏肢厥，酷类阳虚。但验其脉必沉数有力，证必面青唇红，爪甲深紫，即知其真热假寒，阴盛格阳，每多脉洪面赤，躁扰身热，酷类阳盛。

但验其脉必洪大而空，证必足冷，虽躁扰而有静时，虽身热反欲近衣，即知其真寒假热。真假疑似之间，毫厘千里。假者显著而易见，真者掩伏而难求，稍有疏忽，死生反掌。果能察及几微，脉证相参，自得其同中之异，以脉证虽各有真假，而实无不相印证也。乃后世有舍脉从正，舍证从脉之说。

若脉证不可两凭者，或只知脉有真假，而不知证有真假，见脉之洪大而空，知其空为真虚，大为假实;认证而忽足冷之真虚而以面赤之假为真实，遂谓脉可凭而证不可凭，而发舍证从脉之论。或但知证有真假而不知脉有真假，见证之泄泻胀满，知其泄泻为真虚，胀满为假实。

认脉则忽其强硬少胃气之真虚，而以弦而有力之假为真实，遂谓证有凭而脉不可凭，而作舍脉从证之语。反观前段所辨，特患审之不明，辨之不精，曷尝有不可凭之脉证乎?此说入人既深且久，欲辟其非，积重难返，且以可凭不可凭释从、舍二字，亦未必为立说之本旨。窃以脉有素察，病有轻重，治即因之而有所缓急。

如素禀脉沉，骤感外邪之轻者，其脉未必即浮，但见其毫无里象，即从证而治表，姑勿问其素禀之脉也，若脉沉微欲绝，虽兼表象，如少阴之下利清谷，身疼痛者即当从脉以救里，姑勿问其证之兼表也。从、舍二字，必从此会通而善用之，始与脉证各有真假之义无悖。否则，脉正果均有不可凭之时，又将何所据而用其从、舍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