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菇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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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孩子，得有一个乡下的姥姥家或奶奶家，这样才够美满。只有在那里，小孩才能肆无忌惮地玩。

彭懿的这本《红菇娘》，让我感受到这种美满。乡下的暑假的记忆，就应该是这样洒满阳光、绿意盎然，和小伙伴一起畅快奔跑。

这是封面图，与我的向往完全合拍。你们呢？

这种明亮的光线一直贯穿整本书中。

栅栏和树斑驳的影子、绽放的蜀葵、树叶间的阳光……映衬出夏日明晃晃的感觉。

即使雨天也不失明媚。这种阵雨，也是北方晴朗的夏季常见现象，地面温度快速升高，积云迅速长大，很容易形成阵雨。

故事结束的时候，温暖的夕阳也来凑趣。

当然，给人好心情的不光是阳光，还要有新奇的发现和有趣的朋友。让我们从天光云影回来，一起看故事。

对孩子来说，有吃有玩最开心。我们的小主人公就是怀着吃货的期盼来到乡下姥姥家的。

扉页上就写着：妈妈常说，天天是她小时候最难忘的滋味，一到夏天，一嘟噜一嘟噜的天天会从绿色变成紫色，她就在山沟沟里追着吃，它们紫到哪儿，她就吃到哪儿。天天的画面点缀其下。

我们来看看现天天的实物图。

天天的学名叫龙葵，各地都有不同的叫法。中国植物志上列举了一些名称——野辣虎（江苏苏州）；野海椒（四川屏山、南川）；小苦菜（四川会东）；石海椒（四川南川）；野伞子（四川城口）；野海角（四川盐边）；灯龙草（湖北巴东）；山辣椒（河北内邱）；野茄秧（云南蒙自）；小果果（云南河口）；白花菜（广东乐昌、惠阳）；假灯龙草（海南澹县）；地泡子（湖南）；飞天龙（江西）；天茄菜（贵州）。或许你那里也有不同的称呼。这种果子我吃过，熟的是黑紫色，直径不到1厘米，咬开浆汁里夹着很多小种子，挺甜的，嘴唇和牙齿上都容易被染上紫色。很容易被大人发现。

龙葵非常常见，全国都有，城市里的荒地、草坪、公园、小区也经常会看到。需要注意的是，龙葵是茄科的，这个科的植物很多都有含毒的生物碱。不熟的果子、茎叶都能吃。大家采摘的时候要小心。提醒大家，公园和小区有时候会使用农药和除草剂，请勿随意采摘。

放一张开花图，大家可以早点留心起来。看，龙葵的花，和番茄辣椒挺像的，因为都是茄科植物。另外说一句，我们东北名菜“地三鲜”，就是茄科三个小伙伴，它们的花的形状都是这样的，不过大小颜色不同。

这种有点尖顶的房子，在山区比较常见，屋顶里面常常放杂物。平原地区的北方农村，平顶的房子比较多，屋顶可以晒粮食。

这棵看起来像壳斗科的什么树，橡树或者栎树、板栗树之类，叶片长而大，近手掌长。树形相对漂亮。

这两棵树，我只是根据自己的经验和感觉猜测的。大家也可以猜别的。这本书里面也有我没猜出来的植物，大家可以继续猜，我觉得这是件很有乐趣的事情。

远处的一带青山，也表明了姥姥家在山脚下，对妈妈在“山沟沟”吃天天和主人公后来的“奇遇”都有交代。而这三个玩耍的孩子，也一早出现在页面里了，

在第二张跨页图中，小吃货就顺利地找到天天了。

大家有没有觉得这个场景有些熟悉？

其实就是上一页的这里。我们可以断定，姥姥身后的这座房子就是她的家了。

男孩子们也继续作为背景，不过这次多了一只小山羊。下一场要出现的角色都准备好了。

小姑娘围着姥姥家转了好几圈才发现了天天，舍不得一下子吃完，留着慢慢吃。这个策略是对的，我们说过，不成熟的天天不好吃。这也为故事的进行留下了伏笔。

第二天，小女孩发现，自己宝贝的天天，被小羊吃了！看，还是那个地方。

结果两个好朋友不打不相识

这里的文字很好玩，一个是男孩有特色的方言“嗯呐”。另一个是女生“我像一只愤怒的小羊”的比喻。姑娘，你比羊厉害哦，看小羊吓跑了。

这个戏剧性的出场之后，姥姥才介绍这位方头方脑的男孩子叫“蝈蝈”。

看图中他躲避的位置，估计就是隔壁邻居家的小孩。村里新来了一个城市小姑娘，孩子们肯定都很好奇，前面的时候他们仨就一直围着这个房子打转转，估计早就注意上了。小孩子们都是交朋友的天才。

由天天引起的铺垫要结束了，下面红菇娘终于登场了。下午，蝈蝈兜了一兜红菇娘来赔罪。

姑娘，让我们来看看你的表情包。惊奇——赏玩——探究——品味

又有颜值又好吃，红菇娘彻底征服了小女生的心。

红菇娘到底好不好吃？

在彭懿的笔下是这样的：

而在我的记忆中，红菇娘并不太好吃。在尝到那“有点涩的汁”我就止住了，用我当时孩子的语言，感觉有点“辣”。其实不是真辣。我们一般常吃的是小一点黄菇娘，青时酸，黄时甜，

青时做玩具，可以吹出咕咕的响声，黄时做水果吃。我们也叫它“咕咕茑”。红菇娘入口的感觉要刺激得多。

女孩想吃得长远些，就打听这红菇娘是哪儿摘的。蝈蝈上树一指。

你猜这棵树在哪里？

就是这棵。就在蝈蝈家院子旁。

大家可以试试这种位置推导，虽然有猜测的成分，但是当我们把地点在心里摆排清楚，会觉得很踏实很温馨，原来他们之间这样走一走就到，好像这小村子你也去过一样，你也可以想象出一些他们之间，书里没有讲出来的情节。

接下来不是直接去找红菇娘，而是串了一个惊险的插曲。这是一个很巧妙的写故事技巧。——来了两只凶鹅。这段刺激让人振奋了一下。图画作者在描绘动物、人物的动作表情时，捕捉得很精到。

这张图我很喜欢，在书并不大，但是紧张感十足。有卡通画的风格。把鹅也映衬得特别大。

接下来大鹅凶相毕露。看这翅膀扑扇的！在乡下，大鹅可以做看家狗，真的非常凶。它们有力的翅膀和坚硬的喙，杀伤力很强，特别对小孩子来说，被大鹅追得抱头跑是很多乡下孩子的噩梦记忆。

好在蝈蝈是地头蛇，他大喝一声“嗯呐”，赶跑了鹅。

没想到鹅还没忘记这事儿，第二天小姑娘要独自去寻找红菇娘，又和鹅狭路相逢。好在小姑娘得了“真传”，有样学样的“嗯呐”一声，鹅闪了，但是看背影，傲娇得紧呢！

这段惊险过后，余波震荡一下，就算过去了。这一篇小故事写得有张有弛，很见作者功力。

小姑娘出了村子，又来了个轻松的插曲。小河边撞见了光屁股洗澡的男生们，这页的表情很精彩，小羊特别有趣。

小姑娘独自进了林子，等等，其实未必是独自对吧？

看，小羊一直跟着她，只是她没有发现。在太阳雨过后，才被窸窸窣窣的声音吓到了，发现小羊。有小羊，当然就意味着蝈蝈也在附近。只是这一切女孩并不知道，她在心理上经历的是一个人的历险。但是作者设置了一个安全的环境，这是很多儿童文学的经典设置——为孩子设置一场历险，同时又在暗中保证安全。这两天都不可缺，冒险和安全都对孩子的成长有着重要意义。

在一个人的历险中，小姑娘的心灵更敏锐，癞蛤蟆啊、风铃草啊，都给她带来鲜明的感受，在心灵上，它们是由交流的。你可以自己设想一下那种情境，也可以为自己和自己的孩子设置一种这样的情景，体会独自一人时和自然界的互动。

小羊就像《爱丽丝漫游奇境》的兔子，关键时刻推动情节发展。在和小羊的嬉闹中，小姑娘跟着钻过灌木丛中的大洞，发现了一大片红菇娘田。

看看下一页的图，我们知道，红菇娘田并不在很荒凉的地方，不远处的村舍赫然可见。但是对小姑娘来说，这足够了。重要的是心理的感受！

后面，蝈蝈尾随而至，其实前面一页已有铺垫。

小姑娘吃得正欢，看到蝈蝈冲到身边，说：“你也到这里来了呀？”（看，小姑娘的确认为这是段完美历险）

蝈蝈有些没搞清楚状况，说：“也……到这里？嗯呐，我每天都到这来摘红菇娘的呀。”（蝈蝈心说，我一直来啊，我跟着你的呀）

小姑娘心情不好了：“可这一大片红菇娘，明明是我发现的啊！”（这里她要的是一种独自探险带来的成就感）

蝈蝈说：“嗯呐，嗯呐，都是你发现的，你要是喜欢，就都送给你吧！”（蝈蝈未必能条理清晰地说出小姑娘的感受，但是他的体谅和大度成全的这个女孩的小心思。）

蝈蝈真是个好玩伴。这场暑假，如果没有蝈蝈的陪伴，就乏味多了，再多的好吃的，没人一起玩，也无滋味。那红菇娘的美味是历险和伙伴一起成就的。蝈蝈也承担了小姑娘的安全守卫，这个年纪相仿的人的陪伴，丝毫没有折损女孩的自尊和独立。多完美啊。

让我们一起回顾一下这个男生的所作所为，总结一下他的优点——热情随和、质朴乐观、大度，不羞不恼，心思细腻，能照顾人……

特别是最后一页图，你发现了吗，女孩的背包移到了蝈蝈的身上。

由此我们可以脑补很多细节。他们一定尽情地采摘了红菇娘，这些红菇娘一定都是放在小女孩的背包里的（小吃货是有准备的），而装了满满的果子后，蝈蝈会体贴地提出帮忙……

可是这些书中都没有说，书中只记录了他们关于前面那只昂首挺胸的小山羊的对话。

“这只小山羊叫什么名字呢？”

“它没有名字。”

“我给它起一个名字好吗？”

“嗯呐。”

“就叫它嗯呐吧！”

“嗯呐。”

“嗯呐。”

小羊的出场我们已经陆续介绍过一些，大家可以在书中自己体会总结。我想讲讲“嗯呐”。这个词第一次出现，就是小羊吃天天那次。女孩对男孩这声“嗯呐”是很不满的，这里既有天天被毁的气愤，也有两种文化的抵触。接下来，蝈蝈用红菇娘来赔罪，小姑娘吃得满意，用“嗯呐”回答了蝈蝈“天天好吃吧？”“还要吗？”的问话。这里语言的认同表明了关系的亲近。再后来，蝈蝈用“嗯呐”喝退大鹅，女孩也做到了。哇，这个词有神奇的魔力了。再下一次，蝈蝈跟到红菇娘田，说“嗯呐，嗯呐，都是你发现的，你要是喜欢，就都送给你吧！”一声“嗯呐”传递了友善和体贴。而这一次，女孩用这个词为小羊命名。起名字不是个简单的事情哦！它好像一个盟约一样，小羊的这个名字，是女孩和蝈蝈的友情纪念碑（另一个信物在背包里呢）。你体会一下最后的两声“嗯呐”，一个是男生憨厚的声音，一个女生满怀喜悦的语调，在这夕阳下，多么温暖而融洽啊。作者在最后不写别的，只写了这个，是很有诗意的。

好吃的总是和愉快的记忆在一起，而愉快的记忆总是和感情融洽的人在一起的。所以书名虽然是红菇娘，但是封面封底只画了两个欢快的孩子。

红菇娘到底是不是那么好吃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那段乡下夏季的美好记忆。明亮的光、村舍、玩伴、历险、草木动物、小羊、大鹅、雨滴……广阔的红菇娘田和细小的蜗牛，最终结成一颗明艳的红菇娘，咬开它，一切记忆涌上心头。

最后我们来介绍一下作者

彭懿，幻想小说研究者、作家，著有《幻想文学：阅读与经典》及《我捡到一条喷火龙》《我把爸爸养在鱼缸里》等二十多部长长短短的幻想小说。《红菇娘》是他几十年来创作的第一个写实故事，灵感来自于他故乡东北的一条小路。那条小路很短，不足百米长，一头拴着一只长着犄角的小羊，一头是一片火红的红菇娘田……三年前的夏天，因为一个特别的原因，他每天都会走过这条小路。有一天，他随手摘了一个红菇娘，于是便回忆起自己的童年，写下了这个对他来说有一层特别纪念意义的故事。

插图作者

张哲铭，图画书创作者，曾以长达430厘米的绘卷《浯岛四月十二日迎城隍》，绘出当地庙会锣鼓喧天、欢欣鼓舞的城镇风貌，荣获2010年台湾出版奖，入选2011年意大利博洛尼亚插画展、2012年意大利教区博物馆帕多瓦第六届国际展览会。他喜欢鹿，2003年曾以《木之绘本小鹿》入选意大利博洛尼亚插画展，并在2015年出版的《雪鹿》中，向孩子传达对环境的关爱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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