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雀东南飞》中称刘兰芝为“新妇”凡九处:
举言谓新妇,哽咽不能语。
新妇谓府吏,勿复重纷纭。
鸡鸣外欲曙,新妇起严妆。
新妇初来时,小姑始扶床。
府吏马在前,新妇车在后。
新妇谓府吏,感君区区怀。
新妇识马声,蹑履相逢迎。
新妇谓府吏,何意出此言。
读者或有疑问:一般称刚出嫁的女子为“新嫁娘”或“新妇”,难道刘兰芝刚出嫁吗?自然不是,诗中不是说“共事二三年,始尔未为久”吗?这里的“两三年”恐怕还是虚指,从后文写“小姑”从“始扶床”到“如我长”,恐怕至少有七八年之久。这样看来,诗中的“新妇”就不是“刚出嫁”意思了。
刘兰芝被婆家所休最根本的原因或许是刘兰芝没有子嗣,于是有读者认为刘兰芝被称作“新妇”是因为没能为仲卿生育子女,这自然不值一驳。
其实,汉魏六朝的女子出嫁,只要婆婆还在,她就可以自称“新妇”,别人也可以这样称呼她。女子自称恰是一种谦逊的美德,意为婆婆在上,自己永远是一个新手,要向婆婆学习,这也不难理解“多年媳妇熬成婆”的艰难,而婆婆的权势之高也可见一斑。基于此,我们就不难理解刘兰芝在婆家总是被称作或自称“新妇”,而回到娘家之后,才自称“兰芝”或被称为“阿女”“此女”了。当然,“其日牛马嘶,新妇入青庐”中的“新妇”是指新娘子了。 下面,我们来说说“新”的含义。一般的学子会认为“新”是形声字,这诚然不错会,但“新”更是会意字,从“立”从“木”从“斤”,“斤”本指斧头,由是“新”的本义是指一棵树要参天挺立,必得要斧头时时修剪、砍伐逸出的旁枝。于是,又由“新”的本义引出“生机活力”,再进一步引申为“初生的”“刚刚发生的”“才出现的”等等。 我们试着举一些古诗的例子以为佐证:
1.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
2.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
3.绿竹含新粉,红莲落故衣。
4.但见新人笑,那闻旧人哭。
5.司隶章初睹,南阳气已新。
6.新松恨不高千尺 ,恶竹应须斩万竿。
7.江头宫殿锁千门 ,细柳新蒲为谁绿。
8.湖南为客动经春,燕子衔泥两度新。
9.夜雨剪春韭,新炊间黄粱。
10.王侯第宅皆新主,文武衣冠异昔时。
11.乡心新岁切,天畔独潸然。
12.上林苑里花徒发,细柳营前叶漫新。
13.平阳歌舞新承宠,帘外春寒赐锦袍。
14.玄宗回马杨妃死,云雨难忘日月新。
15.东家新长儿,与妾同时生。
16.为问寒沙新到雁,来时还下杜陵无?
17.越女新妆出镜心,自知明艳更沉吟。
18.零落梅花过残腊,故园归去又新年。
19.天地再新法令宽,夜郎迁客带霜寒。
比较有意思的是,因“新”有“美好”之义,古人讲究谦虚,人名中几不含“新”,地名中含“新”的就多了,比如以下的诗句:
1.忽过新丰市 ,还归细柳营。
2.新丰美酒斗十千,咸阳游侠多少年。
3.借问新安江,见底何如此?
4.客行新安道,喧呼闻点兵。
5.借问新安吏,县小更无丁?
6.心断新丰酒,销愁斗几千。
王莽篡汉,建国号为“新”,史称“新莽”政权,可惜,名虽为“新”,却是极为短命。
时下“新冠病毒”也有一个“新”字,我们当然希望它是短命的,甚至马上毙命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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