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时开始
学音乐变成了一件 急功近利 的事
而大多数家长对考级认证的执著令人莫名
我们访问了
第七届李斯特国际钢琴比赛第一名
现任上海音乐学院钢琴系副教授、硕士生导师的
钢琴家
孙颖迪
作为活跃在演奏、教学一线的钢琴家
真正 专业 的音乐训练应该是怎样的？
▼专访视频▼
钢琴十级和音乐学院水平
有差吗？
对于大多琴童家长来说，练琴势必就要考级，不然就没有一个认证水平的标准。那么即使考到最高级10级，难道就真的代表达到专业水准了吗？
对此孙颖迪表示，“业余考级就是业余考级，最好不要跟专业音乐学院的水准进行比较，本身两者不在同一平台上。”
很多家长觉得孩子考过级，才表明我真的弹得好，但在专业领域内，没有人在乎你是八级还是十级，甚至很多从没考过级的人最后成为了专业演奏家。“当你在学琴的时候，要打破所谓的业余、专业。其实就一种学法，就是正规的学法。至于非要证明利用业余时间习琴，是否也能达到音乐学院钢琴表演专业的相同水准，恐怕这种求证没有那么简单，结果也难遂人愿。搞艺术应该跟求证没什么太大关系，一定要求证结果的话，最好别搞艺术。”
“同样，不要觉得业余的学很多东西就不用注意，手胡乱摆、不用会看谱，这个态度就不对。”
音乐学院钢琴系学生
弹什么？
从上海音乐学院附小、附中、一路读到研究生，最后留校任教，孙颖迪笑称，他在上音差不多30年了，而上音今年是90年校庆，这个学校1/3的历史他都见证过。
现在的教学现状跟十几年前不太一样了，本科阶段的学生，由于种种原因，基本功的底子差异较以往变大，总体而言好像有些不如从前。但教学大纲的要求并没有改变，甚至还在提高。那么现在钢琴专业的学生都在弹什么呢？
“我们有一套非常严谨的教学大纲，每一学年、每一学期的侧重点都是不一样的。整个本科四年八个学期，每学期期末有一次专业考试，四学年共八次专业考试。每次对曲目都有不同的要求。整体来讲是遵照循序渐进，从巴洛克、古典、浪漫派、印象派往当代这条路线去进行，当中也包括协奏曲的训练。”
对于表演专业的学生而言，台下花费的功夫，往往是常人难以想象的，但演奏的成功与否，确实又取决于台上的那一刻。正所谓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因此学校也会安排给学生很多上台的机会，“有学期当中的演奏会，是每学期必须参加两次，才能获得期末考试的资格。另外还有很多舞台实践，比如在贺绿汀音乐厅的演奏会、在学校之外的演出。那些参加比赛的学生，会额外辟出专场给他们锻炼。”
专业的
练琴方式是什么？
“我常说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不敢称自己目下是最第一等的钢琴家，但曾经肯定算的上第一等的学生。第一等的学生，是不需要等老师来告诉你所以然的。在教学上我也日渐体会到，过多的示范反而容易诱发或滋长学生的惰性。因为学生会依赖老师告诉他所有的答案，指法、句法，速度，凡此种种，久而久之，学生们便会失去通过思考、联想、共鸣而寻找到解决问题方法的能力。”
对于钢琴演奏来说，很多时候研究谱子甚至比弹更重要。这一点是大多数人都不理解的，孙颖迪说，“练琴可以耗掉一整天时间。我经常练10个小时，但不是说10小时手指一直在动，可能其中一半时间我并没有出声音，就是拿一支笔在谱子上画。”
▼钢琴家的琴谱长啥样？孙颖迪独家为我们提供了他的琴谱。可以看到上面布满自己独特的处理提示，和他自己对指法的修改。
所以除了“弹”之外，这些无声的练习是在练什么？
“我现在教学最头疼的问题就是，学生普遍不懂和声。我经常自嘲，我首先是和声、曲式、西方音乐史老师，最后才是钢琴老师，有时候还是视唱练耳老师。作为一个钢琴学生，如果不懂和声，那完全就是隔靴搔痒。如果一个人懂和声，可以说是85%懂音乐了。练琴需要内心听觉，在发声之前你的耳朵要先听到。就像摄影，在按下快门之前我已经知道这个照片拍出来是什么样。”
你是否也在
普通的 努力着？
谈及现在学生普遍对音乐的态度，孙颖迪认为，大多数学生还是在普通的努力着，音乐并不是他们的信仰。
“现在学生总体对音乐痴迷、钻研的程度有所降低，可能是因为现在获取信息比原来更加便捷，诱惑更多。音乐对他们不是唯一，所以他们可以投入一些兴趣、努力，但绝对不是百分百。任何艺术都是这样，你只想达到固定的层次，只需要普通的努力；可是你想攀到象牙塔顶端，那要付出常人不能想象的努力。这需要忘我、奉献的精神，从我个人的观察看，大部分学生对音乐对艺术缺少敬畏之心，最多当成以后赖以谋生的一技之长。当然也不能一概而论，音乐学院里面真正热爱音乐的学子还是有的，学生身上的热情容易见到，难得一见的是持久的热情和专注。”
采访中，孙颖迪言语中都透露出对音乐的热爱与痴迷，这种痴迷是从学生时代就一直有的。05年在孙颖迪参加李斯特钢琴大赛之前，他还是上音的一位普通研究生。那时候他白天在琴房猛练古典乐，晚上就在上海著名的爵士酒吧JZ Club兼职演奏。
谈及这段特殊的经历，孙颖迪记忆犹新。
“那几年在JZclub的经历真的非常开心。我学爵士乐就是因为很喜欢和声，它里面的变化、替代实在是太牛了，古典音乐的和声已经不能满足我。它里面音乐家的互动很好玩，就是看即兴，你做什么、我回答什么。当然，爵士乐酒吧里面发生过很多故事。有的时候还蛮温情的，并非人们想象的夜店那样只是一味的嗨。我记得有一次演出完已经打烊，有一桌客人没走，从匈牙利来的。我说我会弹很多李斯特，就弹了李斯特的曲子给他们听，他们真的就哭了。音乐不分这种、那种，只分好的、坏的。”
▼孙颖迪演奏 齐弗拉改编《闲聊波尔卡》
人们很容易追逐沉浸在小小的成就
而艺术需要的是一些匠人精神
对细节的雕琢与不求结果的内心
就像孙颖迪对自己的评价
“宁可食无肉，不可饮无茶”
对音乐永葆 赤诚 以待的 热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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