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八闽忽闻祝融鼓，仙鹤折翼变金鸡
总督篇里的最后一个了。
今天出场的这位，松寿，字鹤龄，满洲正白旗人。看人家这名字取得，一听就明白他阿玛是希望小松能够多福多寿，松鹤延年。姓名寓意非常吉利。佟佳氏家族算是旗人里的豪门了。老祖先是大清开国五大臣之一扈尔汗，努尔哈赤的养子，八旗第一持旗手。出身于大旗门家族，小松的仕途挺顺。
他出道比较早，同治5年，以笔帖式的身份正式入行，就职于工部。这里补一个小常识，维尼发现，有清一代，汉，旗入仕，最常见途径的是两种，汉人是靠考学入翰林，走公务员招考的途径，而旗人大多是靠补笔帖式，也就是靠胎里红，先去各部委机关当个小办事员，然后开始走程序。
小松长期服务于工部，六部之中，向来有金工银户之说，在建设部上班，是很多人的终生梦想。建设部里光一个小书吏，家中的陈设装潢都可是金砌玉雕，但小松却是其中的异类，他是以清廉闻名于诸辈同僚的，他的爱好不在于黄金白银，而在于水墨山水，文人书画。去别的建设部公务员家做客，看人家的家居布置，满眼都是金晃晃，银闪闪的，那叫一个俗，再看人家小松的家，一个字，雅。挂的是宋元大家的画卷立轴，摆的是汉唐名人的书法字帖，故此很多清流闻人，古董书商都愿与小松这样儒雅清廉的旗下名士交往。
小松的官场生涯也比较顺遂，除了长期供职于本部之外，同一时期，他还兼着总理衙门的差事，上至鬼子六，老醇王，各位中堂，下到部员书吏，人人都喜欢他那不务虚名，严以律己，宽以待人的脾气秉性。像这类万金油式的好干部，总是那么讨人喜欢，20余年间，别看他官不过四品，但先后出掌过制造库，火药局，屯田司，虞衡司，琉璃窑这样人人艳羡的重要单位，最后因为在管理京师旧城改造的工作中做出重大贡献，升二品衔，外放陕西督粮道，粮食专卖局的工作虽然看似不起眼，可这是直接关系到首都的菜篮子工程，职责重大。
小松工作完成得很好，仕途由此起飞，历任过5省省长，7年历练之后，直接上调中央，回任工部侍郎，在建设部副部长的位置上，在他一手主导之下，完成了勘修午门城楼，抖晾乾清宮尊藏，估修显佑宫的三大工程，为庚子回銮之后的老佛爷所激赏，再授察哈尔都统兼蒙古镶蓝旗都统，管理蒙疆事务。按理，他自此就该在蒙古开府封疆，但宣统继位，他又被从北疆抽调到东南，出任闽浙总督。
这位松书记的执政风格，两个字，一为宽，二为廉。说他宽，是指他就任这几年，为提高福建全体公务员的福利待遇不遗余力，旗人生下来就是公务员，有饷银，有公米这些都不用说，自从松书记到了福州，又进一步与世界接轨，住房有房贴，出操有薪水，婚丧嫁娶都有喜钱，就连东南沿海多台风的特点，也被松书记考虑在内，所有旗人公务员又多了一项瓦片钱，何解，台风季一来自然会吹落屋上瓦片，省府急公务员之所急，当然要补贴一下。
总而言之，松书记来了之后，福州全体公务员有福了，而且松书记还有一项好处，就是不给朝廷财政添负担，所有福利补贴，全从地方财政出，哪来呢，百姓住房要逢十抽租，小贩摆摊要有执照费，轿夫要上营运事业税，连进城挑粪的农民伯伯都要按例交黄金税等等。
还有一项是廉洁，松书记最喜欢属下官员廉洁奉公，不慕虚荣，尤其是他们的穿衣打扮，要是能穿一身普通的羽衣官袍入署晋见，松书记就高兴，同一时期，恰好福建的二把手，藩台尚其亨大人，又是个喜欢属下盛装求见的新潮领导，福州官场有意思了，所有的官员都得备上两套官服，见书记一套，见副省长又是另一套。因为这二位首长所好不同，福州两大产业开始崛起，尚副省长好口舌之欲，带动了福州的餐饮服务业，松书记有精神追求，福州的书画，古董，文化产业也是日新月异。
辛亥，摊牌的时间临近，福州是个什么局面呢，乱党方面，一是同盟会系学运势力，二是以彭寿松为首的黑势力，学堂派好理解，彭寿松这股其实是松书记一手逼出来的，彭是湖南人，老爹原是左宗棠的警卫员，来闽多年，他自己本是福州稽巡委员，朝廷体制，正式公务员叫做官，办的是公务，还有一种是临时性放的差事，用的人叫做某某委员。
用正式话说，巡警道就是有编制的公安，而他这个稽巡委员，就是灰色的协警。本来彭协警队长也是朝廷的骨干，但松书记刚上任要立威，就得选人敲打一下，结果他倒霉赶上了，名字又取得不好，敢把书记的名字倒过来，撤了差事，丢了饭碗。没路走了，被同盟会看上他在黑道的人脉，由此换跑道成了乱党的鹰犬。
福州力量对比，乱党和省府，基本处于同一水平线，本省乱党骨干大多都扔在黄花岗了，这次由二线马仔担正，组织乏人，彭的黑道又只在警界，省府也好不到哪去，松书记方面，自己，尚副省长以及将军朴寿，理论上控制全省海陆军，实际上只有福州卫戍区的旗兵在直接掌握中。他们三驾马车之间又是什么关系，松书记是万金油，尚副省长属于端方系统，而朴寿则和小石头一样出自庆王府，而且还是个没打过仗的文职将军，唱西皮二黄可以，去奥匈帝国的金色大厅都不在话下，但要说到开打，那就能力欠奉了。
两边都差不多，那福州的胜负关键在哪里，客军的相背。新军第十师，老湘军的班底，师长孙道仁，成为两边都拉得人物。乱党通过各种关系，又是让他手下旅长许崇智（许的叔叔是孙的老上级）出面，又是把孙到夹板船上，要么就收乱党的5万定金，和他们一起干，要么就种荷花，反正什么手段人情都用上了，省府方面，松书记到最后一刻还是相信孙师长世受国恩，不会反的。
朴将军是个没主意的，只有尚副省长看得清楚，人家是尚可喜王爷的后裔，政治这碗饭吃的很通透，关键在湘军，大势所趋，湘军必反，但湘军还有一个特色，兵随将走，只要除了孙师长，客军就会零散，危害减弱，到时旗兵才有机会和本省乱党对弈。松书记不听他的，还是把希望寄托在孙师长身上，又从外地再调一支同样出身湘勇的巡防营来援。而嫡系朴将军方面，也开始备战，不过比他让手下旗兵先从操正步开始准备，尚副省长一看这二位，心是哇凉哇凉的，还是自己先找地方眯起来再说吧。
乱党在农历9月18号发难（也就是当年清兵攻入福州，隆武帝覆灭的日子）。外面都传这就是历史的报应云云，其实报个鬼呢，摆明了有意而为之，特意人为操盘的结果。真要说巧，那天的阳历倒是真巧，是11月9号，火警日。开打之前，城楼上本有一面破鼓用来报时，之前好几天，临时又加了一面鼓，尚副省长还是好心，又跑去和二位首长进言，这就是信号，应该把城楼上的湘勇给撤换了，军火库守备也要换，大炮也要发给旗营，结果二位首长一件事都没办。那天晚上，5更天，先是城楼上两面大鼓同时敲响，然后军火库火起，接着炮轰，最后松书记寄予厚望的外地来援湘勇临阵倒戈，孙师长反水等等，维尼都替尚副省长不值，但凡有事先一点听他的，不至于是个完败之局。
最后交代一下松书记的结局，真是应了他的名字和嗜好。松书记字鹤龄，于是殉职在一条叫做渡鸡口的老街上，因为爱书画，所以倒下的地方边上就是他平日最喜爱逛的高开榜裱画店。又是因为吞金而亡，大概又可以叫做金鸡劫，他还有个弟弟，等到都统篇里在出场，一家兄弟能在维尼大作里两度出场，除了赵家兄弟，就是这哥俩了。
至于福州的旗人公务员们的去向，大体和日本人有关，119，火警日，日本人是站在汉人一边，帮着开炮攻城，到了1110，匪警日，又开始帮旗人开绿色通道，往台湾转进，像什么现在金秘书长，纽导演等等人祖先，都是那阵逃出去的。其中道理，不要问维尼，要是有人再问为什么汉旗不能团结对倭什么的，那问这个问题的本身就是个智障了。
联系客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