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面

听人说，楼下新开了一家面馆。

今天休息第一天，在家坐了一天，下午看外面阳光好，还是没有出去，六点时分，到了出去走一走的时候。

顺便走进那家面馆，地方不大，两面摆着六七张桌子，迎门一个柜台，后面，挂着一张价目表，有些广告的意思。吃饭的人不少，差不多占满了桌子，只有柜台前的那一张空着，两边摆着六把椅子，随便就坐下了。要了一个炒削面，算是最便宜的。

我一向不爱吃面，不管什么样的面，都不合我的胃口。小时候，宁愿吃一块红薯，觉得它比起面来，真的好吃，所以，一手拿着红薯，一手端着面，一口红薯，一口面，不然，那面就难得吃下去。那时候的面，叫糊涂饭，虽然也是面，可这名字，就叫人犯糊涂。

不太饿，坐在那儿，等着，不一会儿就有了困意，两手支着下颏，果真就睡着了。那些吃饭的人，我没有睡的时候，说的话，都能听到，睡着了，就什么声音也没有了。

一盘面放在了桌子上，突然醒来，看到店家的人在笑。我只感觉没有睡够，没有感觉不好意思，再看前面那几张桌子，进来时坐着的人，吃完已经走了。

拆开筷子的包装，看着盘子里的面，先是否定了它是手工面，每一根面条粗细一样，那么匀称。还有一块肉，虽然块不大，但很明显地垛在面条的最上面。我这几年眼睛不好，竟然看见了这块肉。接下来，开始吃面。

在饭馆里吃面，有一样不好，店家愿意用盘子盛面，盘子不宜端在手里，只能低下头，把嘴就到盘子上面不远的地方，然后，把筷子伸到面盘里，夹起些许面条来，往嘴里送。我向来筷子用得不好，这是技术活，没有好好练，是个失误，单从吃饭说，这很失败。但练了，就能够练得很正经，很精美，甚至很艺术？也未必，从我在手工上的粗笨看，正经的筷子技术是怎么也练不到家的。从吃面就可以知道，面不只是不合我的胃口，用筷子夹面条，也不是我的手想做并能做得好的事情。

但吃面，是必须把那些面填进嘴里的，没有别的办法，大家都用筷子，我再向店家要勺子，显得很多事，所幸只是吃个面，况且这一盘面也不太贵，哪里就有了要勺子的资格？完全可以凑合。每一次夹起一撮面，我都尽量多夹一些，因为知道，它们在半道上，会纷纷从筷子里脱落，似乎它们知道那筷子是送它们去就死的，所以，没有不愿意逃亡的。但筷子也有责任，不能让所有人都逃走，所以，每一口面，都吃得很缺憾，很不尽意，眼睛里是一大撮，可最后到了嘴里，却是少得可怜的几根根，于是，这饭就吃得特别慢。常常是，一盘面吃完了，可胃里感觉还是空的，因为吃下去的那一些，都很快下滑到了肠子里去了，所以，每一次吃面，我都只感觉还饿着肚子，却说不吃了。不吃是对面的不喜欢，饿着，是肠胃对吃面的反应。

可这顿饭，我自己感觉吃得呼呼噜噜 ，呼噜的是我按眼睛看到的那样，觉得有一大团面要进嘴，这种意念上的大口接纳，结果，有一多半是空的，所以，那一多半空着的嘴唇，只能发出呼噜声，表示，嘴唇并没有偷懒。等我吃完了，抬起头来看，店里只剩下厨师坐在另一面的一张桌子上吃西瓜，他大概要下班了。另一张桌子还剩下两三个食客，一边抽烟，一边说话。这也不错。

帐在一开始已经会过，看着店家吃过一块西瓜，我赶紧打过招呼，并说，面真好吃。出得门来，在肚子里轻声说，这吃的是什么呀！

2024-4-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