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莱叶电影的三重路径与艺术形式
如何评价卡尔·西奥多·德莱叶（Carl Theodor Dreyer）？大卫·波德维尔对他的看法广为流传：“一个不妥协的人，一个和商业绝缘的人，一个与艺术签了终身卖身契的人。”同样，他也是丹麦乃至世界电影史上最伟大的创作者之一。后世的让-吕克·戈达尔、拉斯·冯·提尔和卡洛斯·雷加达斯等创作者都用不同的方式向他致敬。
2024年1月，中国电影资料馆联合丹麦文化中心、丹麦电影协会、范岁久基金会，将为影迷们带来德莱叶六部最具代表性的电影作品，希望与大家一同回顾这位电影创作者非凡的电影生涯。
与很多伟大的电影人相似，德莱叶的电影生涯充满着坎坷。德莱叶早前在报业工作，在尝试写了几个剧本之后便投身电影界。他的一生执导了14部电影长片，但大部分都创作于生涯早期。从20年代末到1968年去世前，这40年当中他只创作了6部电影长片，而正是这些电影奠定了他在电影史上的地位。
德莱叶的电影创作起步于丹麦，随后他辗转于欧洲各地，先后在瑞典、德国、挪威等地拍摄电影。德莱叶一生的电影创作涉及到各种不同的风格与类型，而这也是德莱叶引以为豪的地方，他希望自己的每部电影都能找到最有价值的风格。
卡尔·西奥多·德莱叶
德莱叶的电影常常引来评论家们的热切关注。有人关注其电影的形态，比如克劳德·佩林（Claude Perrin）指出了德莱叶美学中的两种不同的样貌：室内剧（Kammerspiel）与表现主义（Expressionism）。有人则更注重德莱叶电影所呈现出的某种更高的超越日常生活的力量。
综合来看，要阐述德莱叶的电影，我们可以从以下三重路径来进行考虑。
1
室内剧
在德莱叶的电影中，室内剧的痕迹随处可见。奥古斯特·斯特林堡（August Strindberg）等人的戏剧通过物理（有限的室内空间）上和主题上的限制，深入探索了人物的心理的变化。这种创作方式也影响了还在年幼时期的电影。1924年，德莱叶执导了《麦克尔》（Mikael）这部作品，他称这部电影为一部真正的室内剧电影（Kammerspielfilm）。
随后，德莱叶在1925年执导了《一屋之主》（Master of the House），这部电影同样可以被视为一部室内剧。影片以幽默和反讽的手法讲述了一个大男子主义者是如何逐渐理解并体谅妻子操劳的故事。当代美国电影作者保罗·施拉德（Paul Schrader）在提到《一屋之主》时指出这部作品包含了几乎所有的室内剧传统。
德莱叶亲自设计了本片的布景，他非常精确地再现了一个真实的公寓，他还把布景做成可移动的墙壁，使得摄像机可以在不同的方向拍摄演员。这部电影获得了德莱叶生涯为数不多的商业成功，也使得他有机会前往法国拍摄《圣女贞德蒙难记》（The Passion of Joan of Arc）。
此后的《复仇之日》（Day of Wrath）、《词语》（Ordet）、《葛楚》（Gertrud）等片都在不同程度上延续着室内剧的传统，简洁的室内场景设计和深入的人物心理探索成为德莱叶电影的标志性元素。
在此之外，大卫·波德维尔还进行了进一步的研究工作。他深入研究了德莱叶电影具体的艺术形式。波德维尔详尽分析了德莱叶早期电影中的镜头语言的设计，他指出德莱叶早期的艺术风格来自室内画派，这也能呼应他对室内剧的迷恋。德莱叶曾公开称赞丹麦画家哈默斯霍伊（Hammershøi）并表示自己愿意成为他的美学继承人。
在2007年，西班牙举办了一次哈默斯霍伊与德莱叶的艺术展览，展览导言中指出这二者的相似性：一、他们都坚信最强大的戏剧张力来自于房屋、图像与面孔的内部；二、他们对人物形象的处理，特别是女性的形体：谜一般的女子在室内背对着我们，指向着人物的沉思与狂喜，以及她们个人的戏剧，甚至还有死亡的暗示；三、他们都认可光线在场景中的主导地位，哈默斯霍伊知道如何描绘它们，而德莱叶则给予它们节奏；四、外景，首先是充满特别氛围的风景，然后通过内部呈现的人物、窗户和紧闭的门来感知外部。
哈默斯霍伊绘画作品
2
表现主义
在20世纪初期的那些年中，表现主义逐渐成长为德国最重要的艺术流派，并在整个欧洲产生了广泛的影响。德莱叶在表现主义方面最杰出的创作是1932年在柏林首映的《吸血鬼》（Vampyr）。这部电影是德莱叶的首部有声电影，但依然保留了无声电影的某些重要特质如字幕卡的使用。影片以杰出的氛围营造、精妙的视点设计和断裂的时空结构成为了早期恐怖电影的经典之作。
虽然德莱叶并不是一个纯粹的表现主义创作者，但在他的一系列作品中，我们还是能够看到表现主义的影子。施拉德指出：“德国表现主义以丰富的明暗对比、突出的斜角、超现实的建筑、反现实的布景与扭曲的面孔为主要特点，而这些技巧和特点也都或多或少地出现在德莱叶的所有电影中。”
德国表现主义电影代表作《卡里加里博士的小屋》剧照
如果我们仔细研究《复仇之日》《葛楚》等作品中部分场景的布景与用光，便可以明白施拉德所言的内涵。在《复仇之日》中，牧师们集会审判女巫的场景中倾斜尖锐的图案就直接来自于表现主义。
《复仇之日》剧照
3
灵魂的探寻
如果我们对德莱叶的理解仅停留在室内剧与表现主义，那我们就还没有完全覆盖德莱叶电影创作的核心。
德莱叶生涯后期的几部作品在某种程度上都与信仰相关，这也引起了评论家们的注意。法国电影理论家阿梅蒂·埃弗尔（Amedee Ayfre）指出德莱叶的作品从《圣女贞德蒙难记》到《葛楚》都有一个共同的主题，那就是“灵魂的探寻”。
从电影创作生涯早期开始，德莱叶就一直试图最大程度挖掘人物的脸部特写的力量。德莱叶曾表示：“人类的一切感情都由脸部传达，人脸是灵魂的镜子。”
《圣女贞德蒙难记》就是德莱叶对脸部特写最伟大的一次尝试。贞德的传奇故事长期以来受到无数电影创作者的关注。罗伯特·布列松、雅克·里维特、吕克·贝松与布鲁诺·杜蒙等电影艺术大师都试图以自己的方式来讲述贞德的故事。但毫无疑问的是，德莱叶的《圣女贞德蒙难记》是这些电影中声誉最高的作品。
德莱叶曾称从《圣女贞德蒙难记》开始，自己之后的作品都是在一步一步地接近悲剧。在这部电影中，德莱叶几乎削减了所有额外的信息如人物的生平、历史背景等，并且基本上全程使用脸部特写来创作作品，这最大程度上释放了电影中悲剧的情感力量。如此，德莱叶完成一部安德烈·巴赞所言的“精神上的悲剧”。
除了《圣女贞德蒙难记》之外，德莱叶后期拍摄的《词语》也彰显了特写的力量。影片结尾的人物复活场景所带来的巨大冲击力同样离不开特写镜头的使用。
德莱叶电影的风格的并非是一篇短文可以涵盖的，其电影的真正魅力需要在电影院之中来领略。欢迎大家来到中国电影资料馆，共同踏上一次精神与艺术的旅程。
作者：杨士博
转自：中国电影资料馆
中国电影资料馆放映安排
2024年1月，中国电影资料馆联合丹麦文化中心、丹麦电影协会、范岁久基金会，将为影迷们带来德莱叶六部最具代表性的电影作品，希望与大家一同回顾这位电影创作者非凡的电影生涯。
《一屋之主》（1926）、《圣女贞德蒙难记》（1928）、《吸血鬼》（1932）、《复仇之日》（1943）、《词语》（1955）、《葛楚》（1964）六部德莱叶经典影片将在1月周末排映两轮。以上影片自2010年以来陆续完成数字修复。此次放映素材为由丹麦文化中心提供的内嵌中文字幕2K数字版。特此感谢丹麦文化中心、丹麦电影协会、范岁久基金会对德莱叶作品精选活动的大力支持。
开票时间：12月28日（周四）中午12:00
售票平台：中国电影资料馆APP/淘票票
线下售票对会员卡观众开放
预祝大家购票&观影愉快！
展览时间
12月2日起 11.00-17.30 周一闭馆
展览地点
丹麦文化中心 北京798艺术区
参与方式
免费开放 无需预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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