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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届行参菩提散文奖参赛作品】说不尽的母亲/崔志强

写到母亲,我实在不知道写什么,因为她太多的往事在我脑中涌现,让我一时无法着墨。还是从年轻时的母亲写起吧。

年轻母亲的事当然是听说,但就是这些“道听途说”,也枝繁叶茂。

母亲是从县城来到乡下的。以前眼里是街道,是拥挤的商铺,是来往的车辆,而眼下是铁锹、牛栏、灰黑的土地和卷着裤腿赤足的人们,母亲肯定迷茫过、无措过,甚而退缩过。但骨感的现实容许退缩吗,只能迎头而上。好歹是闯过那段艰难的揪心日子,最终和当地的农妇一样平静地走在乡间的路上,扛着锄肩着锹担着牛粪、挽着裤腿。但其间经历了怎样的心路历程,怎样的磨炼挫折,只有母亲心里自知。母亲,一个在城街长大的女人,自此和炊烟和鸡鸣狗咬和日出而作绑在一起,和脏苦累摸爬滚打绑在一起,融入农村漫长的炊烟中。

母亲刚到乡下时没有住房,就和父亲借宿在大队的仓库里。空旷的四壁漏风的简陋屋宇,是很难藏住秘密和遮住目光的。对于刚做新娘子的母亲来说是怎样的一场挑战,该经历多少尴尬和不堪。母亲肯定有过猝然惊慌的画面,有过局促不安的时刻,但母亲都忍受了下来,坚持了下来,平静地安排着日子。

母亲日思夜想有个窝,自己的窝。终于凭借自己的劳动遂愿。虽然那是灰扑扑的土墙房,但却是自己真正的家,可以安身栖梦的家。那时我已出世,我记得我蹲在土墙根下晒太阳的情节。土墙房当然是自己夯筑的,因为那时没钱雇人,农村却有的是土,可构屋结庐。怦嗵、怦嗵,我好像听见父母齐举木夯砸实墙土的声音,汗水跟着号子声一起飞出。这时的母亲已不是弱女子,而是一个汉子,一个能举起粗重木夯的汉子。在苫上最后一把茅草时,我想母亲一定欢颜如花,因为自己的房子终于落成,可以无忧、随心所欲地在自己的房子里书写生活、铺排心事。其后她和父亲又相继垒起砖瓦房和二层小洋楼,直至在县城还置了铺面。

当遮风避雨也收纳秘密的屋子安顿好后,母亲考虑的就是家庭的收入。在农村一伙儿出工,只能就是挣些油盐之资,想存钱根本不行。而我们兄妹仨的相继出世,无疑开支增大,生活过得很紧巴。母亲为了改善生活,白日除了出工,晚上就和父亲一道,就着昏黄的煤油灯搓草绳,编草鞋;雨雪歇工,就让父亲出外洗磨子、贩鸡鸭,自己则在家里做针黹缝补,换些零用钱。好歹是将生活敷衍开来,将日子过得不紧巴。

当改革开放的春风吹到农村,母亲和父亲那个高兴劲真是如中了彩。记得父亲从队里开会回来,将消息告知母亲时,母亲不停地念叨:这下好了,这下好了。当晚他们在卧室里嘀咕了好半天。第二日就张罗,雇请木匠打制豆腐箱,因为父亲有祖传的水作手艺。接着,他们到山地种植黄豆,漫山遍野地种;到树林砍柴火,没日没夜地砍。黄豆是满仓满廪,柴火是满场满垛。终于一切停当,豆腐坊开张了。

其实豆腐营生是个苦脏累活。大量地担水,一天十几担,都需从河里挑。那时可没有一拧就哗哗流淌的自来水。然后磨豆浆,石磨吱吱呀呀,不停地转动,人推得枯燥、劳累,特别是早起刚睡醒那阵儿推磨更是让人疲惫。还有烧锅,因为都是些毛柴细棍,不经烧,要不断添加。冬天还好,趁便可以取暖,夏天就是煎熬,人蹲在灶口,大汗淋漓。母亲夫唱妇随,推磨、烧锅、担水、洗涤物什,几乎什么活都干。鸡叫头一遍即起床,因为天明村民即来购买。母亲常披散着头发在忙活,顾不得梳洗了。暑期为了增加收入,还增加了一项蒸发糕,又是另一番忙碌。

开初豆腐坊生意是红火的,沿河两岸只此一家,并且那时村民的菜谱也很简单,豆腐和豆干还是主打菜肴,豆渣都是菜。但随着生活的改善和同行的加入,家里的豆腐生意日见稀落,直到有一天姐姐拉出去的豆腐只卖了三块,母亲和父亲终意识到水做生意是难以为继了,得改行了。改行是犹如人生的转身,是煎熬和痛苦的。母亲拿出家里所有的积蓄外加各个亲友的借款,好歹在街上购了一间门面,开了爿旅馆。为了节省开支,家里搬去所有能用的桌椅板凳等物什,另请人打制了几张,都没上油漆,以致每次用后,都要擦洗半天。

姐姐在前台招呼,母亲则在厨房支应。由于厨房临山而建,通风很不畅,故而油烟在厨房里盘旋,母亲整日在油烟中呼吸,以致落下喉咙干燥的毛病。厨房的活计很繁杂,从择菜、配菜到蒸煮烹调,然后又是拾掇、清扫。每次忙活停当,母亲累得身体如散了架。晚上还要赶回去,走七八华里的路。店里的几张铺位都给了客人,自己舍不得住。我记得姐姐常拼接餐桌睡眠。由于母亲不是专业厨师,烧的菜都是家常菜,有些客人就挑剔:这是饭店的菜么?应该请厨师来,您这么大年纪也不适合在店里待……说得母亲很委屈,但还得赔笑。过后母亲也发牢骚:俺不能在这里待了,得回家。可回家谁掌勺呢,那饭店不是要关张吗。但母亲说归说,第二天还是来了。我们也知道母亲心里的苦。在母亲任劳任怨的操持下,小旅馆总算一直开着门,家庭的开支也得以维持,直至我们成家立业。

我们成家立业后不久,旅馆终于功成身退,关张了,母亲也回到乡下的老家。由于我们的成家耗尽了父母的积蓄,他们又不得不劳作。虽然我们答应赡养他们,但他们婉拒了,说我们工资少,开支大着,用钱的地方多着,他们能劳动。母亲和父亲重新莳秧种田,并且将山上抛荒的洋湖田都种植起来。平时我们吃的大米蔬菜都不需要买,一个电话,父亲就骑着自行车送来。鸡蛋也是这样的,母亲看养了许多鸡。

我们以为日子就这么平静地过下去,生活就这么平稳无波地流淌,可谁知2008年父亲突然撒手人寰,离我们而去,离母亲而去。母亲一个人孤零零地守着老宅。我们担忧母亲会就此垮掉,一蹶不振,但坚强的母亲很快调整心态,从悲痛中走出来,依然种着菜养着鸡,虽然稻谷不再种植,但活计依然不少。忙碌的母亲脸上渐渐有了笑容,我们又看到了从前的母亲。现在回到家,我们看到菜园的蔬菜如春天的一角,院子里的鸡禽如一群撒欢的鸟,我深为母亲的坚强、伟大、勤劳折服。

我真希望她就这么安安康康生活,这么快快乐乐享受满天的晚霞和现世的美好!

作 者 简 介

崔志强,文字散见《人民日报海外版》、《检察日报》、《新安晚报》、《大河报》等纸媒,获得若干文学奖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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