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霸王别姬
火树银花5
>《【影视 影评】》
2017.10.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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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完这部戏后,心情一直无法平静。总想说些什么,发泄些什么,可每话到嘴边,都被我用力地咽了下去。我不知从何说起,而且也不敢说,我怕这些话从我嘴里说出来,就变味了。我知道我无法用与人交谈的语言来谈论它。那么不如,就写一写吧,总要写些什么,才甘心吧。
有人说,剧中的菊仙才是巾帼,而蝶衣充其量演的不过是一个小女人罢了,那我就写一写这个小女人的卑微。
他因母亲为妓,遭人凌辱;他因长畸形六指,遭人嫌弃;他自小便长相俊美,这本是多少人都艳羡不来的事,但到了他身上,偏偏也成了罪过。
他切掉手指,被卖进戏院,一次次的咽泪,一次次的反叛,却在逃出去看戏的那一刻流下了眼泪。小癞子说,我想成角儿,那得挨多少打呀!他却只是流泪。那一刻,作为一个孩子的他,真正悲伤了。
那是他看过的第一部戏,那部戏叫《霸王别姬》。
他毅然决然地回去了,回到了那个他前一刻还拼命想逃出来的戏院。
他甘心挨打,宁愿咬紧牙关脸通红也不求饶。那一刻,我突然明白,师哥的硬气适合生活,而他的硬气适合疯魔。
他放下了一切,卑微地讨生活,唯一的坚持便是“我本是男儿郎”。
是啊!他本是男儿郎,为什么非得做着女儿家的娇态,张口便道“又不是男儿郎”呢?戏院里学徒那么多,偏偏就因为他出身下贱,长相秀美,就得唱出这辱人的词句吗?
不,他不妥协!他不屈服!他不会放下最后的尊严!“小尼姑年方二八,正青春被师傅削去了头发,我本是男儿郎,又不是女娇娥……”
可这卑微的固执在师哥面前却一败涂地。我无法理解他当时的心情,我无法想象他当时的内心,或许那是一种连他自己都无法言说的错综。我只知道,那个时候,他一定很痛,痛到癫狂。
嘴角的鲜血缓缓地流下,美的凄切。而那抹鲜血,带着他不明所以的坚持,带着他男儿的血气方刚,一并流走了。从此,那不再属于他。从此,他不再是他。从此,他不再是男儿郎。从此,他甘心做女娇娥。从此,小豆子被封锁。从此这便是女人的皮囊。
那一刻,发生了太多,惊心动魄。那一刻,包含了太多,急促转折。从此,山回路转不见君,雪上空留马行处。
我实在不知道用什么语言来描述这一刻。因为这一刻,是小豆子一生的转折点,它太重大,我写不来。
小豆子就带着那一缕鲜血,唱出了他的未来——小尼姑年方二八,正青春被师傅削去了头发,我本是女娇娥,又不是男儿郎……
那个时候,他的脸上无愤怒,无悲戚,有的是一种近乎妖冶的美。
他终于——成角儿了!在失了身,失了心后,他终于成角了。
讽刺的是,他是唱虞姬唱红的。庆幸的是,他已经不介意了。他愿意当虞姬,他爱上了霸王。
他唤作程蝶衣,而他的霸王唤作段小楼。
他同他的名字一样一心一意,而他的霸王却不爱虞姬。
他一厢情愿地沉溺于戏里,直到小楼亲手打破。
那日,小楼在花满楼救了菊仙,他满心醋意语气也凉,一问一答间竟动了火。
小楼忙去安慰他,却听到了他悲戚的声音:“师哥,你忘了我们是怎么唱红的了吗?还不是为了师傅的一句话,从一而终呐!”
他想要和他从一而终,不管戏内,还是戏外。
小楼懂他,却无法应他。只能回身,坐下,连安慰也省了去。
他拉着小楼哀求:“师哥,就让你和我,不,是我和你唱一辈子的戏,好吗?”
他卑微到如此,只想着要留住他。他甘心跟着他,只要他还要他。
可小楼却只是叹息:不小半辈子都唱过来了吗?”他的心,他不懂。
“不,说好了是一辈子,差一年一个月一天一点一个时辰都不算一辈子。”那一刻,他偏执地近乎疯狂。
但纵然如此,却也留不住他。
“师弟,你可真是不疯魔,不成活呀!”他叹息。他明知道他是个戏痴戏迷戏疯子,却还得残忍地告诉他现实“你是真虞姬,我是假霸王”因为戏外,容不得疯魔。
小楼转身便走独留他一人在身后,杜鹃啼血,悲唤师哥,如猿哀鸣,求他别走。
而后的一场戏,怕是蝶衣此生最后悔的一场戏。早知菊仙就此倾心,那他定然要将他……拦下……可是,他何时又能拦得了他呢?
两相情愿,似乎那么容易。就那么一瞬间,师哥身边便多了一个菊仙。
他不甘,他嫉妒,阴阳怪气地讽刺:“菊仙小姐是哪里学得戏?”要不然怎会将他爱了十年的师哥轻易抢走?
他害怕,从此再无可能。他拙劣地找借口:“袁四爷今晚叫我们过去,说要栽培我们。你——不能走”
谁听不出他声音里的颤抖,谁听不出他的卑微乞求。可真虞姬碰上了假霸王,终究也逃不过一个美人迟暮的下场。
跌跌撞撞绕了一个十年的圈,十年后,他再次一个人。
纵然他卑微挽留,如此凄切。他说,你别走。
他独自一人赴了袁四爷的约,听着他毫不掩饰的赞美,心下了然。早就想到了,不是吗?世风日下,一次次地被玩弄,是他逃不过的宿命。
幸好,袁四爷也爱戏,懂戏,倒也不算辱没了他。
那夜,他的霸王洞房花烛,而他与另一个霸王在后院唱一出霸王别姬,泪下潸然。袁四爷说,他是虞姬重生。今夜的霸王说,他唱的是姬别霸王。
姬别霸王,听到这个词时,我的心中猛然一痛,就像蝶衣一样的痛。他没有打算要别他,为何还会痛呢?这种痛,我描绘不来,只是在那一瞬间泪水便充盈了眼眶,却无论如何都流不下来。
第二日一早,他便带了剑去找他,而这时的他还没有起床。
他将剑扔给他,那个时候,他多想从他的眼中看到一丝动容,然而,他听到的只是他嗤笑的声音:又不上台,要剑干什么?
他不记得了。
他不记得那年他一眼就看中的剑,他不记得那年他拿着剑立下的誓言。
那年,他说,霸王要是有这把剑,早把刘邦砍了,到时候当上了皇上,你就是正房娘娘了。
他满心欢喜,信誓旦旦——师哥,我定送你这把剑。
如今,他却再也不记得。
那好,从此以后,你唱你的,我唱我的,各不想干。
他不是不爱他了,他只是想在爱中保留最后的尊严。
若说前面的故事迷茫难以猜透,后面的故事便是他们依着轨迹一步步走来。
小楼因着他的硬气,被日本人抓去。
他听后,再也顾不得什么赌气,什么心伤,衣服还未穿好,脚便已踏出门槛,竟是一刻也留不得。不就是去给日本人唱戏吗?什么尊严,什么节气,他通通不要了,他只要他。
然而脚步却在看到菊仙的那一刻停了下来。一转身回了内堂,脱了衣服,慢悠悠地坐了下来。
你不是爱他么?你不是抢走他么?你为何不去救他,还要找到我这里来?
他就那样坐在堂内与菊仙对峙,然而内心的焦急却掩饰不住。若是菊仙不妥协,他也定当冲出去,就他于水火之中。
幸好,她妥协了。她应他,你将他就出来后,我回我的花满楼,以后定离你们远远的。
他信了。那一刻,我也信了。我信了她的话,信了以后他的路定会容易些。
他再也等不得,手忙脚乱穿好衣服,只身去寻了日本人。
这出戏,孤零零的,只他一个人。没有了霸王,也唱不得虞姬,只道一曲《牡丹亭》。
他如愿救出了他,却只换来他的责问。
他或许也在奢望,师哥会不会也在担心我?所以,他兴高采烈地告诉他,原来,日本人也懂戏,这样,他便无恙。
然而小楼满心的道义与国家,只当他是辱了国,推开他,坐了车,扬长而去。日本人牵了狗进来,狗吠得凶狠,他仓皇逃窜,狼狈不已。惊慌间上了楼,回头时却发现车早已无踪影。他没有等他。
他该伤心吗?或许吧。可这样的伤害又不是第一次了,和以往比起来,还算轻了吧。
那一刻,我看他的狼狈,满满的都是心疼。
日本人终于被打了出去,然而日子并没有就此平静。这一次,被抓进去的是,蝶衣。
小楼也终于开始担心,开始为他奔波。小楼去求袁四爷,低声下气,连以前的不敬也补了回来。
还是菊仙,带了剑,仅一句话,便让袁四爷变了脸色。她说,蝶衣被抓走前说,这把剑的主人能救他。所以,她便将剑带来,还了他。
菊仙何其聪明,三言两语便将小楼撇清了关系——这把剑,是袁四爷的,同小楼无关。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但所有人都在装傻。所有人都明白,在蝶衣心中,剑的主人是小楼,而非袁四爷。所有人都知道,袁四爷救得了他的人,只有小楼救得了他的魂。
所有人都懂,除了小楼。
法庭上,他一字一顿,字字锥心。明明说得都是事实,明明说得都是他内心所想,明明他没有说错话,但为何那么叫人心疼?
他说,你们杀了我吧。他想,姬该别霸王了。
他的身形,那么单薄,却要一个人承受巨大的痛。
他一心求死,只因没有了霸王的虞姬早已失去了活着的意义。
若不是有惜才的国民党高官营救,恐怕早早便该曲终人散。错过在阴阳两地,也不必再体味那么多的苍白无力。
他从牢狱出来,失了霸王,没了师哥,做不成虞姬,蝶衣也再无意义。既然求死不能,活也必不能好好活着。他迷上了大烟。
醉生梦死间,他给娘亲写信,信中,他一切都好,师哥一切都好,他和师哥一切都好。他还是小豆子,师哥还是小石头,他们依旧是最亲近的人。师哥愿意自己挨打放他出逃,他也会将两块大洋全部留给师哥。师哥依旧是他的霸王,霸王也愿意让他当正房娘娘。
古来疯魔最寂寞,但愿长醉不愿醒。
无落寞,无哀愁,他在梦中迷醉,而小楼在家中用他送的剑舞着剑花。日子就像相忘于江湖般的平静,远没有霸王虞姬的荡气回肠。
如果不是师傅将他们叫去,我真的以为这般寂寥便是一生。
那日,师傅将棍子扔给他,三言两语旧事重提,逼得他泪下。
我突然就想到了那句话——师傅,西天何时才到头啊?
师傅,这种痛苦何时才能到头啊?
我本已不愿再奢望,只想用平静粉饰太平。我本已习惯一个人忍受痛苦,为何还要让我在刀刃上行走?更何况,让他拿起棍棒来打醒师哥,他怎么舍得?师哥,他没有错啊!
那个时候,硬气的师哥依旧硬气,不狡辩,不求饶,任凭棍棒在身上,也不吭声。而硬气的蝶衣却涕泗横流,哭的让人心碎。
两位名角终于又一起站在台上,唱着霸王别姬。眼波流转,却在那一刻破了音。毁了戏,还差一点闯了祸,连累了师哥,他决心戒烟。
他以最残忍的方式逼着自己戒掉大烟,他狂叫,他疯吼,他拼命地砸东西,他拼命地伤害自己。他在菊仙怀中无疑是地呻吟,他说,娘,我好冷。
那一刻的脆弱触动了菊仙,也让我的心狠狠一揪。我没有体会过这种痛楚,但我知道那种孤独,让人痛到无力脱身。
他终于戒烟成功,以往的煎熬都可避过不谈,因为此时他在他身边。
我记得片中,他盖着被子,靠着床头,小楼就蹲在他身边,咋一看就好像同塌了一般。小楼在笑,笑得很开心,他也在笑,笑得很幸福。
他一袭白衣,胜雪独立,却在那一刻甘心依赖于他,像个孩子一样开怀。
他很满足,因为在他最难的时候,有小楼陪着他。
他很欢喜,因为戒了大烟,他又是干干净净的一个人。
后来的故事都离不开一个人——小四。有人说小四忘恩负义,有人说小四恩将仇报。可事实上小四根本不知道是谁将他捡了回来,不是吗?
其实这部戏中,谁都没有错,但生活偏偏要悲剧登场,让所有人都不得善终。
那天,小四穿着和他一模一样的戏服,逼着小楼选一个虞姬。
他震惊地起身——他这辈子最爱的便是戏,难道,连这也要剥夺吗?
他不甘,酸楚却又固执地看向小楼,用最后的坚持逼他作出答复。
他不害怕,孤注一掷,再无退路。他只想要一个答案。
小楼将头饰一摘,掷于桌上,一句“不唱了”让他欣喜若狂。
他的眼神很冷,也不愿再看这帮乌合之众。心有灵犀般,他同师哥一同向外走去。
这一幕是我在剧中最受震动的一幕。那一刻的场景,包括那一刻他们走路的频率,都恰到好处。
那种震动,无以言表。
我可以体味到他当时的心情,我甚至可以想象到他当时的神情,像一根紧绷的弦,孤傲的走出。但我无法描述,也无法述说,他只是在我的心中凝结,压着我的内心,一次次地震动,一次次地惊醒,然后击打成这辈子都忘不掉的记忆。
它的震动之处,就是让人不想过去,不想未来,不去想他们会被阻止,还是会一起走到地老天荒。它让人们心甘情愿地让心跟着它的节奏,亦步亦趋地走下去。
他们还是被拦住了,拦住他们的人,是菊仙。
那一刻,蝶衣突然明白,全世界都在与他为敌,但他不愿意师哥与他一起,被全世界唾弃。
那就让他最后一次为他戴上头饰,从此,再也不要在一起。
那一刻,他用温柔作为告别,一转身是茶凉无限。
再次见面又是很多年后。
曾经的霸王被一群无知的先生压在地上,狼狈万分。而他一身虞姬装扮,蓦然出现在他面前。在那个时候,这身戏服代表着耻辱,但他却用尊严对着小楼。
其实这时他们都已过了而立之年,明明已不再年少,却依旧爱得轻狂。
时隔十年,他再次为他描眉,他还记得,师哥的眉要立着画,才向霸王。
他也被按倒在地,卑微地屈身,但他不后悔,他只要陪着他,受辱也无畏。
没想到,现实竟如此伤人。
“他是戏痴戏迷戏疯子”
“他只管唱戏,他不管台下坐的是什么人,什么阶级,他都卖力地唱,玩命地唱”
“他……他就……当了……汉奸!”
“他给国民党伤兵唱戏,给北平园的反对头子唱戏,给资本家唱,给地主老财唱,给太太小姐唱,给地痞流氓唱,给宪兵警察唱,他,给大戏霸袁世卿唱!”
“他抽大烟…他抽起大烟来没命,不知抽光了多少劳动人民的血和汗!”
“他为了讨好大戏霸袁世卿,他给袁世卿当……当……”
“你当……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