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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 群丨李子青紫又一年

记忆里,一树李子由青变紫,站在院子外的沟塘边。庄外,西南风一起,铺天盖地,麦子连三赶四地黄成片,空气中飘荡着浓郁的麦香味。布谷催得越来越紧,父亲和母亲紧赶慢赶割完麦子,趁着地里的一点墒,爷爷赶紧套牛犁地,抢时间把玉米、花生、大豆点进地,等天雨,好出苗。一收一种,紧紧凑凑得十天半个月。村中院子屋门紧闭,立在沟塘边的李子,紫中泛青,鸟儿来啄,上学孩来戳,地下狼藉一片。爷爷心急火燎地侍弄地里活,没工夫顾它,麦子黄了不等人,秋种出苗得等雨。眼看着要被糟蹋光了,奶奶看着心疼,踮着“三寸金莲”花了两天时间才把李子卸了。夜里坐在灯下按好次分开,好的趁着逢集让爷爷起大早去买,次一点的分给邻居家的孩子尝鲜。当然,好的还是留一些,放在米坛里,等忙罢麦收,远在城里的我,就会分享到这几十里开外的成熟与亲情。 

我熟悉这个季节,这个过程,熟悉李子树和那乡下温情的小院。

李子树已柱子般粗细,枝叶茂密,青色的李子引于其中,隐约可见。它站在沟塘边,巨大的根系维持着高高的沟坎不被雨水冲垮,极像年迈的父母,儿女都已离开,四散进城市,寻找属于自己的生活,自己却只能守望乡村,守望住根。也许他们的想法很简单,只为逢年过节时,儿女们候鸟般从不同的地方飞回村庄,能飞进不太宽大的小院,找一处遮风避雨的依恋。

李子树下是爷爷最爱呆的地方。爷爷常端着碗手搭凉棚往庄外望,望地里的麦子或苞谷、玉米。庄稼人靠天吃饭,一旦年成不好,牛圈猪圈里那几头“张口货”更是无从伺候。许多时候,一季庄稼尚未成熟,爷爷就天天抬头望天,天天听收音机里的天气预报,估摸什么时候收、什么时候种。割麦那几天盼日头,种上花生玉米盼雨水。望得眼酸了、腰弯了,可是,云过去了,雨还没来。爷爷就喊上父亲,扛上压杆,挑上水桶,到自己地里用打的灌井抗旱。那些月明或微曦的夜晚,爷爷和父亲弯腰一下下压出清凉的水,一挑挑从南走到北,洒下一道道的彩虹,滋润着地表下一颗颗干渴的心。单调的吱扭声中,太阳出来了,光秃秃的地面上悄然钻出一层新绿。

当西南风一阵阵哨得皮肤发紧时,记忆里打麦场沸腾一片。毒毒的日头、转动的石磙,麦秆碾碎的劈啪声脱去爷爷、父亲、母亲的一层皮,而粗大的麦穗、饱满的麦粒、成垛的麦袋又给他们莫大的喜悦的和安慰,让他们遗忘甚至麻木。一年又一年、一季又一季,痛并快乐着。这是村庄存在的意义,一个喜怒哀乐、五味杂陈而又纯真温馨的真实生活。焦躁不安的城市里,一想到这样单调而充实的季节,就会让漂浮不定的心歇歇脚,睡个舒心觉,一觉到天亮。庄稼收拾停当,父亲、母亲把紫油油的李子带进城。即使顾不上来,也会托人捎来。我们一家就能享受真正的绿色果品,享受亲情的抚慰。

李子树青了又紫,麦子黄了又绿。这期间,爷爷走了,奶奶走了,父亲也走了。母亲搬到了村外弟弟新盖的小楼去,小院开始沉寂了,李子树似乎也力不从心了,电话那头母亲说结的果子大不如从前了。

一年又一年,我和老家、村庄似乎有了隔膜和距离,回家的次数日渐稀少。工作忙、距离成了疏远的借口。老实说,离开乡村和土地久了,我觉得自己都变得浮了、华了、不爱脸红了。

今年的清明节,决计回家看一看,给老去的人添添坟,烧把纸,顺便再回庄子看看小院和李子树。

小院越发败落,墙根处长满齐腰深的荒草。李子树也已步入暮年,树干斑驳,枝桠残断,无声无语,全无当年的风韵。一个偌大的庄子越发陈旧死寂。

年轻人都搬到村外靠路的地方盖起了小楼,年纪大的一个挨一个的走了,庄子快成了空心庄了。母亲跟在我身后幽幽的说。

母亲说的,我是能想得到的,却是始料未及来得这么快的。

我知道,满树李子青青只能在梦中了。


作 者 简 介

吴群,笔名舞君。语文高级教师,河南省首批名师,省作家协会会员。中国著名行走散文作家联盟成员,自媒体《行参菩提》签约作者。有作品散见于《作品》《飞天》《广州文艺》《都市小说》《中文自修》《辽河》《天池》《小小说选刊》《博爱》《散文家》《散文选刊》《河南日报》等报刊杂志;曾获2009全国散文大赛三等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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