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遗余力地去做你热爱的事情,别总为一些零碎的声音而去质疑自己。你很好,会越来越好。请坚定不移!
楼顶种菜小记
赵秋分
2008年夏,妻子参加教师进城考试,小人物无法主宰自己的命运,那种锥心之痛深重得无与人说。妻子全心身想把书教好,她很较真,很长一段时间羞于见人,晚餐后懒洋洋地,只在自家七楼楼顶转几圈。还好,陪伴她的有隔热层里那棵独一无二的蒲公英,它从水泥板的夹缝里探出头来,还得横着身子转一个弯,夹缝里无土无水,它的存在就是一个奇迹。好在残酷的盛夏只威风了几天,便立了秋。立秋以后便是处暑,便是白露,便是秋分,便是寒露,过了霜降,便立冬了……长空漠漠,日日有蒲公英的陪伴,倒是相看两不厌。春节过后,心怀对蒲公英的敬畏,想在楼顶存一抹绿色,表示对生命的顶礼膜拜。只是偌大的楼顶无一抔土,我用捡来的废铁铲收集施工遗弃的碎石砂粒,扫下风化的水泥屑,聊胜于无。后来故伎重演,水泥屑以及富贵人家绽放的烟花落在楼顶的烧药灰,再加上每天从生活垃圾里剔除出的有机质……这是一块多大的土地呀,一而再再而三地拓展,也就是如今两张对开的报纸大小。每一个生命都是一部不朽的传奇。第一年谷雨过后,春风扶疏唤新芽,两片小叶的精灵拱土而出,这种子是从哪里来的?飞鸟衔上来的,老鼠屎里屙出来的,垃圾堆里存留的。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年年都有嫩芽和春天相约,我的楼顶才有了生命和生机。地块的东面是一人高的护墙,南面还有一堵两人高的隔墙。这里的每一粒种子,从拱土而出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不能在沃土里扎根,不能在旷野里扶风摇云;就注定了它们不能在冬春里沐浴到温暖的阳光,不能在炎炎夏日里得到荫棚的片刻庇护……每个日出日落,几乎就是一个死去活来的轮回,活着就得时时刻刻承受着大自然的磨难。出身的贫寒,落脚的贫瘠,境遇的别无选择,增加了多少生存的困厄和艰辛。当第一棵嫩芽拱破硬土时,我就日思夜想着它们,想象着它们像鸡仔一样破壳而出,从土里站起来,一片青嫩,蓬蓬勃勃地生长。一旦天晴,老盼着变天。夜里真有了小雨,仿佛是自己被种在土里,雨点滴落在心田,爽得自己一个劲儿地拔节疯长。但好长时间过去,嫩苗完全不是茁壮的劲头,依然只是寸把高,挺单薄的身子。免不了一日三回地看,站在那里,仔细想想,我们给了它们什么?除了日夜的思念,作为生命,你给了它们多少实际的关爱?实际上,我们早已把它们当作自己细嫩的婴儿。接下来的日子里,一直在力所能及地侍候着:浇水、松土、打杈、掐尖,用编织带织经纬,用旧横幅布条搭凉棚……仲夏来临,菜地才真正迎来葱茏的生机。南瓜冬瓜爬藤牵蔓,横生墙外;再过些日子,辣椒树撑一团生命的绿,枝叶繁茂,亭亭如盖。晨光熹微,心无旁骛的蜜蜂早已满载归去;晨曦初露,轻帆快风的蝴蝶翻过围墙来,打探打探菜地。物竞天择,瓜藤一两根,辣椒树一两棵,是楼顶最美的风景。收获的是晚成的大器,但并不反季节,黄了夏南瓜,绿了秋冬瓜,红了冬辣椒,还有从旧年青翠到新春的香葱和大蒜。我得意洋洋,绿色,纯天然,无毒害。读大学的儿子当头一瓢冷水:土里有油膏沥青残留成分,空气里有焦化厂飘着的尘埃,天然水说不定来自酸雨,怎么叫人放心?妻子总是骑墙,作壁上观。我自己种的菜,家人都不敢食用,这怎么得了?春天里,吃不完的,洁来还洁去,我又把它们埋在楼顶的土里。种菜我还真是只“菜鸟”,并没有郭橐驼种树的心得。没有铁锄,就用废铁铲,权当犁铧来松土。翻开一看,土里蛇鳝一样的须,铁柱石雕一样的根,根须交错,见缝插针。须比藤长,根比树高。藤即须,须即藤;树即根,根即树。不分你我,只能抱团,没有个体,只是整体。此时,我泪眼婆娑。它们生命的绽放胜似春花之烂漫,因从容面对磨难而保住尊严;死之归途犹如落叶之静美,以视死如归的豪情仍赢得尊重。一生古朴而原始,率真而宁静,独立云空而固守三寸之地。白天,一墙之隔的工业品市场,终日里熙熙攘攘,任凭商贾利来利往,它们只与寂寞为邻;脚下咫尺是繁华的红岭路,整天地纷纷扰扰,任凭世人贪黑早起,它们只与行云为伴。黑夜,独与月儿相望,月上柳梢,月儿就是心灵皈依的桃花源;独与星星对话,雾失楼台,星星就是洗涤心灵沙漠的坎儿井。土里仿佛有几双幽怨的眼睛与我对视:出身贫寒,落脚贫瘠,不是自己的选择。如果再有那样一些渴望的眼神与你对视,你竟两手空空,不能给些实际的关爱,假如以前只是时令式的记起,只有节日式的问候,心里也许会隐隐地深深地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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