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你没有走进村姑的遐思中
没有绣花鞋
那个山雀子鸣叫雨霁的年龄
你便做了母亲
没有绣过荷包
没有度过蜜月
只有尿布在冷风中吹
奶水不足的腊月夜
只有思念在啼哭中飘零
你爱着吗
那个日子
那个日子你是怀着我扛着猪粪
挺 过 来 的
没有吃鸡蛋没有坐月子
菜粥盛不满粗碗你只为我而哭
早出晚归忍眼泪挣工分
用一根绳把我揽在大树下
你说是一只没有长大的船
啃着泥也是啃着你的乐趣呀
【二】
你的箩筐是我的摇篮
艰辛的岁月压在你的双肩
父亲一年回一回家
我读书了还不敢认他
是你的汗流成的小溪呀
也要我拉起风帆
别羡慕野性的牛背
我最爱把红领巾系在你做的粗布衫
两只大口袋盛满你摘的山楂 野草莓
我要让人知道我是山里的孩子
最好的妈妈也是我的
饿了取出你煨熟的红薯
忆起你被炉膛的火映红的脸
我们一起扑进父亲寄来的《看图识字》
认识了汽车 海轮和火箭
你说乘电报最快
一下子可见到父亲了
我摇摇头
指着正在下蛋的老母鸡
【三】
你的脸总是溢出笑意的
只有我要上大学远离你的日子
你哭了 你哭你的船长大了
要驶出你的避风港
可你的梦还是笑着的
尽管滴着泪
当夜为我缝一件衣裳
内绣我的小名和我长大的村庄
再走进洒满月光的丝瓜棚下
仰望新建的楼房 啊你忘不了
忘不了挖沙 搬石 扛树的苦日子
忘不了卖鸡蛋 割猪草 拾柴火
忘不了娶媳妇 摆喜酒 抱孙子
你有失落的惆怅也有升起的希望
啊 你的小溪总算汇成大海
把我的风帆也高挂起
我启航的时刻看见你
爬满皱纹的古铜色的脸
像后门山那新笋成林的老竹
一样憔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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