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临睡前，听到邻居家的婆媳二人正在争吵，他们家的儿媳吵得很凶、音量很大，从争吵中，我大致听出事情的起因是这样子的：他们婆媳二人一直都是轮流看护小孩，老人家看白天，傍晚儿媳妇下班回家后接班看小孩，晚上不用看护小孩的老人则会选择去附近的公园跳跳广场舞以消遣时光。而就在昨天晚上，儿媳妇在看护小孩的过程中接到临时加班通知，也许是广场舞的音量太大，儿媳妇拨不通老人的电话，就在家边办公边带小孩，小孩不乖，又哭又闹，结果儿媳妇在心绪不宁中赶出的文件，被领导一口否定，要求重做，他们家的儿媳瞬间崩溃了。
于是，刚跳完广场舞的老人家一回到家，就遭到儿媳妇一顿劈头盖脸的臭骂。斥责老人家如何爱玩如何不负责任，如何不懂体谅她们年轻人的压力与难处。总之，遭到上司否定的儿媳将所有的怨气与不满一股脑地发泄在老人家身上，老人家尝试小声地为自己辩解几句，换来的是儿媳更高音浪的斥责，几乎整栋楼都听得到。
被吵得心烦意乱的我瞬间没有了睡意，我觉得这真的是一个只懂索取、不知感恩的时代。老人家已经七老八十了，打小没怎么上过学，也没怎么吃饱饭，一辈子辛辛苦苦拉扯完儿子，还得伺候孙子。在她儿媳眼里，她一个老人家就不应该有自己的闲暇时间，她一个老人家就应该为家庭做牛做马，不然都一把年纪了，不把她当保姆使，养她干啥？不，保姆还有不低的薪资，还有节假日，我感觉这个老人家只是一个免费的佣人，一个全年无休义务劳动的佣人。
其实，这个老人家的处境只是万千中国老人的缩影而已。有多少人老人，本身就出生在物质匮乏的年代，当年没有饿死，已是万幸，也没有多少条件能够念书，一辈子忙忙碌碌、勤勤恳恳，终日为了生计而奔波。我去菜市场买菜，每每都能看到不少老人家就买点馒头和春卷度日。然而，省吃俭用了一辈子，连件新衣服都舍不得买，但遇上儿子买房娶媳妇生娃，却毫无保留地拿出自己的所有积蓄，没有因为这是自己一辈子的血汗钱而眨过眼。然而，这样子的付出却不一定就能换回儿女的一片孝心，这几年弑母案、殴母案、埋母案频出，这还只是新闻上报道的，放眼我们周边，我相信每个人身边都有类似的白眼狼。一个一个的只懂索取，不懂感恩。
有一回，我与楼下的拾荒老人交谈，我问她，您这一天捡这些瓶瓶罐罐大概能卖多少钱？她说少的时候一天下来能挣个七八块，多的时候能有个二十块左右。她说她有两个孙子，儿子平日里上班也不容易，自己在家也是闲着，还不如到处走走捡些瓶瓶罐罐，一来补贴家用，二来也还可以给孙子买点水果和写字的本本。听到这里，我说了句您可真不容易，这句话好像触动到老人家了，老人家哽咽了一下，然后眼角噙着泪花，走到旁边的一家水果店买了三个水蜜桃，硬塞到我手里，我万般推辞，她摆了下手，说了句拿着拿着，然后就走开了。我望着老人瘦骨嶙峋的背影，再看看手里的水蜜桃，我好像明白了些什么，有好多好多这样的老人家，总是把身上最好的东西留给家人或者朋友，对自己却非常吝啬。
前些天，有个读者来信说，她五一期间回家探亲，却发现父亲在田间劳作时不慎摔死了，她感到无限的震惊与愧疚，愧疚在于自己未能尽孝，她说他的父亲辛苦辛苦操劳了一辈子，自己作为女儿却从未让自己的父亲享过几天清福，仿佛父亲这辈子来到世间，就是来吃苦的；她的震惊在于事情发生得实在太突然，子欲养而亲不待，自己已经再也没有机会能够让父亲颐养天年了。她每每回想起父亲当年有多不容易，自己的内心就有多过不去，就有多心酸。
然而，在我们这里，还有多少老人，早年在物质匮乏中度过，晚年在精神空虚中终老。还有多少老人，终其一生，都从未奢求过要什么幸福，他们这一辈子，更多的是为了生计而活，为了儿孙而活，几乎没有多少人关心过老人们的内心世界和精神世界。这些老人们，迎来的将是一个惨淡的晚年，一个孤独终老的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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