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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走丨张璁碑亭的联想

张璁(1475一1539),世称"张阁老",名秉用,字罗峰,温州巿龙湾区永强三都人;在温州地方历史文化名人中,可谓位高权重,名垂千古。明弘治十一年(1498)中举人,正德十六年(1521)进士及第,时年47岁。他虽半路出道,荣幸的是从进士参政仅六年,位居内阁大学士首辅亦六年。嘉靖十四年(1535)春得疾,屡疏致仕,护送回乡,直至病故,享年65岁。他的后半生,极具传奇色彩。这可从位于温州巿区松台山麓、妙果寺西侧的巿级文保单位张璁碑亭得到证实。

史载, 由信河街三牌坊贯通大士门的"张府基",原为张璁衣锦还乡后的张氏一品家庙,后毁于火灾。张璁碑亭当时属家庙中的单体木构建筑,面阔三间,四面回廊,重檐硬山顶,于1958年2月由废墟中整体改移今址。历经500年的岁月洗礼,碑亭面目沦桑,但亭内三座由嘉靖皇帝御赐敕制的汉白玉丰碑依旧昭然可鉴。

张璁于嘉靖八年(1529)任内阁大学士首辅。透过立碑的时间背景正好与他走运得势珠连壁合。中座为御制诗碑,刻有张璁象,上镌嘉靖七年(1528)春御制享宗庙诗和张孚敬诗各二首。皇帝为其臣子家庙赐御诗已经很"牛",这还不算,又以御笔赐名赐字,就令人叫绝了!东西二碑就是嘉靖帝御笔大书赐其名字碑:上有"广运之宝"玺文,左有御笔图章,右有"嘉靖"图章;中间一行,东碑为"赐永嘉张元辅"名,下平列"孚敬"二字,西碑为"赐永嘉张元辅字",下平列"茂恭"二字。这是因为张璁基于自己的"璁"字与嘉靖帝之名"熜"同音,为避帝讳,于嘉靖十年(1531)请求更名,于是皇帝赐名孚敬字茂恭。品赏碑亭,可见张璁备极宠荣,世所罕见。张璁当然受宠若惊、感激涕零,故奉敕刻碑建亭,以示盛典。联想张璁上半生七试不第、47岁才中进士的遭遇,世人不免惊叹其后半生之殊誉。其实是机遇催生了他仕途的飞黄腾达。

嘉靖帝朱厚熜(庙号世宗),乃宪宗之孙,孝宗之侄,武宗之堂弟。其父兴献王朱祐杬封国于湖北安陆。正德十四年(1519)朱祐杬死,朱厚熜以世子理国事。正德十六年袭封,时年15岁。张璁登进士的当年,适逢武宗病逝,轮到堂弟世宗即位。按照封建伦理,从旁支入继大统当了皇帝的朱厚熜应过继给孝宗皇帝做儿子。这恰是少年天子世宗的他万万不可接受的大忌,却也是紧接着的"大礼议"之争成就了张璁崭露头角、攀附高层的良机。

朱厚熜年少气盛,且个性偏执,不愿任人摆布,而欲大权独揽。即位后的第五天,他首先提出如何在礼仪上确定自已的生父母地位的问题。内阁大学士首辅杨廷和认为应该效法汉代定陶王嗣成帝、宋代濮王之子嗣仁宗的旧例,称伯父孝宗为"皇考",称生父兴献王为"皇叔父"、兴献王妃蒋氏为"皇叔母"。朱厚熜对这种移易父母的做法极为不满而说什么也不干。

朝廷几乎所有文官都附和杨廷和主张而迂古不化、分廷抗礼,以致议礼案从正德四月拖至七月。此间出现了几个投机者。首先是进士张璁见廷臣奏疏几上几下,揣知帝意所趋,力排众议,提出了入统不入嗣之说:"朝议谓皇上入嗣大宗,宣称孝宗皇帝为皇考,攺称兴献王义皇叔父,王妃为皇叔母者,不过拘泥于汉定陶王、宋濮王旧例。"主张为兴献王在京师立庙,"使得隆尊亲之孝,且使母以子贵,尊与父母。则兴献王不失其为父,圣母不失其为母矣。"其次是南京刑部主事桂萼追隨张璁之说,奏称"继统不继嗣。"世宗得疏先后大喜,下诏欲尊父为兴献皇帝,母蒋氏为兴献皇后。由此,历时三年半,以明世宗和张璁为首的议礼派与杨廷和为首的护礼派各执已见,唇枪舌战,闹得不可开交;最后以世宗血腥镇压实现了政治主张,为自己的生父母争得了满意的地位和荣誉。

"大礼议"之争,究竟是否属于"权力斗争"或谁对谁错,后世全然无争论的必要。但议大礼,其负面效应是不容置疑的。一是加强了皇权专制,促成了世宗刚愎自用,动辄以杖责和肆杀为快亊,所造成的惨祸是空前的。其中,除杨廷和罢免外,下令抓了大臣134人,两天后,又下令将翰林修撰(杨廷和之子)等发配边疆,剩下来的三、四品以上者夺俸,五品以下者杖之,竟有17人死在棍棒之下。二是造成明代后期的党争之祸,开启了官僚队伍的谄媚之风。这些恶果显然与张璁推涛助浪、出谋献策不无关系;诸如连连发难,列举礼官欺罔十三事,且指斥为朋党等等。后因议礼有功,张璁等春风得意,内阁权力上升,首辅地位更加显赫,对嘉靖年间的政局产生了深远的影响。这正如著名历史学家翦百赞所指出:"首辅位极人臣,一切朝政都为其调度。为了争夺首辅的权位,大学士联朋结党,攀引门生,互相倾轧排斥,釆用各种权术打败竞争的对方。张璁······等人的出任首辅,都是通过这些手段取得的。翦老这番话是不会冤枉张元辅的,这肯定是指张璁奔命于"大礼议"之争,为自己投机入阁、青云直上搭建了平台。

驻足碑亭,睹物思人,显见张璁作为明代政治家、温州先贤,其命运与议大礼完全融于一体。他舌战群儒,满腹经纶,深得世宗的倚重和赏识,的确在明史上有着浓墨重彩的一笔。离开碑亭吋,我想起「明史」本传赞其政绩:"刚明果敢,不避嫌怨,既遇主,亦时进谠言",对其"性狠愎,报复相寻、不护善党"亦有微词。可见,他也有猥琐丢人之处。如是说应是不悖"不隐恶、不虚美"的史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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