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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远境自高丨今天,谨以此文,纪念广州美术学院教授林丰俗

今天,广州美术学院教授林丰俗逝世7周年的日子,谨以此文纪念。

林丰俗(1939.9-2017.5.13),1939年生,广东省潮安县人。1959年考入广州美术学院中国画系。1964年毕业,分配到怀集县文化馆工作,1975年调到肇庆地区群众艺术馆工作,1981年调到广州美术学院中国画系任教,1999年退休。原为广州美术学院教授,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广东省文史研究馆馆员。

公社假日

35cm×30cm

纸本设色

1972年

心远境自高
——以一个学生的视角谈谈林丰俗艺术
◎陈映欣(广东画院专职画家、一级美术师)

笔者素来不算一个讨老师喜欢的学生,也几乎没有跟哪位老师过从甚密的经历——包括林丰俗老师。但在我内心深处,一直把林老师视为美院时期乃至一生最重要的授课导师和精神导师。之所以说“重要”,原因之一是我大学后两年选修的是山水专业,而林老师是山水科的教研组长和主要任课老师;其二是由于“山水自然”在我的人生中占据极其重要的位置,而且随着岁月的流逝和人生的积淀,这种重要性越发显著。

多年后我重新解读林老师的山水艺术,发现了(或者说悟到)很多以前学生时代没有注意到的方面,可以说在另一个层面上又当了一回林老师的学生。这倒不是说我自认为是他的学术思想的“传人”,或者说我在他的学生里面有多么重要,而是说时至今日,我每看到林老师的作品依然有怦然心动的感觉——一个学生毕业几十年后看到以前老师的作品仍然有这种感觉,说明这位老师对其的影响力仍然持续存在,也就是说,林丰俗老师的美学思想迄今仍在对我的创作产生引导作用。

尽管,我并不一定认同他的所有观点(在某种意义上我已经是“离经叛道之徒”),但在写生或创作的时候,我时常还会回忆起林老师曾经对某一问题的说法,并将之和面对的景物或我自己的看法作对比,来调整观察的方式和作画的技法。

其三,林老师身上特有的传统型知识分子气质,那种对学问的精益求精以及爱生如子的高贵品质,一直都潜移默化地影响着我,并给予我莫大的精神力量。在学术上他更是我的路标,每一次创作上遇到瓶颈或产生困惑,我都习惯于在林老师的作品中找到重新出发的基点——即使是后来随着眼界的开阔,关注点不再局限于山水画或传统艺术领域,但还是不能否认,“林氏山水风格”是我艺术历程中一个决定性的起点和沉甸甸的参照系。

关于对林老师艺术风格的评述和定位,梁江、李伟铭二位大家已有宏文在前,众学者亦多有评论,在此我谨以记忆中林老师指导我创作时说过的几句话为引子,来组织我的这篇纪念文字。

石谷新田

69.5cm×78cm

纸本设色

1972年

一,“写生时不要用取景框观察,要想象自己是坐着直升飞机看下来。”

山水画现场写生是当今全国美术院校山水画教学的重要一环,而广州美院中国画系是开展得比较早的院系之一。这首先源自于“岭南画派”崇尚写生的传统,而广州美院中国画系一直是被视为该画派的“衣钵传承者”的,从早期的“二高一陈”到关、黎等大家,都是写生的鼓吹者和实践者。

当然“写生”一事古已有之,石涛上人“搜尽奇峰打草稿”即是明证,但古人更强调用“眼”、用“心”写生,眼看心记,所谓“图写胸中丘壑”。即使是当场写生,亦只是随身带个小本本,勾勒几根线条而已。至于何时开始有现场的宣纸水墨写生,已然无从考证。

至上世纪五十年代,李可染、关山月、黎雄才等多位前辈画家开启了笔墨现场写生的风气,在美术院校的教学中推而广之,逐渐成为课程内容之一。关、黎二老作为广州美院国画系的创建人,他们的写生经验直接作用于山水科写生的教学体系,经过陈金章、梁世雄等先生这一辈,到了林丰俗、郝鹤君二位先生这里,写生教学已经形成了一套系统的方法,后来并且开设了从未有过先例的“城市写生”课程,以锻炼学生表现日新月异城市建设的能力。

中国画现场写生的作用在今天已经得到美术界的普遍认可,它是实现把传统笔墨跟现实生活进行对接的直接有效的手段。对于进入美院前主要学习西洋素描、色彩的大多数学生来说,经过一段时间的临摹课程,如何把传统技法应用到创作中?这需要名师的引导和一定数量的训练,方能摸到入门的路径。

林老师当时作为山水教研室负责人,在这方面起到了无可替代的作用,花费了大量心血。由于他先是上我们的临摹课,接着又上了“城市写生”课,所以我很真切地体会到老师在上课时的用心和技巧。他教给我们的写生方法,大体上应该是借鉴了黄宾虹先生的观察方式。他说宾翁写生时没有固定的作画点,带着个小本本,走到哪勾到哪,景移步移,眼到手到(即所谓“散点透视”)。

我至今仍然记得林老师跟我们描述他作鼎湖山全景写生的过程:从山门画起,再到庆云寺,再画到天湖,最后在人字瀑作结。作画时不从照相视角入手,不像风景写生一样只画取景框里的东西,而是先前后左右观察一遍,对整个景区有全盘的了解,对所欲表现的境界已了然于心再动手作画,而建筑、树木的位置,已经不是现实的重现,而须根据画面的需要而灵活安插,有时甚至作“乾坤大挪移”。他教我们要习惯以纵深的视野看眼前的景物,设想自己是在空中俯瞰下来,“没有纵深就是风景画,有纵深感才是山水画”,要“可居可游”。

我的理解,这里的“纵深”,不单是物理空间的纵深,还有笔墨空间的纵深——当然,这是后来才领悟到的。


广宁潭布

39cm×50.8cm

纸本设色

1976年

二,“画面中主要的树在现实中最好得有原型”。

除了学生时期的临摹,在后来的作品中,我尚未发现林丰俗老师作品中有古树(古法画的树)或古人的身影,他所有作品都是画他的眼睛所“看见”的,也就是说,是基于现实生活的感动而作,而不是对传统固定套路的“演练”或“移植”。这是林丰俗山水理念的最基本特征。在他看来,“山水”是客观存在的,“境界”亦是触手可及的,而不是虚无缥缈的书本上的古画。因此,画中的山、树、水、云必须来自于现实生活的观察所得。这句话潜在的所指,是强调画面每一元素的独特性和单一性。因为独特,所以才鲜活、可信。对他来说,传统是一条流动的河流,是时刻变化着的,传统笔墨必须糅合进现实的元素才有生命力。“问渠那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是朱熹的名句,而我第一次看到这句话,就是在林老师的题跋中。他在上课中也屡次提到了“源头活水”的重要性。我至今仍然坚持写生,注重从现实生活吸取绘画灵感,和真山实水保持亲密接触,跟丰俗老师的教诲是分不开的。

正是由于做到忠于自己的眼睛,注重现实体验,勤于观察,发现生活中与众不同的美,不让技术成为习惯性的重复,林丰俗先生的山水画才具备了鲜活的、动人的艺术感染力,耐人寻味。

在今天,我理解这句话的意思,倒不一定得真有其树,应该是指“有个性、有特点、不空洞、不概念”,把树当人来画。林老师的代表作之一《木棉》,把一颗遭雷击而艰难求生、巍然挺立的木棉树赋予一种英武不屈的英雄品格,就是最好的例证。

木棉

147.5cm×97cm

纸本设色

1980年

三,“现在都时兴画歪房子,那你就画不歪的房子嘛,这才是有个性”。(其时林老师正在上我们“城市写生”课程。那时“新文人画”正在兴起,我在画册中见到李华生的山水画,觉得有趣,于是回到课室就仿其风格画了一幅小品,贴在墙上,林师看到后有如是说)

林丰俗老师对“流行”时刻保持着警惕的态度。

应该讲,他并不是一个固步自封者,虽然喜爱写古体诗词,喜欢听古曲尤其是潮州音乐,从年轻时起就是一副“老先生”的作派,但林老师其实一直是一位勇敢的变革者,从学生时代对黄宾虹、李可染作品的推崇和临摹、借鉴,成名初期对山水画构图、色彩的大胆变革和尝试,以及在教学中对林风眠、潘天寿等个性鲜明艺术大师的介绍,都显示了林老师开阔的胸襟和开放的笔墨观,我们从他作品中技法的多样性和造型的生动性,能体会到他对积重难返的中国画陈陈相因的笔墨“恶习”的反感,即使在功成名就之后,他还致力于从西方美术、敦煌壁画及汉代画像砖等方面吸收营养,希望在艺术语言上有所突破。所以一方面,他是希望变革的;但另一方面,他也对一窝蜂的“思潮”和“观念”保持高度警惕和清醒的头脑。他赞同那种了解了自身特点、出于自身需要进行的风格探索,而不苟同那些不明就里、盲目跟风的所谓“创新”。在近三十多年风云变幻的改革开放背景下的中国画艺坛上,林氏山水画之所以有鲜明的个人特色,正是来自于丰俗老师坚定的自信心、睿智的自我定位以及清晰的风格设定。

七星岩下人家

68cm×68cm

纸本设色

1989年

四,“山水画得有境界,这境界得可居又可游”。

印象中,“境界”是林老师时常提到的一个词。三十年过去了,这个当年颇觉“高大上”的词汇已经堕落为跟“大师”二字同等的陈腔滥调。但那时,美术学子们一提到“境界”那可是一脸虔诚的。

究其实,所谓“境界”本是虚无缥缈的东西,入魔有“魔境”,得道则入“仙境”,“道行”多高,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君不见当今艺术圈,无论书画圈抑或音乐圈,“大师”满街跑,个个讲“境界”:书法不讲法度,是“当代书法”,搞音乐不讲节拍、音准,是“放飞自我”,声称“我们不讲节拍,我们讲境界”!言必称佛、道,书必涉老、庄,令人云里雾里,恍兮惚兮。正是出于对这种伪“境界”的警惕,林丰俗老师基于朴素的田园理想,塑造了自己理解中的山水画境界,形成了独特的“境界观”,并通过教学影响着学生们。

依笔者不成熟的理解,林老师的山水境界,规避了传统山水画论的“道家”色彩,既不宣扬老掉牙的“天人合一”观,也不向佛家的色空论靠拢。他对境界的理解,更多地来自唐宋田园诗的浸淫以及一个出身农家的读书人对家园的理解:那是一个环境清幽的,前有莲塘,后有青山,鸡犬之声相闻,读书声、牧笛声,声声入耳的桃花源式的所在。那里,不谈风花雪月,只谈秋收冬藏;不谈老庄之道,只聊赵钱孙李。在他的理想中,山水之道,只在于人和环境的圆融和协调,而非玄学的注脚;山水画的“境界”,是一种近似于日常生活的自适,而不是一种文人书斋里臆想出来的空洞的“意境”。

还是林老师自己说得好:“我希望于平凡的景物中找到情趣并体悟到诗一般的意境,俯拾即是、触目会心。然而,景随情移,情随时迁,我不想让成套的笔墨程式或自造程式套住自己的感悟和大自然的盎然生机。”

节近端阳

68cm×68cm

纸本设色

2000年

前述是我学生时期印象比较深刻的几句“林师语录”。不见豪言壮语,但却典型地反映了林老师的艺术思想。

以我个人的角度来观察,林丰俗老师的最与众不同之处,大致在以下几点:一,因感动而引起的单纯创作动机;二,只表现跟个人经历有关之题材的朴素艺术观;三,对流行的表现程式、当代思潮保持足够警觉的清醒头脑;四,对艺术江湖敬而远之的处世态度;五,堂吉柯德式的士大夫情怀。林老师以警觉的目光审视艺术圈的风云变幻,时刻跟潮流保持距离,从未卷入思潮之争,更远离世俗权力的纠葛,守护着内心的虚静,以虔诚之心观照着自己跟岭南山水的那份默契。他的以写生切入山水画创作的理念,深深影响了包括敝人在内的无数学生,他对广东以至全国山水画界的影响必将持续下去并且历久弥新。

七年前,林老师离开了他梦牵魂绕的田园世界,离开了心爱的画笔,令人惋惜……一位艺术家的探索,何时是个尽头?倘若天假以年,再给林老师十年的时间,他还能不能给我们凤凰涅磐的惊喜?我想一定会的!因为,在他晚年的画作中,我仍然能感受到他对大自然风霜雨露的敏感、对田园生活的热爱,以及对形式语言的不懈追求、对不可触摸的艺术彼岸的向往。

己亥端午初稿于龠庐,甲辰端午前改定

丹霞朝暾

97cm×180cm

纸本设色

2014年

初晴

142cm×180cm

纸本设色

2014年

鼎湖幽胜

97cm×180cm

纸本设色

2015年

秋壑鸣泉

180cm×97cm

纸本设色

2015年

粤西山居

180cm×97cm

纸本设色

2016年

大地回春

180cm×97cm

纸本设色

2016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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