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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边犹是憔悴人——吴梅村的无尽悔恨

梅边犹是憔悴人——吴梅村的无尽悔恨 

 

    “缘知薄幸逢应恨,恰便多情唤却羞。”这是清代大诗人吴伟业(字骏公,号梅村)在《琴河感旧》中的两句,说的是秦淮名伎卞玉京在重逢旧情人时的心情。琴河,就是情河,秦淮河,这旧么,当然是指卞玉京。

    世上到底有没有一见钟情便许身的事?当年的卞玉京在相遇吴梅村时便大胆表白,奈何吴本是一拘泥之人,佯装不知避过。

    卞玉京名赛,又名赛赛,出身于秦淮官宦之家,因父早亡,沦为歌妓,诗琴书画无所不能,尤擅画兰。她高贵脱俗,懒于应酬一般俗客,遇佳人知音,方才谈吐如云,令人倾倒。她与吴梅村相遇,便引为知己,奈何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卞玉京暗叹一声后便明白了。

    吴梅村对她真的无情吗?不是的。吴梅村为她写过《琴河感旧》等很多诗词,特别是《醉春风》一词,可说思念到了极至而近于意淫——

    “眼底桃花媚,罗袜钩人处。四肢红玉软无言,醉、醉、醉。小阁回廊,玉壶茶暖,水沉香细。重整兰膏腻,偷解罗襦系。知心侍女下帘钩,睡、睡、睡。皓腕频移,云鬟低拥,羞眸回睇。”

    多年后她在一朋友处再遇吴梅村时,已是长斋绣佛,自号“玉京道人”, “尊前不出背花愁”,不愿相见。吴梅村猜测是“缘知薄幸逢应恨,恰便多情唤却羞。”(《琴河感旧》)就是说卞玉京是怨恨自己薄情薄幸吧,但正是由于玉京还多情,所以不管如何呼唤,却含羞不见。

    最终还是见了。吴梅村记下了那次相见,《听女道士玉京道人弹琴歌》。但诗中未涉儿女私情,只是诉说了那个风雨飘摇的年代,一些如玉京一样女子的不幸命运,梅村感叹“莫将蔡女边头曲,落尽吴王苑里花”。意即但愿不要让吴地的美女都像蔡文姬一样被异族掳掠而流落边地。他们没有诉说儿女私情,并不是没有,那无言的情意,正是一种此时无声胜有声的牵挂。

    卞玉京逝去后,吴梅村又写下了《过锦树林玉京道人墓》。他在序中追述了玉京的一生,然后写道,“ 忍死偷生廿载余,而今罪孽怎消除?受恩欠债应填补,总比鸿毛也不如。”

    这真是一句一痛的诗啊!梅村的诗受明崇祯皇帝赏识,“正大博雅,足式诡靡”,授翰林院编修,荣极一时。清兵南下后,他怕祸及家门而仕清,认为是“罪孽”,对不起崇祯皇帝。而如今又深受美人“车过卷帘徒怅望”之恩,感觉自己比那鸿毛也不如。这是何等的自轻自贱,让人欲哭无泪!

后人有“秦淮八艳诗”,咏卞玉京者云:

玉钗零落逐轻尘,油壁掀帘问语频。

何故萧郎残夜月,多情红粉湿罗巾。

琴河感旧层城恨,绿绮挑弦黯泪津。

微叹玲珑庵石伴,梅边犹是悴憔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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