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列车上，惊现两只滴血旅行袋
夜色阴霾。陕西六里坪车站。成都开往上海的184次旅客列车刚刚停稳在月台上，2号硬座车厢列车员张佩林急匆匆奔过来向乘警姜建军、华立文报案：“有情况，我们车厢里有一只没主的旅行袋正在渗血，刚开始怀疑是猪肉，拉开拉链，有……有一根苍白的手指伸了出来，好像里面装的是……人体尸块。”
看到乘务员惊恐万状的表情，姜、华两人心中同时“咯噔”了一下，大脑深处那根弦一下子绷紧了。姜警官习惯性地看了一下手腕上的电子表，显示的时间是:1996年3月30日，03∶15。训练有素的乘警组闻警而动，不论是当班的还是休班的乘警一下子全扑到了2号车厢。血迹，斑驳的血迹。看着这只放在25－27号座位下的黑色旅行袋，大家的心里都有些紧张。乘警长王伟民小心翼翼地拉开了旅行袋，拨开上面一排卷状卫生纸，眼前的一幕让他大吃一惊：突兀而现的，竟是两条白生生的人的胳膊！再下面是两条人腿和一颗血迹斑斑、伤痕累累的头颅！
案情重大，王警长带领警员立即采取了一系列紧急措施：
锁闭2－3号车厢两端车门，控制现场；
通知全列车治安联防队员迅速到2号车厢集中待命；
叫醒2号车厢熟睡的旅客核查行李，注意发现可疑的无主行包；
立即开展对现场旅客的逐一调查访问……
一个个睡得昏昏沉沉的旅客被叫醒，一只只鼓鼓的旅行袋被打开，这时，又一个让人震惊的情况出现了，乘警们又在2号车厢60－62号三人座位下面发现一只无主旅行袋，同样也在渗血。这是一只宝蓝色旅行袋，上面锁着一把小铜锁。王警长打开一看，又是一排卷状卫生纸，下面是已被剁成两段的人体躯干。车厢里顿时弥漫着一股血腥味。确凿无疑，这是一起手段残忍的特大杀人碎尸案。那么凶手是谁呢？尸块无言。此时，列车缓缓启动，驶离六里坪车站……
列车乘警立即向上海铁路公安局指挥中心汇报了案情，指挥中心接报后马上向北京铁道部公安局作了汇报，请郑州铁路公安局迅速派员上184次列车勘查现场，同时协助、指导乘警进一步开展调查访问工作。与此同时，上海铁路公安抽调精兵强将，乘坐52次列车赶赴郑州和发案地，现场组织破案。专案指挥部当即成立。铁道线上，184次列车继续在夜色中向前飞驰。车上的乘警们，也毫不松懈。多争取些时间，就意味着可能掌握更多的破案线索。按照指挥部的命令，王警长开始带领乘警姜建军、华立文、尹志聪对乘坐2号车厢的所有旅客逐一登记，一个个予以定人定位。
然而现实却是，此时此刻，184次列车从成都开出已经停靠了12个车站，要寻找目击者，甚至是搜索一些可能的线索，都是难题。为了争取时间寻找线索和目击者，重点弄清犯罪分子抛尸的上车点，4名乘警人人手持笔记本，以装尸块旅行包周围旅客为重点，开展了全面的调查访问。
这时车厢里超员达90%，乘警们个个喊得喉咙嘶哑，忙得汗流浃背，终于他们对2号车厢的200余名旅客逐个进行了访问，共做了40份谈话笔录，制作了12份详细的询问材料。乘警们已经值乘了4天4夜，为了搜集线索，又已经2天2夜没合眼……望着满脸油汗、疲惫不堪的乘警们，旅客们被他们忠于职守的精神所打动，打消了不愿多讲，怕自找麻烦的顾虑，开始主动向乘警反映情况。
旅客刘文龙反映，列车停靠汉中站时，他想买盒饭打开了车窗，不料从站台上爬进来3个人，一名是武警战士，拿了一个小包，另两人拿了这两只装尸块的旅行袋。
刘还反映，其中一人爬上来时踩到了刘的腿，因此发生纠纷，爬车人连连道歉；第二个人爬进车厢，帮助把茶几上的包放到走道上后，又从窗口爬了下去，“我事后发现茶几上有血，当时以为是纠纷时谁划破了手，所以没有在意。”刘的反映得到周围8名旅客的证实，其中一名旅客反映，当时他正在玩手掌游戏机，手上还被滴了一滴血。
旅客周松林也主动提供了一条线索，“当时，我记得站台上还有一人帮助传递过旅行袋，第二个上车人下车后，始终与站台上这个人在一起，在第三至第六档窗口下来回走动，并用手指敲击车窗，似乎在寻找第一个上车人。
”两个神秘的爬窗上车人是不是凶手？3个搬运行李袋的人之间是什么关系？这神秘尸块背后隐藏了怎样残忍的案情？
郑州铁路公安局接到上海通报后，首先派出刑侦、技术民警从洛阳上车，对案发现场进行勘查。按照指挥部的命令，乘警华立文在郑州将两只装有尸块的旅行袋和3名目击者一起带下车。按照指挥部的命令，乘警长王伟民在商丘下车后即转上52次车，向专案指挥部汇报案情。
在52次列车的餐车里，专案指挥部召开第一次全体会议，听取刚刚上车的王警长的工作汇报。专案组仔细研究了王警长带上来的材料，分析认为：
种种迹象表明，犯罪分子抛尸的上车点是汉中车站，搬运尸块上车的有3人，而爬窗上车后又不见踪影的人应是重点嫌疑人。时间已经走到了30日凌晨，专案组指挥部所乘坐的52次特快列车到达郑州车站。前来接车的郑州铁路公安局、郑州铁路公安处的领导表示全力支持配合，要人有人，要车有车，要设备有设备。侦查员立即对3名目击者再次进行详细的访问；而享有“警坛神笔”之称的上海铁路公安处工程师张欣，则根据3名目击者陈述的犯罪嫌疑人体貌特征画出了3张模拟画像；副主任法医师周伟成和年轻的主检法医师秦欢开展了对尸块的检验。
已故张欣专家参与破案
科学分析下无名尸块“吐露”隐情
尸块无言。但要想在案情上获得突破，必须想办法让这些目前惟一的，也是最重要的线索“说”出些什么。
专案组对这起杀人碎尸案进行了全面科学的分析。死者发育正常，全身干净，指甲整齐，手上无茧，不像生活在农村里的人，因此，死者是城里人的可能性较大。结合尸块比较干净分析，作案者杀人分尸现场应在室内，如单门独院、单人宿舍等，旅馆、招待所的可能性比较大；犯罪分子与死者熟悉，相互间有一定的因果关系，杀人分尸者并不懂解剖常识，作案分尸的手段粗鲁；犯罪分子的作案动机有待确定，财杀、仇杀、都有可能。杀人工具属金属钝器，分尸工具是菜刀之类的锐器。
由于作案时间为28日的凌晨可能性大，加上杀人、分尸、抛尸是一个相对连续的过程，说明现场不具备较长时间隐藏尸体的条件，因此旅馆、招待所的可能性更大一些。根据犯罪分子杀人、分尸分别用一种工具，现场遗留一副白色血手套等推断，杀人、分尸者极有可能是同一个人，但是，也不排除有其他帮手。
在综合科学分析案情的基础上，专案组研究确定；主要目标：查上车点、寻尸源、找第一现场、抓犯罪分子；侦查范围：以汉中市为重点，沿铁路线向两翼延伸至成都到十堰区间，向两侧扩展至汉中地区十县一市为工作范围；工作方法：以人找人，以物找人，全面开展访问、调查、布网工作；侦破工作，全面展开。
一组刑警复勘了2号车厢现场，同时先期到达汉中的刑警对184次列车停靠站台搜索，注意发现有无血迹，寻找同时上车的武警战士，以进一步确认上车点，锁定犯罪分子；
一组刑警对勉西至安康各站内部职工开展访问，重点是汉中站当班职工、值勤民警、保安联防人员，询问有无发现3名嫌疑人员和两只装尸旅行袋；
一组刑警在汉中市依靠地方公安机关，深入到各个街道排查有无28日后突然失踪、体貌特征与死者相符的人员；运用模拟画像，排查体貌特征与嫌疑人相似的人员；排查是否符合作案现场条件、最近有油漆粉刷的住家；排查是否发现过犯罪工具和死者衣物；
再派一组刑警对汉中市出租汽车及其他交通工具驾车人员及旅馆、饮食业全面排查；又派一组刑警查卫生皱纸、铜锁、旅行袋的产销地，重点在汉中市的批发站、销售商店、摊贩，调查29日有无购买上述物品的人；还派一组刑警走访环卫部门，查访捡破烂人员及郊区公路两侧农民和城镇居民，是否发现带血的工具和衣物等。
悲痛认尸后神秘死者身份得以查明
铁路警方缜密细致的布网，很快网到了各种有价值的线索，而其中一条重要线索尤其令人兴奋———死者的身份，终于得到了确定。
4月2日，陕西。勉西火车站。车站售票处人群熙熙攘攘。突然，正在排队买票的西安市正泰物资设备公司售货员马庆岩大惊失色，因为售票窗口旁张贴有一张上海铁路公安局的“认尸通知”，上面死者的照片太像他现在正在四处寻找的弟弟马庆曾了。
马庆岩按照启事上的联系地址，心急火燎地坐车赶往汉中车站公安派出所。一路上，马庆岩心中忐忑不安，口中不停地默念着，最好不是，但愿不是……专案组刑警立即接待了马庆岩，马断断续续地叙述着：其弟叫马庆曾，3月26日携带了4.9万元现金从西安到汉中来的，他这次来是想通过海红轴承厂一个什么人购买轴承的，原先说定，他到汉中后立即打电话告知西安，但至今没有他的音信。于是马庆岩不放心，特地出来找弟弟。马庆岩找到了地处汉中和勉西之间的海红轴承厂，但该厂门卫说，根本没见过他弟弟这模样的人来过。马庆岩找不到弟弟，无奈之下，只好准备购票返回西安。不料在车站售票处见到了这张启事。
马庆岩不认识海红轴承厂这个人，但听弟弟说起过，此人一家三口，住在勉县，妻子患类风湿性关节炎，岳父住在汉中，父母住在长安。这人有一辆小工具车，经常跑成都……
从不放过每一条有价值线索的专案指挥部立即指派乘警大队副大队长俞文林和乘警长王伟民赶赴海红轴承厂调查。陕西省勉县海红轴承厂保卫处。王副处长看到俞、王两人出示的死者照片不禁一愣，回忆道，此人见过。王边想边说，该厂九分厂供销科有个业务员叫刘亚军，27日上午到汉中火车站接过一个客人，好像就是这死者。当时刘把客人安排在兴汉饭店205房间。当晚刘约厂里两名干部同客人一起吃的晚饭。经仔细辨认，这个客人就是死者马庆曾。
事不宜迟，俞、王两人马上报告指挥部。专案指挥部立即调兵遣将赶到兴汉饭店。刑警在处刑侦科科长陆金生的带领下迅速调查取证。一打开205房间，一股血腥味扑鼻而来；技术组立即对205房间现场勘验。电视机柜下发现一大摊血迹；东床床架上较低的地方有划痕，有喷溅的血迹；经对死者和犯罪分子可能会接触到的地方指纹显现，在电视机的机柜上发现一枚死者的指纹；在卫生间里发现人体碎肉、碎骨和毛发，在浴缸下水槽里发现人的脑浆……至此，可以确定兴汉饭店205房间系杀人分尸第一现场；刘亚军系重大犯罪嫌疑人。刘亚军人呢？已随一名副厂长去成都、重庆出差。立即缉捕刘亚军！
天网恢恢下凶手伏法死者终可瞑目
4月4日凌晨。山城重庆。重庆铁路公安处刑侦大队大队长郝晋陵接到上海范副局长的电话后，立即带领侦察员彭春、黄桑林、武卫开始行动。按照上海提供的线索，山城侦察员赶赴重庆江北区重庆市船舶工业公司招待所，进行了周密地布置。
凌晨3时左右，赌完钱回来的刘亚军一踏进529房间，就被恭候多时的侦查员一举擒获，并当场缴获匕首一把。上海刑警周、莫、张三路人马相继赶到。按照指挥部的命令，以张海防为主的突审小组立即成立。
早在1983年3月就因盗窃罪和伤害罪被判刑5年的刘亚军有一定的抗审经验：“我知道你们找我是因为我与一桩命案有关，那是我原先在哈尔滨的一个朋友在汉中干的，他现在到哪里去了，我不知道。”狡猾的刘亚军在编织谎言，企图蒙混过关。
然而，在法律的震慑下，刘亚军脸色发白，心理防线全面崩溃，颓唐地耷拉下脑袋，支支吾吾地供认了杀人、分尸、灭迹、抛尸的骇人罪行。
3月27日上午，刘亚军在车站接了马庆曾后，安排两人住在兴汉饭店205房间。刘清楚地知道，马每次来进货都带有巨额现款，便产生了图财害命的歹念。3月28日下午，刘从勉县自己家中的自行车棚里找了一把奶子榔头，插在腰里，赶回兴汉饭店，趁马外出闲逛未归之际，把榔头悄悄地放在床头柜里面。待马回来后，两人一起出去吃了晚饭喝了酒。当晚11时许，月黑风高，刘以索讨回扣为由，挑起争端，抓住马的头发，把马按在东床床头，摸出了原先准备好的榔头。马一见刘杀机毕露，拼命挣扎着呼喊救命。刘怕事情败露，用铁榔头连续猛击马的前额、后脑数十下，顿时鲜血四溅，马气绝身亡。
刘亚军喘息片刻，连续抽了几支烟后，从马的背包和衣袋内劫得现金4.03万元，然后把马沉重的尸体拖到卫生间的浴缸里，用枕巾、衣物和水等擦洗溅有血迹的地毯、床头柜等。3月29日早晨，刘锁闭房门，蹑手蹑脚地出了饭店，到汉中商业大厦内买了一把钢菜刀、两只旅行袋和一把铜挂锁后返回兴汉饭店205房间。刘用菜刀在卫生间里将马的尸体肢解成七段，分装在两只旅行袋内；将马沾血的毛衣、裤及手套、榔头、菜刀放入一只纸箱内；将马的外衣、裤装入死者携带的一只背包内。
时至中午，刘租用了一辆红色夏利车将装有血衣、凶器的纸箱、背包运至汉中市郊铺镇附近，分别抛在了当地的厕所、粪坑、油菜地和水沟里。而后，刘又购买了20余卷卫生纸返回兴汉饭店，用卫生纸充填装有尸块的旅行包的空隙处。3月29日晚6时许，刘在饭店门口租用了一辆机动三轮车，将两只装有尸块的旅行包运至汉中火车站，并用五元钱一人雇了两个搬运民工从行李房进站，将包送上由成都开往上海的184次列车的2号车厢，藏在旅客座位底下。然后从反面窗口跳车逃匿。
刘亚军落网处
根据刘的交代和出租汽车司机的指认，警方在铺镇郊区反复搜索，走访群众，用整整一天的时间，查获了刘作案用的榔头和死者的衣物；在汉中站和汉中市内，找到了帮助刘搬运旅行包的两个民工和刘购买菜刀、铜锁和卫生纸的商店和摊贩；从刘的父亲及岳父家追回了全部赃款。4月8日，刘被押至上海。8月28日上午10时28分，上海南郊刑场一声枪响，刘亚军伏尸法场。被害人马庆曾至此应该可以瞑目了。他的死告诫人们：在经济活动中，交友千万要慎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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