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命细菌来自何方（独家报道）

德国死亡二十多人 专家还是没摸着门

致命细菌来自何方（独家报道）

●本报驻德国、英国特约记者 周俊 陈甲妮

●本报记者 胡楚青 张静 王月 《 生命时报 》（ 2011年06月14日   第 01 版）

 

6月6日，罗马尼亚布加勒斯特一市场的大量黄瓜正准备被销毁。

德国人的生活已经完全被“毒蔬菜”事件给搅乱了。自5月中旬德国出现第一例因生吃蔬菜而感染肠出血性大肠杆菌的患者后，短短一个月时间，病菌瞬间变成了席卷欧洲，乃至北美多个国家的“恶魔”。截至当地时间6月7日，德国国家疾控管制中心表示，该国受感染人数已经攀升至2325人，死亡25人。除德国外，瑞典、丹麦、法国、英国、荷兰等国都发现类似病例。6月5日，北美一名2岁女童也因感染此病菌死亡，成为欧洲以外国家出现的首个死亡病例。

疫情不断蔓延扩大，但元凶至今没有找到。从最初怀疑的“毒黄瓜”，到后来的“毒豆芽”，每一次检测结果的公布，都让德国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们的日常生活也因此变得一团糟，不少主妇放弃“自古蔬菜就是生吃”的饮食习惯，四处去学习如何把蔬菜做熟了吃。

导致这场疫情的大肠杆菌是什么，它到底来自何方，会不会漂洋过海传到中国？《生命时报》驻外记者和国内多位专家一起为你深度解读。

致命病菌搅乱德国医院

62岁的罗尔夫·史塔尔是德国汉堡埃彭多夫大学医学院的一名肾病专家，他已经在这所医院工作了近18年。5月中旬的一个周三，史塔尔正在忙碌的工作，一名普通的女病人被救护车送到了他所在的医院。这名女病人看上去很虚弱，起初她右下腹剧烈疼痛，并有水样便排泄，到后来排出的大便中出现中等量的鲜血。一开始，史塔尔并没有特别重视，只是按照常规方案为她进行治疗。

没料到，第二天病房里陆续又来了七八名症状相似的病人。此时史塔尔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史塔尔说：“他们病情变化的非常快，意识出现模糊，不能用语言表达，也不清楚自己在哪里。”

史塔尔一边着手治疗病人，一边将病原体分析样本送到其他部门进行检验。与此同时，这些病人的病情在“戏剧性地恶化”，他们的肠黏膜开始充血、水肿、出血。细菌随后侵入血液、肾脏，乃至大脑，引起溶血性尿毒综合征。血尿、无尿、血小板减少、头痛、昏迷等症状都出现在几个病情较重的患者身上，一些病人只能依靠透析活着。

整个医院都被这突发的状况搅乱，所有医生和护士不眠不休地工作，短时间的休息也需要排班。史塔尔说，“辛苦算不了什么，最糟糕的是，我们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就在医院为这些突如其来的病人忙碌的时候，欧洲其他地区也开始出现相同症状的感染者。

此时此刻，最重要的是弄清传染源。史塔尔在治疗第一个病人的同时，已经将病原体的分析样本于5月23日送到了德国明斯特大学科学家卡其的办公室。卡其和他的团队马上着手分析，确认了病原菌为肠出血性大肠杆菌，其血清型是极为罕见的O104∶H4。

与此同时，德国国家公共卫生研究所传染性疾病流行病学处处长杰拉德·克劳斯派出4名调查员前往汉堡医学院做问卷调查。调查者在确认患者病情有所好转后，试图还原他们前几天的食谱。经过比对和综合分析，他们发现被感染者最近吃的东西中几乎没有生肉或者生牛奶（过去常引发肠出血性大肠杆菌的食物），但所有人几乎都吃过生的蔬菜。

蔬菜，已经成为这场疫情病源最重要的线索。根据调查团队继续进行的调研结果，克劳斯公布了可能受污染的蔬菜：西红柿、黄瓜和生菜。之后，调查员去患病者曾经买过食品的卖场采购他们买过的食物，并将从汉堡六七个地区收集来的约250份食物样本送到了汉堡卫生与环境机构实验室。经过对比和分析，研究人员惊奇地在4根黄瓜中发现了肠出血性大肠杆菌，其中3根进口自西班牙。

“致命病菌的源头来自西班牙毒黄瓜。”消息一出，德国超市货架上的西班牙黄瓜被迅速下架，并换成荷兰或德国当地产的黄瓜，有的还特别标明“这不是西班牙黄瓜”。黄瓜的价格也由先前的59欧分降为9欧分，销售量受到巨大影响。西班牙菜农更惨，他们不仅失去了国外批发市场的销售，就连国内市场的需求也萎缩了一半。

“毒蔬菜”元凶一波三折

就在所有人将疫情归罪于西班牙黄瓜时，西班牙本地却没有发现感染病例。5月31日，德国汉堡卫生局宣布，根据最新化验结果，虽然西班牙进口黄瓜上带有出血性大肠杆菌病毒，但它并不是引起德国此次疫情的元凶。“毒黄瓜”原来是被冤枉的。这场错误的判决，让西班牙蒙受了不白之冤，愤怒的西班牙甚至要求向德国政府索赔农民所遭受的损失。

西班牙黄瓜被平反了，但受致命病菌感染的人数仍在不断攀升。看着一条条鲜活的生命离世，饱受折磨的德国人迫切需要知道病菌到底来自何方。6月5日，位于德国的一家蔬菜加工企业成为了新的被怀疑对象。它曾经向汉堡、石荷州等疫情较重的地区供应过用来做沙拉的绿豆芽等多种芽苗菜。而且，这家企业的一名女职工已被确诊感染，另一名职工也出现腹泻症状。德国下萨克森州农业部长格特·林德曼当天宣布，这家企业有可能是疫情源头并关闭。

但一天之后，从这家企业提取的23个样本检验结果表明，并没有发现导致疫情的肠出血性大肠杆菌。德国人又一次失望了。

疫情元凶究竟是谁？事情变得更加扑朔迷离。6月8日，德国萨克森－安哈特州首府马格德堡市一家三口都出现感染症状，女儿重度感染，父母轻度感染，而在他家垃圾桶里残留的一根烂黄瓜上,又被检查出肠出血性大肠杆菌。已经沉冤昭雪的黄瓜再次成为疑凶。但截至记者发稿时，德国卫生部门仍不能确切说明元凶到底是谁，有关专家还在夜以继日地查找着。欧盟等国也已派出食品安全专家前往德国调查病源。疫情元凶一波三折，德国乃至欧洲人的生活都因此被打乱。记者的不少德国朋友开始向记者学习怎样用油炒蔬菜吃。在英国，当地有关部门都强调，民众不要产生任何恐慌情绪，但仍呼吁消费者在生食蔬菜时必须小心。在最新发现疫情的美国弗吉尼亚州，当地居民表示，暂时不会再买从欧洲进口的蔬菜，并暂停去欧洲旅游的计划。

新型大肠杆菌来势凶猛

很多人关心此次肠出血性大肠杆菌，跟我们平时说的大肠杆菌有什么区别。中国科学院微生物研究所研究员郭兴华解释说，大肠杆菌是一个“菌群”，就像一个家庭一样，里面有很多不同的种类，有的致病，有的不致病。大肠杆菌在1885年被发现，此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一直被当作肠道菌群的正常部分。直到20世纪中叶，人们才认识到，一些特殊血清型的大肠杆菌对人和动物有病原性，尤其对婴儿和幼畜（禽），常引起严重腹泻和败血症。

此次出现的病菌，因其能产生志贺样毒素而具有较强的致病性。“它并不是新出现的‘物种’，在自然界中一直存在。只是在具有合适的条件时，才会大规模繁殖，引起疾病暴发。”郭兴华打了个比方，大家都见过食物“发霉”长毛，这些毛就是霉菌。只在温度、湿度适宜的时候才会大量繁殖。

郭兴华分析，此次大肠杆菌感染之所以严重，很可能是菌种在自然界中出现了“变异”。埃彭多夫大学医学院细菌专家罗德在接受德新社采访时说，该医学院与中国深圳华大基因研究院的联合研究发现，造成此次疫情的病菌“是常见的肠出血性大肠杆菌的一个非常远的远亲”，它大约80%的基因来自血清型为O104型的大肠杆菌，其余20%来自另外一种大肠杆菌。这一新组合有利于病菌在肠细胞上附着，从而使其能在肠道内宿居更长时间，造成更大的破坏。该病菌兼具侵袭、产毒、抗药等多种“凶性”，难以治疗，死亡率偏高。

六种方法防住大肠杆菌

虽然肠出血性大肠杆菌在欧美国家引得人心惶惶，但中国疾病预防控制中心传染病预防控制所所长徐建国认为，中国老百姓不用过于担心，我国几乎没有从德国进口的蔬菜，感染上这一病原菌的风险很小。不过，夏天对于各种致病性大肠杆菌引起的肠道传染病，还是要多加提防。

生吃蔬菜一定要洗净。徐建国说，蔬菜光用水泡不行，必须在水龙头下用流动的水冲洗，至少两三遍。如果最近家里有人腹泻，要特别注意，最好一段时间内不要生吃蔬菜。一般来说，把食物加热到70℃以上，大肠杆菌等很多细菌都能被杀死。

厨房准备两块案板。生食中容易带有大肠杆菌等病原菌，和熟食放在一起，会互相污染。因此，生熟食的加工一定要分开。有条件的家庭最好准备两块案板，生、熟食各用一块；或者一块案板正面切生食，背面切熟食。刀具最好也准备两把，生熟食分开切。如果不方便，一把刀切完生食后，一定要用水多冲洗几遍，再去切熟食。案板和刀最好隔几天就用开水刷洗，消一下毒。

洗菜前一定先洗手。人的手上会沾染多种细菌，肠道疾病最主要的一种传播方式，就是通过手把粪便中的大肠杆菌带到身体里，因此吃东西和洗菜前一定要用香皂把手先洗干净。

牛排别吃五分熟。肠出血性大肠杆菌的传染途径，基本上是从动物到人。尤其是牛肉，在屠宰时很容易受到污染，一旦烹调温度不够，就会引发肠道疾病。喜欢吃牛排的人，在肠出血性大肠杆菌流行时，也最好少吃五分熟或七分熟的。

自来水、泉水别生喝。加拿大就曾发生过水源污染导致肠道出血性大肠杆菌疾病流行的事件。不光是自来水，出去游玩时的山泉水也最好别直接喝，一定要烧开再喝。

厨房垃圾及时清理。厨房卫生对防肠道疾病特别重要，很多人偷懒，垃圾两三天才倒一次，在30℃以上气温里，垃圾里面的细菌繁殖非常快。尤其是有腐烂的东西时，垃圾一定要及时清理，夏天最好每天倒一次。

除了大肠杆菌，夏天也是痢疾杆菌、沙门氏菌等细菌肆虐的季节。所以，每顿饭菜要尽量吃完，剩下的要放到冰箱里冷藏；吃前要彻底翻热，千万别图省事凉着吃；对于很多老年人来说，一旦发现食物变质，也别心疼，赶紧扔掉。北京地坛医院感染性疾病诊治中心主任李兴旺提醒，最近一段时间，如果自己或家人有腹泻伴发烧，或腹泻时有血性便的情况，一定要尽快去医院就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