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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中时代当如此》:离弦的箭矢

《高中时代当如此》:离弦的箭矢

 

 
 

我的高中三年经历了许多曲折、弯路——当然,这两个词还可以解读为“看到了更多风景”;可是,如果让我为有志于在人文之路上有所思求的朋友们提供一些经验教训的话,我当然还是要截弯取直,只谈这三年“人文生涯”里我最看重的的东西。

十五到十八岁,恐怕是一个人自我意识成型的最关键时期。在这个阶段,我们能否把握自己内在观照的方向,能否自为地激发精神生命,将成为影响我们一生的关键因素——理论上一个人可以在人生的任何一个环节开始他的内在境界的提升;然而只有这三年,高中三年,才是让心灵由匍匐而直立,由蒙曼而光明的黄金时期。

直言以告:这三年,你要抓紧时间向内观照;向外思求的事情真的没有那么着急。也许你眼看着周围同学一个个知识丰富才艺超群十分眼红,但你还是要把握住自己,主要去观照你的内在世界——或者说,要建立起一种信仰,你自己的信仰,一种内在的、坚实的判断体系。在这三年间,这个任务或许不总是最急迫的,但长远来看它无疑最为重要,你要用它来确定你一生的走向。

 

“一生的走向”并不指专业选择或者职业选择,而是意指:你笃定决心要去过什么样的生活。这就好比你站在校场的中央,四周摆了一圈靶子,你要把弦上之箭射向哪个方向呢?在你高中三年里,你要有一个基本的决断:是追逐高官厚禄,世俗享乐;还是澹泊自守,不求名利?是要忍辱负重,为天下苍生立命;还是自足自安,老婆孩子热炕头儿?

你射向哪一个靶子都是正确的,因为这是你自己的选择——只是,开弓没有回头箭,你选择的就是你要坚持的。

这个选择很重要——选不选很重要,选什么更重要。

 

先说选不选。

我认识一些中年人,知道一些中年人,他们生活到三四十岁,从没有真正做出过自己的选择,被机缘和命运匆匆忙忙地裹挟着,兵荒马乱间中胡乱就把这支箭射了出去——十七八岁射出去的箭,一晃就到三四十岁了。箭到半途,才发现奔的不是真正的人生靶心;不甘心得过且过,一错再错——然而改道,又谈何容易呢?那时的委屈与憋闷,就不是吾辈少年所能理解的了。

一个人在少年的时候,就该为自己立一个志向——这个志向是个大志向,不是什么工程师科学家之类的。得大到什么程度呢?——“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要有这样大的志向才好。也许,最后你的现实只不过是老婆孩子热炕头,但如果你立下成就德行的大志愿,老婆孩子热炕头也可以比宝马香车更高贵。

这一支箭,射向哪里先不说,最起码它要是你自己从容选择之后才射出去的,箭离弦的那一刻你应该知道:这箭射出去,是不打算回头的。譬如说,一个人的志向是救中国与水火,一旦他的箭发出去了,他当个教师传圣贤之学也是奔靶心,他转行做工程学家研制高铁也是奔靶心,将不再有一丝一毫地改变了——因为这是他自己选的,中途被风吹落或者力道不济掉落,他也不会后悔了。

 

再说选什么。

关于选什么的话题,并不像选不选那样具有判然而别的明确性,因为选择的多元性是近代以来最令人类文明骄傲的成就之一。如果我在这里大谈“唯一的正途”,就无疑是一次对近三百年文明进步的一次反攻倒算。(当你看到一些人散布文化沙文主义或者原教旨主义的时候希望你想起我这句话。)所以,我想简单地谈谈我的选择,以及我是如何做出这个选择的。

对我来说,自我意识的萌发并非渐进上升的,而是阶梯步进的——一开始是文艺、后来是哲学、最终归于信仰。

我从十四岁左右开始,自为地培养自己对诗歌与文学的鉴赏力与体悟力,那一阶段,我像许多文艺气浓重的少年一样迷醉在诗词文赋的世界里,那时我幻想自己能成为一位唯美主义者。我觉得周围不懂得诗词的人都没什么品位,而我是孤高的——当然,直到现在我依然热爱文艺,自诩有着不凡的鉴赏力,但关键在于,那时我认为文学与艺术是具有至上性和唯一性的。我崇拜柳永、曹雪芹,对“不顾世俗的眼光浪荡不羁创造美欣赏美的才子”十分憧憬,对道德、信仰等板起面孔的说教有种莫名的鄙弃——我相信,有这种感觉的人不会特别多,但也不算少。

这个阶段一直持续到我十五六岁,其间我一直生活在一个粉色的大泡泡里,自我陶醉自我欣赏——然而,如今回忆起来,那时我已经隐隐感受到了一些不对劲儿:好的,这些很美,于是然后呢?换句话说,他们的价值与意义何在——我的价值与意义何在?那时的我,每次被问到这个问题,都会作文人清高状:他们的美本身就是一种价值嘛!——这是一个解答,但连我自己都没有从心底认为这是一个根本解答。

 

高中阶段,我短暂地向哲学的方向思求。平心而论,我的思辨能力十分有限,尤其是和我认识的一些同好相比,我简直是586而他们是双核。这一时期,由于进行了太多的思辨游戏,我长久以来对价值相对性的认知由自发走向了自觉——简单地说,原来我就模模糊糊地觉得,价值是多样的,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活法嘛;这会儿我更是坚定地相信:善与恶,好与坏,一切都看思辨者的立场。我常对别人说:只要逻辑上自洽,怎么说都可以。

在我认识的朋友里,抱有这样认识的人非常多——说真的这种想法非常适合青春期的学生,又潇洒又高深,充满了怀疑精神和思辨精神。当然啦,到现在我依然努力去理解每一个学说站在他们立场上的合理性,依然努力提高自己的怀疑水平和思辨力;然而,我与我的许多朋友,把价值、道德的相对性看成一种对问题的解答——有一些朋友就此对寻找价值标准失去信心而开始经历危险地虚无主义阶段(注意,如果经过漫长思考而选择了虚无主义,我是可以理解和尊重的;但青年人一般都不是这样的情况,所以我说是危险的。)

“怎么说都行。”当然不是对问题的解答。

这就好比我问一个卖苹果的:“苹果多少钱一斤?”卖苹果的说:“价格是随着价值量和供求关系变化的。”

卖苹果的说了一句正确的话,却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我要叩问我存在的价值与意义,却告诉自己“价值是相对的”“意义是根据立场而变化的”——谁问你这个了?我关心的,就是眼前摊子上水果的价钱;我关心的,就是我的立场与我的价值。

再深入一步:意义是根据立场而变化的“与“价格是随着价值量和供求关系变化的。”都是研究者的语言,他们对客观现象进行研究然后得出结论——上述结论也无意是正确的。然而诸位同学,我们到底是研究苹果市场的学者呢?还是卖苹果的贩子呢?我们可以是个学者,但我们首先是个卖苹果的——连自己摊子上苹果多少钱一斤都不知道,还谈什么研究苹果市场呢?也就是说:连自己的价值与立场都还没有确立,就要潇洒而混沦地大谈价值与立场的相对性,完全是本末倒置的。

 

而升入高二的我,已经明确地认识到这种纯粹的思辨完全无法给我答案。思辨是一辆车,能让我快速到达目的地——然而花了许多时间找这辆车,却忘记要确定一个目的地——走到哪儿是哪儿听上去很浪漫,但实际上只令人感到惶恐与空虚。

 

接下来要谈的内容更加私人化,未必普遍的指导意义,仅供参考。

 

在高中生涯过去一半的时候,我接触到了儒学——更准确地说,我接触到了一位在信仰层面授课的老师——用中国话说,传道之师——朱翔非老师。

我对朱老师充满的感激之情。朱老师对我有极大的恩德,可以说,在朱老师课堂上学到的东西将改变我的一生——不过,对朱老师个人的介绍不是本文的重点,让我们继续来关注我冗长的心路历程

 

给我们这些高中生传道真的很困难。打个不恰当的比方吧:中国有着庞大的手机市场,苹果和诺基亚为了攻占中国的手机市场而绞尽脑汁相互竞争,看起来蛮辛苦的——然而试想,假若中国根本就没有手机市场,苹果和诺基亚就要口干舌燥地告诉大家世界上还有手机这么神奇的东西,鼓动大家来用手机。我们这位老师,首先要为习惯了处于无信仰状态的我们创造一个全新的“信仰维度”,然后才好在这个维度里传道。

 

在朱老师的课堂上,我的认知中出现了这一全新的维度。我开始认识到,我需要的是具有如下特性的学问:超越、永恒、无限、绝对。这与我此前的认知完全不同,然而当我开始涵泳这些词语的意义时,我发现他们恰恰解答了我在文艺与思辨中都无法解答的问题:即关于我这个个体的价值、意义与立场的问题。我不再是一个审美者,亦不再以研究者自居,我开始关注自己到底什么立场,我对价值到底有着怎样的判断。我站在一个全新的高度,开始重新审视我既往的所知与经验。

进入到这个维度只是一个开始,我们还将遭逢许许多多的问题——这些问题涉及太多有关宗教、信仰、人性的内容,超出了本文的讨论能力,笔者也不敢说能够完全解决这些问题中的任何一个。但在这个维度中不到两年的体认与探索,使我获得了一些大致的方向——回到前文的那个比喻:我射出了自己的那一支箭。

我的靶子是什么?简单地说,那靶子是个体与宇宙精神的贯通,是人性在我身上的彻底舒展,达成内在的光明与和谐——非要说的话,就是这些有些高阔不切与实际的词句,但非此不足以概括我理想的全体。

如果要具体地去说,我将志向定在孔门学问上,学习儒经,深入国史,修养心性,希望能为道统的接续献出自己的一份力,为中国文化的真精神争一个话语权,以期能够重建中国人的信仰——最重要的是,不辜负自己的精神追求,不违逆自己的内心。

这仅仅是一个大方向,在这个方向上,无论是学者,还是传道的教育者,乃至于人道主义工作,都可能是我未来的路。我才十九岁,很多人都告诉我,你还年轻,随时会变的——然而孔夫子十五岁时箭矢就已离弦,一生都没再回头——我射出这支箭的时间,实在已经算晚了。

 

也许各位朋友无法理解我个人的具体选择,但我真诚的建议你,在你做出自己选择的时候,考虑如下几点:

你的选择,是否能让你在精神层面,由速朽走向永恒,由拘泥走向超越,由相对走向绝对,由有限走向无限?

你的选择,是否能让你自己感到血性而不是怯懦,仁爱而不是冷酷,高贵而不是卑下,完整而不是残缺?

你的选择,是仅仅服务于你有限生命短暂享乐,还是将终究的目光投向一种形上追求、一种理念?

 

这篇文章所言的观点,并不能迎合大多数人既有的观念——况且我又不是一个深入浅出、妙趣横生的写作者、说理家——所以也就没有盼望能为每一位读者带来启迪。然而,假若我的这些怪想法,能够稍稍触动你某个封闭已久的关窍,那么很欢迎你联系笔者,我们来做更深入的探讨。

(摘自《高中时代当如此》 叶长军 主编 中国言实出版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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