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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憎恨你的家庭”,也许才是变好的开始

李歪歪✑ 撰文
酒鬼✑ 编辑


昨天看最近很火的综艺《演员请就位》,辣目洋子的一段《小偷家族》让我印象深刻,忍不住又重温了一遍原版。


当安藤樱在镜头前说着:“可能是因为我很憎恨我的母亲吧”,我突然想到《身体从未忘记》这本书里一句类似的话:憎恨你的家庭。

在我们的文化语境下,“憎恨”父母,是一种近乎于“大逆不道”的行为,是一种不允许出现的情绪。

多少个成年后的孩子在试图表达自己的童年创伤时,得到的回答也都是:
 
哪有父母不爱自己的孩子啊,你就是想太多了
父母怎么会害你呢
爸妈永远都是为了你好的
……

于是孩子们闭了嘴,但问题并没有消失。
 
长大后,他们不仅要为创伤痛苦,还要继续为“我感到痛苦”而感到痛苦。
 
而我今天想告诉你的就是:如果父母伤害了你,恨意是可以存在的

“憎恨你的家庭”在范德考克的书中,是作为一种创伤治疗的方式出现的。让经历童年创伤的人说出父母对自己的伤害,是创伤修复的第一步。

你可以憎恨,可以愤怒,因为很多时候,这才是你真正变好的开始。



“我讨厌我的父母,但我说不出口”

米奇 ·阿尔伯姆的小说《你在天堂里遇到的5个人》有句话:
 
“所有的父母都会伤害孩子,谁都没有办法。孩子就像一只洁净的玻璃杯,拿过它的人会在上面留下手印。有些父母把杯子弄脏,有些父母把杯子弄裂,还有少数父母将孩子的童年摧毁成不可收拾的碎片。”
 
第一次读到这句话是在高中,当时只是莫名被它打动了;直到后来接触心理学,我才意识到这种伤害的普遍性。
 
很多著名的儿童心理学家,像温妮科特、皮亚杰、埃里克森,他们的研究都发现,孩童时期的人类会有一些普遍的特质:
 
乐观的、脆弱的、依赖性强、不成熟的……
 
这是儿童的天性,无一例外。每个“天性”背后,都指向儿童对父母的需要:关心,爱护,引导和抚慰。
 
这些需要被满足,儿童就会自然发展出各种特质,顺利走向成熟。
 
从这个角度来讲,但凡父母做了某些事,让你为自己的天性感到羞耻,让你觉得你真实的感受和需求是不应该的、不被允许和尊重的,伤害就已经发生了。
 
这其实在传递一个很残酷的事实:
 
没有一种亲子关系是完美的。
再“完美”的关系背后,都有或大或小的裂痕。
       
     
拿我自己来说。从小到大,我跟我妈的关系是被很多同龄人羡慕的。她没有长辈的架子,尊重我的感受,在我需要被安慰和鼓励的大多数情境下,都会给我支持。
 
我很爱她,也感恩她为我做的这一切。但在我们的相处中,有一件小事一直让我耿耿于怀。
 
那是我小学三年级的时候,周末,我们一家三口去郊区玩,我爸听说那里的山泉水很好喝,就拿了一个小桶子,装了满满的一桶准备带回家。
 
但回家时,我不小心把水撒了一地。
 
我很自责,觉得刚刚的努力都白费了。但我好希望我妈可以理解我的自责,跟我说一句“没事儿”,然后一起把水收拾干净。
 
但事实是,我妈开始在商场里大声指责我,周围的人都在看我们,我又难过又没面子,哇地一声就哭出来了,越哭越大声——但她依然没有停止责备我,过了很久很久,商场里的人都过来劝我们,我妈才开始意识到自己刚刚做得不太对,又开始哄我。
 
但我的哭声一直没有停下来。从商场出来之后,回家的路上,我抱着那个桶子走在我妈前面,没有跟她讲一句话。
 
那是我第一次遭受来自父母的“背叛,也是第一次感受到父母跟孩子权利的不对等。
 
我不能理解,为什么一向都可以很理解我的妈妈,在那天,会为了一桶水完全无视一个孩子的自尊心。
 
多少年过去了,我早已经忘记我妈当时指责我的话,但每次想起这件事,鞋子被水打湿之后皮肤冰凉的感觉,那种在人群里极度的不安全感,就会再次涌来。
 
那个时刻,我承认,我是有一点“恨”我妈的,哪怕在大多数的时刻,我很爱她。
 
这个被伤害的时刻,是我们母女关系里一个非典型事件,发生的概率很低。尽管如此,我还是耿耿于怀了这么多年。
 
但,那些长期受到父母漠视和虐待的孩子呢?那些经历了更频繁和严重的伤害的孩子呢?他们会怎么想?



而很多时候,这些真实的恨意,对于孩子来说,是很难被表达出来的。
 
当我第一次冒出责备我妈的念头的时候,我首先感到的是自责和自我怀疑:
 
我是不是太小题大做了?
她那么爱我,说出来会让她觉得很受伤吧?
 
这种感觉里,还夹杂着一点失望和害怕。好像责备一旦说出口,我就必须承认,这段关系并没有我一直以为得那么美好,那种被很多人羡慕的母女关系就不复存在了。
 
一些遭受比较严重原生家庭问题的人,为了逃避这样的“难”,会选择把这些事情合理化,会反复说服自己,父母这样做是有原因的,是为了我好。
 
因为在小时候,儿童只能通过适应父母和家庭活下去,他们没有其他的选择。
 
所以,当父母和环境很糟糕时,他们倾向于回避自己的真实的感受,忘掉伤害的细节,因为只有这样,他们才能继续在这个环境里生活下去。
 
长此以往,这样的“说服”内化为内心的信念,在成年之后,仍然影响着我们跟世界的关系。
 
在一些心理治疗的案例中,长期遭受父亲打骂的孩子,长大之后,会倾向于寻找一个会打骂她的男人做丈夫,因为她觉得这是“爱”的表现。
       

 
反而是在充满爱和尊重的“正常”环境里,他们会觉得惶恐、不自在,因为这跟他们习惯的环境太不一样了。
 
这就是我想说的:
 
沉默是有副作用的。这个副作用就是:
 
如果你未曾表达过对父母的“恨”,你就没法看到自己曾经的伤口。
 
很有可能,这些看不到的伤口变成了你生活中的暗物质,一次又一次地伤害和阻碍你,用你早已习惯了的方式。



恨,不等于“父母皆祸害

相比于现实生活,“对父母的恨”在网络世界得到了更多的表达空间。
 
豆瓣上曾经有个“父母皆祸害”的热门小组,一度成为经历“原生家庭之伤”群体的集体疗愈地。我至今还记得第一次点开那个小组的惊讶:

那么多的情绪和故事,有单纯的发泄,也有理性的记录,汇集了你想到的想不到的伤害,辱骂、侵害、操纵……
       
     
而这些不同的故事背后有一个共同的出发点:
 
这些伤害,都跟父母有关。
 
更震撼的地方在于,每一个故事下面,都有很多类似这样的留言:
 
“我也经历过同样的事情……”
 
“我理解你的感受。”
 
”我也有过这样的想法。”
 
每一个帖子和留言,都是一个充满伤痛的生命故事,一条一条翻过去,你觉得自己好像进入了一个平行世界,一个跟我们笃信着“没有父母不爱自己的孩子”不同的世界。
 
伤害是如此普遍,你不得不承认,你身边的朋友,甚至你自己,也可能是其中的一员。
 
现在,每当亲子关系类的负面新闻发生,微博下面就会重现这么一个“平行世界”,汹涌的留言背后,是一直以来,我们崇尚孝道的文化环境对这种情绪的压抑
 
当然,在缺乏专业心理工作者引导的情况下,这样的指责很容易走向偏激和盲目,也有可能让个人把当前生活的不如意都归因于父母,加重自己的无力感,这是它的风险所在。
 
但我也认为,这样的宣泄是有其意义的,最重要的意义可能就是:
 
你开始承认自己受过伤,你开始正视伤痛的存在,而这,很可能就是疗愈的开始。
 
家庭是一个封闭的世界,尤其对于尚无生存能力的孩子来说,他们能接触到的世界相当有限;而亲子关系在很长时间里,也被大家看成”家务事”,没有获得足够的在公共区域探讨的空间。关上房门,没人知道里面究竟发生过什么。
       
     
这也是当孩子的无力之处,因为无从探讨,他们不知道父母的哪些行为是正常的,哪些是伤害,以至于当伤害发生,孩子还笃信“所有的父母都这样”,意识不到问题所在。成年之后,他们会用内化出的那个心里的“父母”继续伤害自己,或者把这些伤害传递给下一代。
 
在这样的情况下,“憎恨你的家庭”是重要的,是必要的。
 
我讲的“恨”,不是让你真的相信“父母皆祸害”,也不是让你去谴责和控诉父母,或者把当前生活里的一切问题都归因于原生家庭——这也是不公平的。
 
我讲的“恨”,是允许自己的愤怒、抱怨、悲伤、敌意存在,借由这些情绪,去看到你的伤害,去看到当你还是一个玻璃杯子的时候,你的父母在这个杯子上留下了怎样的印记,进一步搞清楚,这个印记对现在的你,造成了怎样的影响。
 
这样“看到”的过程,就是让那些“暗物质”走到明处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你获得重新审视它的空间,获得新的选择生活方式的自由。这,就是创伤修复的过程,也就是我们平时说的,心灵“成长”的过程。
 
跟愤怒、恐惧、失望一样,“恨”是一种客观的情绪,它本身没有问题,也并不意味着你会做出过激的事。如何看待这种“恨”,“恨”之后做什么,才影响了我们生活的走向。
 
拿我自己来说,过去很长一段时间,我对当众演讲之类的事情都有非常强烈的恐惧感,甚至超出了普通的“紧张”程度,我会在意我每一个表现的细节,出一点差错就会责备自己,对自我的严苛程度跟平时完全不在一个量级。
 
有一天,当那件童年往事又在脑海里浮现,“想要责备”的情绪升起来的时候,我就不会把它压下去,而是尝试去看到它对我的影响。
 
那我就会发现,也许那天,我妈那个出乎我意料的“背叛”,就是我不安全感一个很重要的来源,当我再次面对人群的时候,为了不让这样的事情再次发生,就会不自觉地小心翼翼,进入紧张状态。
 
而当我意识到,那天就是我妈做错了,这不代表所有的人都会这样对我,恐惧感也就开始消褪。
 
让自己过得更好,而不是陷入指责和伤害的轮回,这是“责备你的家庭”的意义。



表达“恨”的正确方式

那么,怎么表达恨意,才能帮助我们走出创伤,而不是陷入指责和伤害的轮回呢?
 
心理创伤治疗大师范德考克在《身体从未忘记》一书中曾经讲过一个概念:双重意识系统。
 
神经科学研究发现,我们的自我有两种意识,它们负责两种完全不同的工作:
 
第一个意识系统负责讲述给公众听的故事,直接清晰,有条理,像一本自传,可以很快被大多数人理解。
 
另一个意识系统是基于我们的生理感受发挥作用的,负责记录我们的真实体验,它更跳跃、更复杂,承载更多的细节,指向更本能的情绪。
 
大多数时候,我们扮演着各种社会角色,比如职员、管理者、子女、朋友,启用的都是第一个系统,这能让别人更高效地理解我们。
 
而回忆童年伤痛,则需要我们开启第二个系统,跟那些长期被忽视的感受重新产生连结。
 
下面是一些具体可操作的方法:
 
1.选择合适的对象和环境
 
“合适”的意思是指,你在对方面前是感到安全和舒服的,你可以自由表达任何“不好”的感受,而不会受到评判。
 
一个合格的咨询师当然是很好的选择,艺术也可以作为对话的对象。在音乐、舞蹈和绘画中,你会学着尊重自己的情绪,而不是赶走它。
 
写作是一种被证明非常有效的方式,通过书写自己的感受和经历,重新理解自己,“疗愈”就发生了。
 
(不知道如何下笔,可以参考第3条)
 
2.不要陷入对痛苦的比较
 
你也许会纠结:
这算得上伤害吗?这个痛苦是不是太值得一提了?
是不是只有我会这样?
 
请告诉自己:
痛苦不是用来比较的,只要你感受到了,它就是真实存在的。
哪怕世界上只有你一个人觉得不舒服,但你就是不舒服,你需要尊重自己的感觉。
 
诚实地面对它们就好。
 
3.自由书写
 
我现在的感受是什么?(委屈、愤怒、失望……)或许兼而有之?
我身体的感觉是:放松还是紧张?哪个部位有不适感?头部和腹部有疼痛感吗?
它勾起了我的哪些回忆?
当时发生了什么?
当时的场景是什么样的?地点、光线、气味、氛围?
这个场景里都有谁,他们的动作、神态和语言……
我做了什么……
我的心理感受是……
我的身体感受是……
这件事对现在的我影响是?
我现在所处的环境跟当时的环境有什么相同和不同?
 
通过持续的书写,你会重现创伤发生的场景,也获取了一种重新理解自己、赋予经历意义的能力。
 
在写这篇文章的过程中,我跟编辑一再陷入这样的讨论:
 
用“憎恨”这样的词,会不会太重了? 
大家会不会觉得我们在引导他们“恨”父母?
 
但相信读到这里的你,一定可以理解:
 
“恨”本身不是目的,我们想通过这篇文章做到的,是在密不透风的亲子关系中,创造一点可以有不同声音的空间,给大家一个可以容纳情绪的容器。让自己跟创伤,保持一点心理距离。
 
当它们被妥善地安置了,就不会伤害你了。你可以大踏步地往前走,更勇敢,更轻盈。


References
Bessel van der Kolk M.D.,机械工业出版社,The Body Keeps the Score:Brain,Mind,and Body in the Healing of Trauma,2016-3
Oliver James,后浪|江西人民出版社,How To Survive Family  Life,2019-10
朵拉陈,机械工业出版社,《走出原生家庭创伤》,2018-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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