丈母娘
佘华荣
某天聊天，单位前主要负责人罗行长跟我说，你丈母娘，我丈母娘都是某某街数一数二的人物，跺一脚，某某街要抖三抖！我心头一惊，我丈母娘原来如此厉害呀！
三十多年前，认识了未来的丈母娘。她是一个近视眼，身材偏胖偏高，大嗓门，热情。她每天忙于织篮子，材料是包装盒上的塑料带子，红的，黄的，蓝的，绿的，花花绿绿的带子在她手里上下翻腾，如臂使指，魔幻般的变成一个个小巧玲珑的菜篮子来。狭窄的屋子里挂满了这样的篮子，堆满了各色带子，摆一个床，摆几条矮凳子，已经没有多余的空间，转身都难。
晚上有时候去玩，丈母娘一边织篮子，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同我说话，问我一些情况。有一次她去挑水，我便说我去吧。她告诉我在什么地方挑（即一完小下面一个院子里挑井水）。挑水不是什么难事，七八岁就挑水。算是轻车熟路。大桶挑几担就把她家的水缸挑满了。大概她看我老实，也比较靠谱，又有高学历，工作单位也还好，便同意了（那个时候的人也单纯些，并非像现在，非得有房有车，长相俊朗，家庭比较富裕等等条件苛刻）。后来结婚了，经常在她家吃饭。因为喜欢交朋友，隔三差五同一些朋友去她家去，也是热情招待，从无怨言。至今还有朋友说，你丈母娘确实可以，蛮好的！因为她大方，不小气，不抠门，女婿的朋友当成崽的朋友一样。后来有了小孩，她帮着带，一把屎一把尿地拉扯，洗衣服，洗片子，洗被子，晚上带着睡，好像自己的晚崽。我虽然做了父亲，其实跟没做差不多，没洗过衣服，片子，被子之类，最多是空闲时间抱一抱，带着在街上耍一耍而已。倘若用一句话形容，就是“袖手旁观”，几乎是置身事外。仿佛是一夜之间，或者说做梦似的，小孩子就大了。
婚姻是磕磕绊绊的前行。毕竟两个人出生及长大的环境，生活习惯，各种见识不同，三观不一致，许多事情的看法或者说认识是不一样的。磨擦难免。七年之痒，其实不然，三十多年后仍然在某些时候痒得难受。争吵的时候，丈母娘是站在女婿这一边的，至少表面上是如此。她当着我的面经常批评她女儿。她女儿不服，说娘袒护我。丈母娘据理力争，说，我“袒护”理！谁说的有理，我就支持谁。其实这个“理”，也是公说公有理 ，婆说婆有理。我知道她的良苦用心，也是怕女儿家散了，极力维持这个来之不易的家别散了。跌跌撞撞地走了几十年，没有散，丈母娘是最大的功臣。
2013年的时候，或者说之前的几年，丈母娘极力撺掇我们在长沙买房子。说，将来你们几个都到长沙生活，互相有个照应，况且是省城，医疗、教育、环境等等都不是小县城可比的。并说，你们买房子，每个我赞助两万元。我开始是不赞成在长沙买房子的。在长沙读过几年书，不怎么喜欢。冬天太冷，夏天太热，就气候看并非是宜居的城市。况且，我总是对城市，尤其是超大城市看不顺眼，无端的畏惧。总觉得大城市就是一老虎口，吃人不吐骨头的。但经不住丈母娘的一再催促，一再劝说，我几次上长沙看房子。小舅子在长沙工作，他带着我们差不多把长沙城里的房子看了个遍。看花了眼，也把人看得精疲力尽，心力交瘁。许多时候心里窝着火，看什么房子！千百次在心里问自己，干嘛要在长沙买个房子呢？有这个必要吗！但是，箭在弦上 ，不得不发。开弓没有回头箭，硬着头皮看。后来实在烦了，就看中一个小区，说，就这个房子，不看了！一锤定音。在心里发狠说，是好是坏，是一坨狗屎也吃了！许多事情，主要是选择和下决心难。倘若下定了决心，闭眼吃毛虫，一坨屎也吃了。回过头来看，丈母娘这个撺掇或许也是对的。那个时候正是房地产低迷时期，房价适中，倘若再过一段时间，买个房子更难了！
某某街的女孩子嫁了，嫁得如何，是否钓到金龟婿，也是几个丈母娘身份的人物交谈的话题，甚至攀比的话题。许多年后，自己的女婿混得不怎么样，别人的女婿在单位混得风生水起，纷纷走上领导岗位，多少有失落感。但是，丈母娘当着我的面，总是说，不当官也好，当老百姓吃安稳饭。话是这么说，她既是安慰我，也是安慰自己，自欺欺人而已。我也知道，辜负了她的一片苦心。再说，她在一条街上，能说会道，心高气傲，从来都是有面子的人，可这个女婿不争气，脸上无光，也是无可奈何，打落牙齿往肚子吞啦！
丈母娘几次问我，去不去涟源市呢？（丈母娘的娘家）我很干脆地说，去！但是，答应了几十年，几十回，至今尚未去过。总是阴差阳错。去年她娘家一个亲戚满八十岁，办寿宴，原本答应去，结果下大雪，困在长沙，又未去成。三十多年前，她五十多岁，“风华正茂”，做事风风火火，“人人吃得半升米，个个上得梁山寨”的模样；三十多年后（今年八十四岁），她背驼得厉害，快驼到地上去了。而且视力很差，夹菜也是萝卜当肉夹，一些近在眼前的东西要靠手摸的程度。美女迟暮，英雄末路，好汉不提当年勇啦！
（作者系邵东农业银行退休干部，邵东市作家协会会员。）
联系客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