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苏小札

♣ 汤 涛

数年前，我有幸参加了清华大学法学院举办的素能提升培训班，清华的优美环境，知名教授的渊博学识和精心讲授，60多名同学的刻苦学习，为大家结下了深厚友谊。这里，我想写的是在学习期间所读到的两首苏轼的诗给我的深深触动。

诗是我所带的字帖《西楼苏帖》卷四中的内容，由于是刻帖，担心内容有误，返郑后我又拿出《苏东坡全集》进行了对比。现照录如下：

序文：熙宁中，轼守此郡，除夜直都厅，囚系皆满，日暮不得返舍，因题一诗于壁，今二十年矣！衰病之余，后忝郡寄。再经除夜，庭事萧然，三圄皆空。盖同僚之力，非拙朽所致，因和前篇，呈公济、子侔二通守。

前诗：除日当早归，官事乃见留。执笔对之泣，哀此系中囚。小人营糇粮，堕网不知羞。我亦恋薄禄，因循失归休。不须论贤愚，均是为食谋。谁能暂纵遣，闵默愧前修。

今和：山川不改旧，岁月逝肯留。百年一俯仰，五胜更五囚。同僚比岑范，德业前人羞。坐令老钝守，啸诺得少休。却思二十年，出处非人谋。齿发付天公，缺坏不可修。

下面就让我用白话文对这首诗的序文戏说一下：大宋熙宁年间，我苏轼来这个郡担任主要领导干部，除夕的晚上在办公场所处理公事，看守所里羁押满了犯罪嫌疑人，天色已晚，我也没法回家，所以在墙壁上题了一首诗发发牢骚。到现在已经二十年了，我年高体弱，又担任了郡的主要领导干部，除夕之夜，没有工作可做，看守所里空荡荡的，这都是同僚的功劳，而不是我苏东坡这个又笨又老的老朽所致。因此，对照二十年前的牢骚诗，我又和了一首，送给公济、子侔两位同事。

诗的具体内容大家可以细细揣摩体会，我想着重说三点感受：

一、苏轼对于“系中囚”，除了处理，还富有感情地用了“哀”这个字，我个人理解：这个“哀”字，除了谴责之外，更多的包含了痛心、同情等颇具人性化的成分。

二、在苏轼看来,“囚系”皆满——看守所里人满为患并不是好现象，而对于二十年后的“除夜庭事萧然，三圄皆空”，则充满了欢喜赞叹，甚至认为这是同僚们的功业——“同僚比岑范，德业前人羞”，还自我谦虚地说：这可不是我苏轼一个糟老头子的功劳。

三、苏轼还认识到了当时就业、生存等压力对于一部分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人成为囚犯所起的催化作用：“小人营糇粮，堕网不知羞”“不须论贤愚，均是为食谋”。这让我又一次想起了德国著名刑法学家李斯特的那句话：最好的社会政策就是最好的刑事政策。所以，在读完这两首诗后，我非常激动地在诗的旁边写下了这样一句话：虽中西有别，古今差异。然仁者爱人之心一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