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杏花

　　如果说，谁最有资格成为“烟花三月下扬州”中如烟的花，我想，那一定是杏花。

　　三月，北半球的中国迎来生机盎然、色彩最美的季节。无论是“杏花烟雨江南”还是“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也不管是“春日游，杏花吹满头”或者“暖气潜催次第春，梅花已谢杏花新”，甚至“红杏枝头春意闹”“春色满园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杏花，成为盛开在中国最美文字——唐诗宋词里春天的代名词。

　　然而，这里的杏花都是与温婉娟秀的南方相关。

　　在我们的概念中，那一树树热热闹闹的杏花，总是摇曳在小桥流水的南方初春的微风中。

　　杏花娇艳却不娇贵。农家的房前屋后、田间地头、河堤岸，往往就是一片片丛生的杏花，如云如雾，如梦如幻，如诗如画。在那首清明最好的诗歌中，牧童遥指的便是——杏花村。

　　人们肆意着对杏花的喜爱，将启迪心智和强健体魄这两件最重要的大事与“杏”关联起来。用“杏坛”来指教育界，而“杏林”则成为中医学的代称。在我生活的城市，就有杏花小区、杏林小区这些居民小区——想必，全国以杏为名的地点蔚为大观——城市里历史最悠久的报纸，文艺副刊的名字就叫“杏花村”，并且是京剧大师梅兰芳的亲笔题签。

　　地理知识告诉我们：杏花是从南到北、最中国的花卉。作为中国分布最广的花种之一，从黑龙江一路绵延至新疆、西藏，都有杏花的影子，并且形态多样。在江南烟雨中是娇弱羞怯的杏花，盛开在帕米尔高原上，则是冷峻豪放。

　　在相机普及的今天，我们可以跟随镜头广角将中国的杏花一一看遍。

　　在新疆，几乎凡有维吾尔族人的地方，就有杏花，对他们而言，“没有杏花的春天，就不是真正的春天。”维吾尔族的杏园多在有人居住的地方，吃饭、游玩等活动，人们都在这里进行。天气晴好时，人们会在杏树下铺上垫子聚会。有风吹来时，杏花雪片般落下。如果说江南的杏花雨是绵绵细雨中洒落的杏花，在这里是纯粹的以杏花为主角的花瓣雨了。

　　即便在气候恶劣的西藏林芝地区的河谷地带、南迦巴瓦雪峰脚下，虽然这里的桃花名气远大于杏花，仍然可以见到或独自开放、或与桃花争奇斗艳的杏花。在杏属下辖的10个种中，其中一个即为藏杏。在川西和藏东南地区，藏杏是春天的主角。

　　我们熟悉南方驯熟的杏花，而忽略了北方野性的杏花，其实，广袤的华夏大地，南北都有杏花盛开的版图。

　　那年夏季去西北。在嘉峪关，一种叫杏皮水的饮料让人记忆深刻，炎炎暑日，在干热的古城林荫道上，酸甜开胃的杏皮水在心底生出凉意。

　　此时也是敦煌最负盛名的水果——李广杏上市季，这当然是与飞将军李广有关的传说了。

　　在道旁的杏园里，李广杏那黄亮的色彩一下子就让人想起一个词：杏黄——橘黄、蕉绿、桃红、李白……与水果相关的色彩生动而鲜活着。

　　这些成为饮料、食物的杏，在春天，一定是璀璨如烟如霞的杏花。

　　如果评选国花，我一定会在牡丹、梅、兰、菊之外，投杏花一票，就是如今三月盛开最热烈、从江南到塞外的杏花。

　　■文/胡晓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