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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上艰难蜀道的诗仙诗圣

  正所谓“川人出川惊海内”,继司马相如之后,唐代的诗仙李白、宋代的苏氏三杰、明代的大诗人杨慎等人,均是在走出蜀道之后一举成名,在中国文学史上留下了不朽的诗篇。

  同时,西蜀大地的山川之锦绣、风物之神秘、文化之璀灿也对每一个醉心于中华文化的外省诗人构成了强烈的吸引力。凡古今文人,对蜀地的宏丽文脉、灵秀山川,无一不是心向往之。在中国文学史上,自古就有“天下才人皆入蜀”的说法,可见西蜀文风在中国诗歌史上的独特影响力。中国历代的许多著名诗人都曾有入蜀游学的经历,而在以诗歌光耀千秋的盛唐一代,几乎没有一个成名诗人未曾在蜀中流连忘返。

  正因为从秦汉以来蜀中人文高度发达,才引起了大唐一代文人墨客入蜀的风潮。在唐代入蜀的大诗人中,除了众所周知的诗圣杜甫之外,先后闻风入蜀的还有王勃、杨炯、卢照邻、岑参、高适、刘禹锡、元稹、白居易、贾岛、李商隐等许多人。虽然唐代诗人入蜀的两次高峰均是以中原战乱为导火索,但如果没有蜀中人文风化的长期孕育,他们也不可能在蜀地留下大量的传世之作,从而成为中华文化优秀遗产中的一部分。

  剑门蜀道总述

  剑门蜀道是指历史上从先秦时代一直到清末民初,以蜀都成都为起点北上通往中原腹地的一条主要通道,其中以大量开辟于悬崖绝壁的古栈道最为著名,古史中所谓“栈道千里,无所不通”,便是对剑门蜀道的典型描述。本专辑从剑门蜀道在中国古代交通史上的重要地位入手,通过人文地理的角度去探寻这条千年古道的历史脉络、人文风情与古道风光。整个系列共分九个部分,其内容主要包括开篇剑门蜀道综述、剑门蜀道与三国风云、嘉陵云栈的前世今生、踏上艰难蜀道的诗人们、蜀道上的艺术宝库、蜀道千年古镇、剑门蜀道与大唐帝国的兴衰、古道名关,等等。该系列文章通过大量生动的蜀道个人亲历、丰富的历史人文材料,以及多次深入实地的人文地理采访,为读者勾勒出了一条气势恢宏、多姿多彩、荡气回肠的千古蜀道。如果说天府之国是古人对蜀地风采的绝佳描绘的话,那么,剑门蜀道则是把锦绣天府向世界敞开的一扇最重要的门户。

  杜甫  身入蜀道心始宽

  唐贞元十一年(795年)冬天,莽莽苍苍的秦巴山地笼罩在漠漠寒云之中,显得异常阴沉,异常昏郁。一位瘦骨嶙峋的老人披着一身暮气,骑着一匹同样瘦骨嶙峋的老马,在细如羊肠的崎岖蜀道上踽踽南行。这位虽名满天下,却已年过半百、未老先衰的大诗人杜甫,携一家老幼,在古道西风残照之中,从陇右同谷县(今甘肃成县)出发,经木皮岭、白沙渡、七盘岭、龙门阁、石柜阁、清风峡、明月峡、飞仙关、桔柏渡、剑门关、鹿头山等蜀道津关,最后在第二年春天抵达成都,终于结束了凄凄惨惨的蜀道之旅。

  对于这位被后世推为“诗圣”的大唐诗人而言,蜀道上的艰难险恶可以说是诗人一生中深入骨髓的痛!在《三绝句》中,杜甫写道:“群盗相随剧虎狼,食人更肯留妻子。二十一家同入蜀,惟残一人出骆谷。自说二女啮臂时,回头却向秦云哭。”——此诗如此凄绝哀恸,裂肺断肠,足见峥嵘蜀道在老杜心目中烙下的伤痕是多么难以弥合!

  杜甫一家自同谷县南下入蜀开始,一路所经之处,都留下了名传千古的诗篇,如《发同谷县》、《木皮岭》、《白沙渡》、《飞仙阁》、《龙门阁》、《桔柏渡》、《剑门》等。这些诗详细地记录了诗人从中原踏入蜀道沿途的每一道险隘、每一处名关在当时的地理状况、人文风物等,为后世研究唐代蜀道提供了第一手资料。从这些诗篇中,我们也能读出这位大诗人涉险入蜀,一路上经历的种种艰辛与磨难。

  在《发同谷县》一诗中,杜甫凄然写道:“始来兹山中,休驾喜地僻。奈何迫物累,一年四行役!”紧接着在《木皮岭》一诗中,杜甫才对蜀道之难有了初步的认识:“季冬携童稚,辛苦赴蜀门。南登木皮岭,艰险不易论。”即至翻过木皮岭,渡过白沙渡、水回渡,正式踏上了剑门蜀道的北端有“西秦第一关”之称五盘关(今人称为七盘关)后,杜甫一家踟躅至此,已无退路可言。在如此险峻的云崖栈道上踽踽而行,虽离家千里,流落异地,但见山野之民敦厚淳朴,猿鸟友善近人,与当时中原战火纷飞、兵戈血刃的混乱状况相较,这险峻蜀道也算得上是一片世外桃园了。饱经离乱的诗人眼前似乎已见到了一片亮色,在行行重行行的羁旅生涯中,总算获得了一点心灵的安慰。

  而到了剑门蜀道的核心险段——剑门关时,那如铁铸铜浇般的雄关漫道,在一瞬间便令诗人将个人命运的艰辛坎坷、荣辱得失全都抛之脑后,取而代之的,则是掷地铿锵有声、势如宏钟大吕般的壮丽诗篇。他在《剑门》一诗中留下了“惟有天设险,剑门天下壮”、“一夫怒临关,百万未可傍”、“吾将罪真宰,意欲铲叠嶂”等气势磅礴、雄心勃发的诗句,读之令人豪情顿生,荡气回肠。

  过剑门关一路南行,抵达成都府已是第二年早春。诗人在《成都府》中,以“翳翳桑榆日,照我征衣裳。我行山川异,忽在天一方”来描绘初次踏入成都平原时的熙暖心境。正如著名现代诗人冯至所言:“人们提到杜甫,尽可以忽略他的生地和死地,都总忘不了成都草堂。”在诗人颠沛流离、充满苦难的一生中,沿剑门蜀道入蜀可以说是其一生的转折。杜甫在蜀中十年留下了大量诗篇,几乎占了其一生创作的半数。

  后世有人称“安史之乱”对于盛唐文化是一个致命的摧毁,然而其惟一的贡献,却是以其带来的离乱潦倒,迫使杜甫踏上剑门蜀道,从而成就了一位名垂千古的诗圣。

  李白  读书学剑在蜀道

  江油作为古蜀道南端的一个关隘,其在历史上的名声与战略上的地位,虽然远远不及剑门、葭萌、七盘、白水诸险关,然而因为出了一个千古诗仙李白,这座蜀道上的弹丸小城便再难为人们所忽视了。明人李蛰在谈到李白时,说其是“生之处亦荣,死之处亦荣,流之处亦荣,囚之处亦荣。”可见,无论是什么样的地方,只要一沾太白诗仙的仙气,便会灵气飞扬。

  李白的故里位于今天江油市青莲镇,地处绵阳城区与江油两城市之间。青莲镇左有濂水环绕,右有涪江拥抱,前有匡山如青翠画屏,后倚天宝、太华诸山,峰峦蜿蜒明秀,飘飘然有灵仙之气。这里早在唐代就是古绵州的重要城镇,直至清代,这里仍是水运发达的商贸重镇。作为诗仙李白度过青少年时代的青莲乡,现存与之相关的地方有陇西院、太白祠、李白衣冠墓、磨针溪、洗墨池、粉竹楼、月园墓等。

  虽然江油人力主李白是出生于本乡本土,并留下许多有关李白出生的传说,如李母浣纱,鲤跃入篮等,但史传中载其出生于西域之碎叶,幼年随父迁入绵州昌隆(今江油青莲乡),似更合理一些。毕竟李白曾有“为和蕃书”和“草答蕃书”的历史,若出生于内陆,他精通“蕃语”便没有由来了。更何况李白为子取名为“明月奴”、“颇黎”,便带有异域色彩;而魏颢在《李翰林草堂集序》称李白的相貌是“眸子炯然,哆如饿虎”,则更令后人疑其具有胡人血统。不管怎样,从李白诗酒一生的行为举止看,说他受到西域文化和蜀地文化的双重影响,当是不会大错的。

  李白在江油的众多传说,除其出生地显得牵强之外,大多数还是事出有因的,比如匡山习剑、洗笔砚井等,便可以看出李白接受蜀道文化影响的过程。李白少时便写有《别匡山》一诗,其中“看云客倚啼猿树,洗钵僧临失鹤池。莫怪无心恋清境,已将书剑许明时”等诗句,对李白早期于匡山读书学剑的生活便是一个清晰的描写。匡山位于江油城之西北,因其形如匡字而得名,据传少年李白曾在这里生活了十年。隋唐时,这里建有大明寺与匡山书院,诗中“洗钵僧”、“失鹤池”等便可为证。过去大明寺和匡山书院原有建筑一百多间、八个天井,其崇楼俊阁,峥嵘宏丽,古木参天,幽谧阗寂,实在令人神往。只可惜寺庙和书院后来都被毁掉了,只剩下一片青翠山峦,印证着太白诗中“晓峰如画碧参差”的灵秀景致。

  李白二十岁以后离开江油,于蜀中游访了数年,其北上剑阁,南入平羌,东下渝州,西临雪山,其间留下了许多诗篇,如脍至人口的《大猎赋》、《峨眉山月歌》、《登锦城散花楼》、《白头吟》、《秋下荆门》等。虽然李白25岁出川时并未走剑门蜀道,而是经三峡出川,但《蜀道难》中大量关于剑门蜀道的诗句,应该是这一段蜀中游访时期的亲身体验。

  李白出川以后,从此再没回过他的蜀道故乡。虽然江油人从未停止过对他怀念,但对于“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的谪仙太白来说,一出蜀门天地阔。蜀道之难,再也羁留不住他那“少年负壮气,奋烈自有时”的傲骨雄心了。

  三苏与陆游 人生沉浮蜀道行

  北宋嘉祐元年(1056年)三月,意气风发的四川眉州人苏洵带领苏轼、苏辙兄弟从成都取道剑阁、利州出蜀,走褒斜、发横渠镇、入凤翔、过长安,于当年五月抵达汴京。第二年,苏轼、苏辙兄弟双双考中进士,苏门三杰一出蜀门便名震天下。此是苏氏父子第一次踏上剑门蜀道。

  十年以后的北宋治平三年(1066年),苏氏父子第二次走在剑门蜀道上。不过这次有所不同的是,苏洵的身体是躺在灵枢里,由苏轼、苏辙兄弟从汴京扶送入蜀,回眉州老家安葬的。第三次是在熙宁元年(1068年)十二月,这回苏洵已经不在,苏氏兄弟也是服孝期满,又双双携带家眷,取道剑门蜀道北上返京。

  就在苏氏兄弟扶柩返乡和服孝期满回京两过蜀道之时,当时任利州(今广元市)路刑狱、随后又任转运副使的鲜于冼,正是苏氏一门的世交好友。以苏氏兄弟的文才作派,三过利州,且在世交鲜于冼处盘桓多日,无诗文唱酬是说不过去的。然而不知什么原因,在东坡诗文集里不见一处有提及过利州时的情形;在苏辙的作品里,亦仅有《和鲜于子骏益昌官舍入咏》八首传世。好在苏辙这八首诗比较全面地描绘了游历利州名胜时的情景。

  其中《宝峰亭》一诗有“昔过益昌城,莫登君子堂”、“今闻宝峰上,缥缈陵朝阳”、“微云霭双剑,落日明故乡”等诗句。诗中的益昌城,即今广元西南约30公里的昭化镇;诗中的宝峰山,即今广元城东苍翠蔽天的凤凰山(一名东山)。当年苏氏兄弟与鲜于冼联袂登高唱酬的宝峰亭,早已不知毁向何处了。如今在宝峰亭旧址处建成了一座十三层约五十多米高的凤凰楼,其楼瑰丽奇绝,别具英姿,号称当今“川北第一名楼”。

  就在三苏过剑门蜀道一百多年以后,南宋乾道八年(公元1172年)二月,48岁的南宋大诗人陆游也第一次踏上了剑门蜀道。他是从夔州出发,经广安、南充、阆中、苍溪到达利州,并于三月底出剑门蜀道,抵达陕西南郑的抗金前线。陆游咏剑门蜀道的诗篇总共加起来,洋洋洒洒不下数十首之多,称得上是历代剑门蜀道上的“桂冠诗人”。在《陆游年谱》中还记有这样一段逸事:乾道八年十一月十日,陆游从三泉(今陕西宁强境)泛舟沿嘉陵水道至益昌,再经剑阁、梓潼、绵州等返回成都。舟过明月峡望云滩时,因风高浪急,再加之陆游刚从与金人对峙的陕甘前线返回,忧心忡忡,竟不慎将所作的《山南杂诗》百余篇坠落江中,使历代咏蜀道的诗篇白白蒙受了重大的损失。

  陆游一生最难以忘怀的,正是这一段在剑门蜀道上纵马疾驰的羁旅生涯。他把自己的诗歌总集定名为《剑南诗稿》,可见其对剑门蜀道的用情之深。三十多年以后,诗人每每回忆起自己过蜀道的情形,依然抑制不住一腔悲情。在陆游咏蜀道的大量诗篇中,最令后人广为传诵的是《剑门道中遇微雨》:

  衣上征尘杂酒痕,远游无处不消魂。

  此身合是诗人未?细雨骑驴入剑门。

  此是陆游最后一次由陕南返成都过剑门关时所作。南郑作为抗金的前线大本营,此时也被南宋朝廷内部瓦解。诗人心情极为落寞、沉郁,因此这首诗一反历代题剑门诗的雄浑浩荡之气,以蜀道上的微雨征程、驴背上的伶仃诗人,再加上雄关漫道的森严崔嵬,构成了一幅张力极强的画面,直让千古后人读之,也不禁失魂落魄,唏嘘断肠!

  请摄影者与编辑联系以奉薄酬

  作者手记

  2003年夏,我与两位友人由广元市南下30公里,抵达昭化古城外一公里处的桔柏古渡时,正值炎炎午后。

  七月流火,嘉陵江水沉浑滞重,一条铁皮渡船懒洋洋地横泊在水面,没有过渡之人,也没有半点生气。抬手作檐四望,全是大片深绿的玉米地占据着平旷的嘉陵江谷地,且一直漫过昭化城外翼山那和缓丰隆的山体。看着这些叶子因爆晒而打着卷儿的玉米,心里想的却是传说中成林成片的金桔色的古柏树。看来“桔柏古渡”之名虽在,其神髓却早已荡然无存了。

  “也许我们来得不是时候吧。”同行的老伍对我说:“想当年诗圣杜甫为避中原战乱,沿剑门蜀道入川,在经过昭化城外的这个古渡口时,应该是在一个冬天的早晨。”在那首著名的《桔柏渡》诗中,杜夫子开篇吟道:

  青冥寒江渡,驾竹为长桥。

  竿湿烟漠漠,江水风潇潇。

  从这首五言古诗中可以看出,杜甫此时已熬过了初次踏上剑门蜀道的凄惶惨淡的境况。此诗开篇的一切虽仍显低落,但毕竟已归于平静淡然,数日之前的那种惶迫之情已不复见。杜甫一家是从渡口临时搭起的一座竹桥上通过的。过了桔柏渡之后,已是曙光初现,杜甫心情渐渐轻松起来,于是才有这首诗后面“西辕自兹异,东逝不可要。高通荆门路,阔会沧海潮”这样明朗开阔的句子出现。

  几百年之后,在一个苍山如海、残阳如血的黄昏,南宋大诗人陆游也来到了这个古渡口前。这位戎马倥偬、仗剑天涯的诗人,面对荒远大江与江岸古战场边的累累坟萦,过渡时的心境自然又是另一番光景了。诗人在《有怀梁益旧游》一诗中写道:

  土堠累累只复双,悠然残梦对寒缸。

  乱山落日葭萌驿,古渡悲风桔柏江。

  虎印雪泥余过迹,树经野火有空腔。

  四方行役男儿事,常笑韩公赋下泷。

  我们站在烈日之下的桔柏渡口,久久看着眼前这平庸疏懒、无声无息的大江农田,都感到千头万绪,却又无话可说。心里吟诵着“乱山落日葭萌驿,古渡悲风桔柏江”这样旷绝古今的诗句,再想想这里曾发生过有几十万人参加、一战决定蜀汉命运的“葭萌大战”,时间之手在山川风物、世相迢递中所呈现出来的巨大张力,便令人惊心动魄了。

  那天,我们似乎都被一种穿透时空的力量所打动了。我突然意识到什么叫大浪淘沙、什么叫世事无常。发生在人类历史上的一切大事,包括有形有相的遗留之物,都会在时间的浪涛中灰飞烟灭。可是,有一种叫“诗”的东西一定会传递下来,它不是只停留在纸页上的文字,而是在某个不经意的时刻,突然打动人心的那一个不可言说的刹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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