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只看成长，不看责任，否则，就会有盲目的科技乐观。”面对700名清华师生，今日头条创始人兼CEO张一鸣这样说。
3月20日晚上，清华经管学院伟伦楼，清华经管学院院长钱颖一教授对话今日头条张一鸣。持续了两小时的对话，能够容纳700人的报告厅座无虚席。
在此之前，这座报告厅曾经迎来许多企业家和创业者，包括苹果公司的库克、特斯拉&SpaceX的马斯克、腾讯的马化腾等，记者注意到，张一鸣是迄今为止最年轻的一位。
话题从张一鸣个人的求学、创业经历，慢慢过渡到行业发展、企业社会责任和全球化。“成立今日头条是一次非典型创业，是看到移动浪潮后的主动选择。”张一鸣说，他大学时读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书”，一大半是传记，发现伟大的人年轻时也是平凡人，只要有耐心，深入一个领域就会有收获。
张一鸣谈到今日头条2018年最重要的三件事：企业社会责任、业务和全球化。他认为，科技平台应该肩负基础设施的责任，“平台型企业，特别是科技平台型企业，大到一定的程度，成为了社会公共基础设施。这时，对平台的要求，就不仅仅是商业公司的法律责任，而是更高了。”
对于在校学生的建议，张一鸣说，保持学习能力比知识的积累可能更重要，对职业规划应该更有耐心，看长远。
谈求学：世界上有两类书值得看，传记和教材
在清华大学进行对话，自然从求学创业的经历开始谈。1983年出生的张一鸣，2001年考入南开大学，最初报考了生物专业，入校时被调剂到微电子专业，后来转专业到软件工程。钱颖一的第一个问题，就是想探寻张一鸣的“创业原动力”。
张一鸣透露，他高中的时候参加生物竞赛，看了一本北大老师写的《普通生物学》，对他影响很大，他本身也对微电子非常感兴趣，觉得实验的机会太少，或者说从课本上学到的知识转化到实践层面比较难，因此大二下学期就转到了软件工程，“学计算机有一个好处，只要有电脑、能上网，就可以自己获取学习的资源，你有想法的话就可以直接做出来，哪怕是一个在校生，也可以发布产品给广大用户，这点最终吸引我转向了计算机。”
四年求学经历，张一鸣有很多时间看各种“乱七八糟”的书，传记占很大一部分：“阅读最主要是对你的兴趣、审美有塑造。看了传记之后，我自己在后来的择业，对我的职业规划更有耐心。你看到很多伟大的人，年轻时的生活也是差不多的，也由点滴的事情构成，大家都是平凡人。你要有耐心，持续在一个领域深入，会取得对应的成绩。我一直觉得世界上的书，如果只能选择看少数书的话，两类书值得看，第一类是传记，第二类是教科书。”
“看传记的好处在于有机会去审视，虽然是他人的人生，但是你看的时候有代入感。你看的时候，可以看到人在巨大浪潮中的变化。”张一鸣说。
在大学的时候，张一鸣就对信息的流动效率很有思考，这也是后来今日头条的创始源头。张一鸣在对话中坦言，他本身是重度信息获取者，“信息的传递是影响非常大的事情，由于信息传递效率的不同，对整个人类社会的效率、合作、包括人的认知造成的差别是非常大的，信息的流动速度或者信息的组织有序程度会产生很大的增益。”
从2005年大学毕业到2012年创办今日头条，之间的七年中，张一鸣协同办公、酷讯、海内、99房曾在四家公司创业。张一鸣透露，他无论做搜索引擎还是社交网站，其实基本上都围绕信息分发，“包括抖音也是更有利于信息被创造出来、被分发出去。”事实上，目前今日头条内部就有一个效率工程部门，专门优化公司内部的信息流动。
谈创业：人们对大的转折特别容易无感
谈起今日头条，张一鸣坦言，这个创业是非典型的。他当时看到移动互联网的浪潮非常大，而且这个浪潮甚至更早在2008年就感受到。“2007年苹果发布第一款iPhone，我当时买到非常震惊，上面可以搭建一个网站或者写一个程序。放到口袋里面，很难想象一个网站躺在你的口袋里面，你可以写一个网站打开浏览器访问自己写的网站。把操作系统放到移动设备上非常具有颠覆性。”
张一鸣坦言，2011年底，他基本判断整个信息的传播介质会发生变化，从纸媒为传播介质转向以手机为传播介质。实时性、双向性、多模，可以传输各种题材的信息，还带很多传感器，整个信息的传播有非常大的变化。
“人们看大的东西特别容易无感，对大的转折其实一般也无感，一般是事后才感觉。”张一鸣说。从2011年到2016年整个上市企业的排行榜全部因为移动互联网发生变化，前五名的人均产值发生10倍的变化，“我们现在做海外国际化，去了很多国家，发现移动互联网改变很多国家的经济、文化、社会面貌，这个趋势还没停止，还有视频化也是移动互联网上的子浪潮，这是移动互联网的网速提高带来的。”
2016年，张一鸣在央视参加一个对话节目中有一句话让人印象深刻：从公司层面不要和别人的核心领域去竞争，这样会牵扯你很多的精力，也没有优势。从另一个角度讲，除了竞争外，不做别人做得好的领域，要做另外的领域。
这个思路与扎克伯格去年走进清华经管课堂时的回答很相似，当时扎克伯格说，“你应该找到一个领域，它是你自己感兴趣的，最好不是其他人感兴趣的。”
对此，张一鸣在回答钱颖一的提问时表示，如果把社会当成一个总的系统，你会发现这是在社会上创造新的增量。如果能做到这样的话，双赢。
今日头条在竞争激烈的市场中快速打造成一家新的独角兽，核心竞争力究竟是什么？张一鸣认为，核心竞争力来自产品，产品背后是技术系统，技术系统背后是团队和文化。
张一鸣在激励学生的时候认为，创业要等待时机，不同的时代有不同领域的浪潮，“创业的机会是你用不同的视角看待世界，你可能能领先别人看到，你最终把它创造出来。”
谈人工智能：人工智能要有责任感和善意
不同于传统的新闻客户端，今日头条没有采编人员，运转核心是一套由代码搭建而成的算法。但人工智能如何防止推送使得大众获取信息的领域越来越狭窄？钱颖一问出了很多人的困惑。
张一鸣坦言，他们很早就注意到这个，在推荐里面，这是一个专门的课题，但是并不是不可解的问题，是可优化的问题，探索和收敛是一个平衡，探索性太强内容的精准性差，收敛太多又觉得信息太窄。
“我们做几个事情，第一，产品上提供更多的发现机制，有频道、关注、搜索，让用户主动探索信息。第二，如果是公共话题用户都会看到，我们也有同事进行要闻内容的干预。第三，从算法上来说，个性化推荐不是为个人推荐，本质上是协同推荐，推荐的泛化能力是可以控制的。”张一鸣说。
对于人工智能的运行机制，还有一个讨论点是关于“数据驱动容易标题性、负面性”的争议。张一鸣坦言，所有的社交媒体平台包括Facebook、Youtube都会遇到这个问题，今日头条已经建立了内容质量团队，有几千人做底线的把控。
上周去世的霍金，生前十分关切人工智能可能对人类带来的问题，他与马斯克一起联名还写过信，认为“人工智能要有这种责任感和善意”。作为以人工智能为核心竞争力的企业，张一鸣认为，人工智能的应用进展很快，它是一个很强大的能力，但能力越大，责任越大，“使用它的时候，核心要以用户的利益为目标，不能以商业利益为目标。要使用人工智能技术提高体验，提高平台的价值。”
谈社会责任：要承担像基础设施那样的社会责任
信息社交分发平台属于平台型企业，离不开企业社会责任和价值塑造。从2015年开始，今日头条迈向平台企业，而今更是迈向全球性平台企业。张一鸣认为，科技平台型企业，大到一定的程度，成为了社会公共基础设施，这时对平台的要求，就不仅仅是商业公司的法律责任，而是更高了。
张一鸣坦言，作为一家科技公司，首先要用创新的方法改进技术，创造价值。其次，作为基础设施，企业有责任促进更好的内容生产，提供更好的信息服务。此外，内容平台还需要承担平台治理的责任。类似标题党、虚假报道、未成年人防沉迷系统，平台有责任把平台型的问题尽可能降到最少。
全球对平台型科技企业的监管都在趋紧，势必会对平台型企业的发展产生影响。张一鸣认为，这是整个科技行业都必须重视的问题。科技让杠杆变大，让规模变大，科技平台慢慢变成一个基础设施，像运营商、电力一样，平台型的企业应该主动提高透明化的程度，主动去沟通监管，主动向公众说明，这是平台型公司的必修课。
文：徐晶卉
编辑：王翔
责任编辑：戎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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