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云微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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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红楼梦》
话/说/妙/玉
壹
倘若宿命无法摆脱，该怎么活？
时光汩汩流淌，我们此岸踏歌、彼岸逐梦，我们摇曳着花瓣儿召唤命运的翅膀。可若舟楫已经启动，航线已经设定，任凭浪花拍击春花秋月，回，不可以了!
岸上阳光温暖，岸上风雨如晦，岸上雾霭千重。
又何干？有些结局一眼望穿。
比如妙玉。
十七回，林之孝简介妙玉：苏州人氏，祖上读书仕宦之家，父母俱亡。自小多病，买了许多替身儿皆不中用，自入了空门，方才好。所以带发修行。
追加一句：文墨也极通，经典也极熟，模样又极好。
然而，许多人眼中，这种极致归属孤高，不近人情。
认为僧不僧，俗不俗。连厚道的李纨都说，厌妙玉为人，我不理她。
再厌，掩饰不住妙玉“气质美如兰，才华馥比仙”。
她不同于大观园内任何一位小姐，无法像同龄少女那样美美哒打扮、游玩，美馔佳肴，无法尝试爱情，最残酷的是，只能在佛院庵堂了此一生。
青灯蒲团非所愿，结局暗淡难摆脱。
既无退路，又无前程。
但本该朽木土灰一般的日子，妙玉却在鲜有人光顾的栊翠庵里，打磨出了绝世的光芒。
妙玉独行
红楼十二钗
缪晓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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贰
倘若三个“极”只是一种概念的话，四十一回刘姥姥二进大观园，贾母带女眷一行到妙玉的栊翠庵吃茶章节，可管窥极致细节。
妙玉怎么行事的呢？
亲自捧了一个海棠花式雕漆填金“云龙献寿”的小茶盘，里面放一个成窑五彩小盖钟与贾母。
成窑是明代景德镇的官窑，尤其以五彩图案的作品为贵，号称“斗彩”。清代已经十分难得，妙玉却视为“俗器”。且由于刘姥姥喝过一口，便不要了。
她给看得起的宝钗、黛玉和宝玉准备了“不俗之器”：
宝钗的杯子“后有一行小真字，是‘晋王恺珍玩’；又有‘宋元丰五年四月眉山苏轼见于秘府’一行小字”。
表明：曾被王恺视作珍玩，被苏轼藏于府邸。
苏轼大文豪自不必说。
王恺是谁？晋武帝的舅舅，国舅啊！
给黛玉喝茶的杯子，同样有一个古雅的名字：“杏犀乔（皿旁）”（后一字读“乔”）。
给宝玉则是她自己常用的绿玉斗。
用妙玉反驳宝玉的话说：“这样的俗器你家未必找得出一个。”
茶水呢，给宝黛烧的是梅花瓣上收集的雪，用花瓮深埋地下，隔年才取出。
你可能说，妙玉身世显贵具备资本。
错！《茶经》易得，你学会几句？
叁
妙玉才华何其高？给邢夫人的侄女邢岫烟当老师。
连林黛玉都毕恭毕敬地讨教。
七十六回，中秋之夜，黛玉、湘云在凹晶馆联诗，联出悲伤的“寒塘渡鹤影，冷月葬诗魂”警句无法续接时，是妙玉现身，请她们到栊翠庵中，续足全诗。其中“钟鸣栊翠寺，鸡唱稻香村”透出的熹微晨光，一改前诗凄楚颓败景象。
尤其第五十回，李纨罚宝玉到栊翠庵折红梅插花瓶，命人跟着，唯独黛玉拦住说：“不必了，有了人，反不得了。”
对这句含义的揣摩众说纷纭。我想了很久，突然明白，那是唯独黛玉才懂得的，妙玉孜孜以求的画面感。
大雪皑皑，银装素裹，仅一位怡红公子独步寻梅、折枝，寂寥转身远去。
天地冷清，白雪无暇。
那是妙玉心中的构图，可惜过于高洁，世人难解。
品茶、作诗，就连折枝梅花都竭尽美艳，你说，妙玉活得高精尖不？
再难的窘境，也束缚不住心灵。
妙玉在宿命的桎梏中没有哭哭啼啼，束手虚度。
她品出了人间至极的茶道，联出了起死回生的诗句，创造了无人能赏的画面。
眼前事，身边人，抓住一两样就好。
无法众揽，那就少摄；无法远播，那就深掘；无法自由，那就钻透牛角尖儿。
身处绝境，遗世独立也要努力活出绝代风姿。
这才是美轮美奂的自我陶醉吧！
图片｜网络
作者简介
栖云微观｜每周五更新（其他时间不固定）
出品｜栖云工作室
主笔｜栖云推广｜雪莲花 潜德懿行 杨min 云深水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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