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常说,社会是复杂的。这话没错,而且社会从来就如此,古今都没变过。
但我们又说,“人之初,性本善”,这话却错。因为对好人来说,他的“人之初”的确是善的;但对一些丑陋的人来说,他的“人之初”也是恶的,他整个人性或者就是恶的,别傻乎乎被他欺骗了。
《红楼梦》的贾雨村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不认真读红楼的人,也许以为雨村大叔是谦谦君子;但当你读透了整部《红楼梦》时就知道,雨村大叔这货,简直就是一部丰富无比的人生教材呢,他让他的思想和行为告诉我们什么叫社会,什么叫人性,什么叫冷酷无情以及阴险狡诈,等等。
下面且让米米领着大家看一看这位能人的庐山真面——
(1)先看他出场,蛮正气模样
贾雨村出场很早,在《红楼梦》的第一回就出场了。
书中说,他姓贾名化(谐音“假话”),表字时飞,别号雨村(谐音“假语存”)。
雨村同学老家在湖州(今浙江湖州),属诗书官宦出身,可到他这一代,家族早已没落,眼下就只剩他一根残苗。但这位同学不甘心,只见他咬牙切齿,磨牙擦掌,天天想着进京求功名。他还真一路往京城开进了。可惜的是,前年来到姑苏城时,他已身无分文啦,只好在葫芦庙住下,每天以卖字为生。
(2)看他如何碰到人生的第一个贵人,又如何报答的人家
跟“贾雨村”相对,《红楼梦》在一开篇就设了一个叫“甄士隐”(“真事隐去”的含义)的人物。这才是真正的大善人,甚至善得有点迂。
却说雨村同学落难破庙的时候,他常到隔壁的甄士隐那里蹭吃蹭喝。他见甄士隐善良,又有点钱,便在英莲失踪前的那天大谈自己的理想和抱负。甄士隐人善好骗,一感动,便大方地赠给雨村同学五十两银子和两套衣裳,并劝导雨村同学赶快上京赶考。贾雨村一阵狂喜。
不仅如此呢,甄士隐当日还专门出去找人为贾雨村看好了出门的良辰吉日。
却哪知,雨村同学拿了钱和衣裳,回到葫芦庙后,他可不管你那么多啦,立马打点行装,天还没亮就摸黑上路,连个招呼都没跟甄士隐打!
得,他就是这么报答第一个大贵人的。
(3)贾雨村和娇杏的故事:他居然遇上了“爱情”
《红楼梦》第2回的时候,贾雨村又出场了。而且这一出场就已经当了官:原来他进京赶考居然中了进士,摇身一变已是堂堂知府大人。
当了官的雨村大叔居然一点没忘记一个人——当然,这人是个美人,而不是别人,更不是甄士隐啥的。
这美人叫娇杏,原本是甄士隐家里的一名丫环,以前贾雨村虎落平阳时在甄家随便看了这位娇杏一眼(娇杏正好也回头看他),他就记挂上人家了,所以当了知府后,直接找到甄士隐的老丈人家,找到了娇杏,把她娶了。
后来,贾雨村的老婆驾鹤西去,雨村还立马将她扶了正。
贾雨村这厮整个人生就只做了这么一件好事:娶了个丫环做老婆,而且一直对人家不错,弄不好这小子还真遇上“爱情”了,并懂了“爱情”,所以在“爱情”面前,他终于表现出了他“真”的一面,而不再“贾”(假)了。
也正因为如此,娇杏由此走上了幸福的人生道路,所以书中有云:“偶因一回顾,便为人上人。”
(4)当了一回贪官,得罪了人,出事了
贾雨村当上知府后,“进步”可快,转眼便学会了官场中的那一套:该贪的,坚决贪;该对老百姓狠的,坚决狠!
俺是官。当了官要不这样,还像个官么?嘿嘿嘿嘿……
不过,说到真正的才干,贾雨村这厮还是有一些的。有才干加上会钻营,想不飞黄腾达都难!
可惜的是,他很快得罪了人。主要是他太自以为是,傲气十足牛B哄哄,甚至连自己上司也没放眼里。得罪下属还好,要是把上司也得罪了,这可是官场中最危险的,是最笨的做法。可不,没多久上上下下都烦了雨村大叔,都在用一种异样的目光打量他;上司更恼,干脆参了他一本,说他“生性狡猾,擅纂礼仪……致使地方多事,民命不堪”!
皇上狂怒,立马下旨掀了雨村的乌纱帽。
才当一年官,盛气凌人的雨村大叔便不得不草草谢幕。
如此看来,不管做人还是做官,锋芒太露都没好下场的,“枪打出头鸟”嘛。
(5)当上了林黛玉的家庭老师,处处用心啊
雨村大叔丢官后,四处游山玩水,一直游到了扬州地界。这时,他对一个特殊人物感起了兴趣:林如海——即林黛玉小美女的爸爸。
林家是贵族豪门,世袭过列侯,到林如海是第五代了。但林如海年少时可不是什么花花公子,而是个热爱读书的有为青年,当年参加殿试的时候,居然高中探花。可惜的是,林家人丁不旺,林如海今年都四十岁了,儿子也没留下一个。其实,他有过一个儿子的,可去年死了,才三岁。为此,夫妇俩伤心得死去活来。值得安慰的是,林家有一个很懂事很聪明的女儿,叫黛玉,今年五岁,林如海恨不得把她当儿子一样养,想方设法让黛玉多长学识,还放出话来说,他要给黛玉请家教!
此时雨村大叔快没钱了,打听到这些消息后,狂喜不已。要知道,林如海前不久刚升任兰台寺大夫,并被皇上钦点为巡盐御史,权力不小,要是能当上黛玉的家庭老师,来日必然有惊人回报的!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雨村大叔忙在朋友的引荐下成功进入林府,一摇身当上了林黛玉的家庭老师。
不过,他这家教非常轻松。林黛玉这时还小,身体又弱,林如海夫妇总怕累坏了她,不敢让她学太多功课。再说黛玉聪明得很,一点就会,根本不用贾雨村花多少力气。
这样过了一年,黛玉的妈妈贾敏突然得病死了。懂事的黛玉一边为妈妈守丧,一边为失去妈妈伤心,弱小的身体更加弱小,三天两病。如此一来,她更没时间跟贾雨村读书了。贾雨村不管那么多,只要主人不赶他,他便坚决守在林家不走。
有工资拿,有饭吃,天天当个大闲人,多好。闲着便天天四处乱逛,多逍遥。
(6)巧遇冷子兴,连续借几位贵人之力咸鱼翻生
某日,天气不错,贾雨村逛着逛着逛到郊外一山林去了,结果在一小店里巧遇了《红楼梦》极神秘的一位人物——冷子兴。
由此有了冷子兴“演说荣国府”的精彩一章。
贾雨村在屏息倾听。心中暗暗记着:嘿嘿,好你个荣国府,又是好一棵大树啊!
冷子兴演说完荣国府后,正好有人带来一个大好消息:朝庭发了公告,凡是以前翻过跟斗摔过跤的官员,可视情况重新起用!
雨村大叔狂喜,忙进见林如海,恳求帮他疏通。林如海很爽快:“你带上我的信,跟黛玉一块进京去。这孩子没了娘后,家里少了悉心照顾她的人,京城的外婆(即贾母)一直牵挂她,几次说想把她带到身边照顾。”
贾雨村听罢更加狂喜,再也坐不住啦,立即收拾行装护送黛玉入京。
一到京城,他很快凭着林如海的引荐信找到了荣国府的当家人贾政,再通过贾政找到其他关系进行打点。
没多久,雨村大叔还真当上应天府尹。
死了的咸鱼,就这样轻松翻生了!
如此看来,这厮当初毫不犹地给黛玉当家教真是一步妙棋呢。
怪不得书中用了“贾雨村夤缘复旧职”这几个字,“夤缘”者,攀附权势求升官发财也。
(7)贾雨村乱判葫芦案,草菅了人命
贾雨村到应天府走马上任后,便接到了呆霸王薛蟠打死人的案子。
雨村大怒,准备严格办案,将凶手绳之以法。
却在此时,一个门子给他猛递眼色。
原来这门子正是以前贾雨村落难的那个葫芦庙的一名小和尚。破庙被大火烧后,小和尚无处可去,就当差来了,没想到在这碰上了贾雨村。
门子大喜,偷偷给贾雨村献上了一道护官符:“贾不假,白玉为堂金作马。阿房宫,三百里,住不下金陵一个史……”
贾雨村一看才知呆霸王薛蟠正是金陵四大家族之一的薛家,为了自己的前程以及大树,他再也不管正义不正义啦,一咬牙,胡乱判薛家赔了些银两,连人都不抓,便把薛蟠打死冯渊的人命案子草草审结了。
案子一结,雨村大叔还立马写了两封书信,让人快马报给京城的贾政和京营节度使王子腾,说什么“令甥之事已完,不必过虑”云云。
(8)雨村大叔的报恩方式:门子的可悲下场
上面说了,因为门子的一道“护官符”,贾雨村梦中惊醒,于是乱判了糊涂案,草菅了人命,但也保得了自己的政治前途。
从这角度上说,那位门子就是他的恩人。
何况,人家还是他的旧识。
可是,雨村大叔是如何报答这位小恩人的呢?看好了:书中说,案子办结后,贾雨村怕门子泄露他曾经贫困的历史,一狠心,干脆找个借口把门子远远发配充军去了!
得,这可是充军啊,那是分分钟会死在当地的人生惨剧,这就“报答“给自己的恩人身上了!
(9)贾宝玉为何不想见雨村大叔
《红楼梦》的第32回又提到了贾雨村。
地点:荣国府。
这天,贾宝玉正在玩儿,突然贾政传宝玉,说要见一个重要人物!
宝玉一听就烦了:见什么见?又是那个狗屁家伙!
原来是贾雨村来了。贾政是个好人,可惜很迂,眼光也很有问题,不仅养了一大帮混吃混喝的门客,而且一直没能看穿贾雨村的庐山真面,居然蛮看重贾雨村的,还把贾雨大叔当成了“重要人物”!
湘云见宝玉不想见客,便劝他:“二哥哥,你是风雅之士,人家这才点名要见你咧!”
宝玉哼了一声:“哪敢,我是俗中又俗的一个俗人,不想跟这种人往来!”
贾宝玉就是不想见这贾雨村。他甚至说:“林姑娘从来没说过那些混帐话,要是她也说,我也不理她!”
就是说,谁再劝他去见贾雨村,他就跟谁急!
为何贾宝玉对贾雨村如此反感呢?各位应该明白此间的一些含义了吧。
(10)贾雨村抢扇事件:这一回是真的在“报答”贾府
要说贾雨村一点不记贾府的大恩,那是坚决不对的。
可不,据据《红楼梦》第48回所述,某年春天,荣国府的贾赦(贾宝玉的伯父,一个又色又贪的老家伙)突然发现一个叫石呆子的怪人,穷得连饭都没得吃,家里居然珍藏着二十把珍贵无比的旧扇,而且死活不肯把这些旧扇拿出他家门半步,别人想瞧一眼都难!
贾赦大喜,立马给贾琏下死命令:快把这二十把旧扇子弄到手,否则的话……哼哼!
贾琏忙扛上一大袋银子去见石呆子。
但石呆子一口回绝:“我宁愿饿死冻死,这二十扇子也不卖!”
贾赦气得半死,让贾琏又去找石呆子,说愿意用五百两银子买那二十把旧扇!
呵呵,对一个穷小子来说,五百两是天文数字了!
可石呆子就是不卖:“要扇子,先要我命!”
很快,贾雨村听到了此事,决定出手相助。毕竟自己发迹靠的是贾府,日后贾府这棵大树还得继续靠的。
雨村大叔这一出手,可就不同凡响了:他直接讹石呆子拖欠官银,立马将石呆子抓进了衙门,说所欠官银要他变卖家产赔补!
结果,石呆子眼睁睁看着官差抄家,眼睁睁地看着那心爱的二十把旧扇子就此失去。
贾雨村得了二十把旧扇后,随便定个官价,笑容可掬地送到贾府。
各位看官,认识雨村大叔的心狠手辣了吧!
(11)眼看大火烧了恩公,贾雨村只顾坐船去
在《红楼梦》第103回,贾雨居然又奇遇了他的第一位恩公:甄士隐。
此时,雨村大叔又升了官(前面也升过,反正他早已是京城大官了):刚升了京兆府尹,兼管税务。
新官上任的贾雨村决定表现一下:出都城查勘开垦的田地,即领导下乡。
这天,他来到知机县急流津渡口,见过渡抬轿的人还没到,便命手下停轿。渡口边上有个村子,村旁一座小庙,断壁残垣,但露出几株古松。贾雨村感了兴趣,下轿前行,闲步进庙。
没想到,正是在这里的一间破庙里,他奇遇了早已归隐的甄士隐。
但甄士隐没跟他相认,只回答道:“‘葫芦’尚可安身,何必名山结舍?庙名久隐,断碣犹存,形影相随,何须修募?岂似那‘玉在椟中求善价,钗于匣内待时飞’之辈耶!”
好妙的反讽,大家看明白了吧:小子,我现在追求的是清静,谁像你整天只想飞黄腾达,连旧日情分全忘!
雨村大叔此时似有内疚之情,便表示没忘对方大恩,还说要甄士隐一起进京,他从此养着他!
然而,甄士隐早看穿了,再不信他这一套。
贾雨村只好告辞而出。
可他刚回到渡口,破庙便起火,烈焰烧天!他想到回去看看,派人救个火什么的;但“又恐误了过河”,便只随便派个人回去察看动情罢了,叫那人等火烧完后,再进庙看看那老道还在不在。
回家后,雨村大叔将遇见甄士隐的事告诉了夫人娇杏。娇杏埋怨他:“为什么不回去瞧瞧?要是烧死了,咱们还有良心么!”说着,掉下泪来。
唉,好一个雨村大叔,你还一个大男人呢,良心真的还不如一个妇人啊!
(12)对贾府见死不救,还落井下石
贾府终于被抄家了。
这是《红楼梦》第105回所记述的。
这一抄家,整个贾府如乌云压顶,人心惶惶,下人走的走散的散。
贾府为何突然被抄家?原因很多,但决计少不了贾雨村的功牢。请看仔细了:
贾府没落后,贾府一位叫包勇的家奴(别小看他,后来立了大功呢)这天喝了几杯酒,一时性起,跑到前大街闲逛,突然碰到两个人在说话——
甲:“瞧,这么大的贾府竟然被抄了,不知现在怎样?”
乙:“败不了的。里头有位娘娘是他家的,虽然死了,毕竟有根基。况且跟他们来往的都是王公侯伯,怎会没个照应?就是现在的京兆府尹,也是他们一家的。”
甲:“兄弟,我看你白住这条街了!实话告诉你吧,别人还行,唯独那个贾大人我不敢恭维。这之前,他常跟两府来往,发迹也是靠两府的力,可这次御史把两府一参,他不仅没拉两府一把,还……”
乙:“还怎么着?”
甲:“皇上让他查明实情再办,可他怕别人说他护着两府,干脆狠踢了一脚!因为这样,两府才最终抄了家。啥世道啊!”
各位看官,根据书中上下文所述,并根据上面的对话,贾府被抄的原因大致可以归纳为:醉金刚因贾芸而恨上贾府,找机会将贾府的丑事张扬了出去;某位御史一看不得了,急报皇上;皇上大惊,但不太相信,责令京城高官贾雨村查实再办;贾雨村怕别人误会,干脆狂整贾府的黑材料,包括传唤鲍二及张华录口供等;皇上看到材料,以为贾府真的狂到了天上去,怒,降旨抄家!
呜呼,雨叔大叔的为人及手段,各位都领悟了吧?
(13)贾雨村的下场:打回原形,一切风吹如烟去
雨村以为落井下石自己就坐安稳了。错!
贾府被抄没多久,他也被人参了,结果一撸到底,啥都没了。
不仅如此呢,书中说,要不是皇上突然发了点善心,这小子恐怕小命都要交代了!
结果,重新做回平民的贾雨村终于没办法再生什么念想,只好再去寻找甄士隐。
甄士隐还真没被烧死,而且这一次他居然认回了贾雨村,并说道:“那时大人高官显爵,贫道怎敢相认?今日再次相逢,你我都是凡俗草芥了!”
于是乎,两个一起在书中第一回出现的人物,现在又碰到了一块,一起归结了《红楼梦》。
这正应了书中《好了歌》里面的话:“世人都晓神仙好,惟有功名忘不了。古今将相在何方?荒冢一堆草没了。”
唉,一个贾雨村,真的让我们认识了我们的人生大社会,也认识了芸芸众生的人性丑陋呢。
世间上,多少人,还真的就像贾雨村一样,一路上用心良苦,奸奸诈诈,无情无义,但到头来,又得到什么?还不是白忙乎一场又回到了人生原点?
文/头条号:文字小站-珠海珍珠米(原创)
图/网络
2018.3.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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