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桂早春行采风作品10】杨能广：“洞”见：一个村庄的仁厚密码
“洞”见：一个村庄的仁厚密码
杨能广
门洞、墙洞、台阶洞（姑为取名），在一个叫大碧头的古村里面，一个叫宾家老院子的地方生动而温情的呈现，由此也让我“洞”见了一个村庄的仁厚密码。
早春二月，和一众文友来到广西全州大碧头村游玩。与福建土楼、广东开平碉楼等国内一些知名的古村相比，大碧头村几乎算是寂寂无名，但此村其实还是颇有历史底蕴的。宋末元初，一位名叫宾万七的乡民在机缘巧合下发现了这处有山有水有田野有温泉的风水宝地，于是带着家人迁居至此，从而创造了一个历史文化气息浓郁、自然风光秀丽的“大碧头”村，算起来已有近千年历史了。据说，这里还是明朝大旅行家徐霞客入桂旅行探险和游历的第一站呢。
宾家老院子，居住的全是宾氏族人，千年瓜瓞绵绵，他们聚族而居，尊祖敬宗，敦亲睦族，院子由小变大，人数由少变多，直至走出原乡故土，在各地开枝散叶。客观的说，在荦荦大观的中华姓氏中，宾姓只能算是小姓，然而，水有源树有根，宾姓也是其来有自。据宾姓族人编撰的《宾氏家学》记载，其人文始祖为春秋时期须无公，另揆诸历史，宾须(胥)无为春秋时齐国大夫，曾与管仲、隰朋、鲍叔牙等辅助齐桓公称霸，同时史书中还称宾须无、管仲、隰朋、鲍叔牙、宁戚五人为齐国“五贤人”。有此显赫和贤良的始祖，宾姓后人莫不深感荣耀，并始终坚持雅操，守真循良，血液里一直流淌着仁厚的因子。
老院子无疑是整个大碧头村的核心和精华。这里，溪水潺潺，古树婆娑，石径阡陌。这里，一幢幢青砖老屋依山就势，高低错落，整齐排列，其一砖一瓦，一梁一柱，一神龛一门联，一戏台一宗祠，不仅记录着宾氏族人的迁徙史，更体现了他们心系家国、善处慎行的为人之道。
老院子的住户，家家都有正厅、厢房、伙房、天井，还有畜棚，功能十分齐全。让我颇为诧异的是，户户大门外边都有一个面积两三平米，类似于洞一样的过道，外连小巷，内通正厅，人称门洞。囿于识见，我向主人问及其作用，据介绍，门洞一则可以放置灯具以照明，二则晴可遮阳，雨可挡雨，寒可避风，为行人提供短暂庇护之所。主人还说，旧时天灾人祸不断，故偶有乞者上门求食，但他们限于身份，不会进入主人正屋，而是只进门洞，倚在进户门旁求取食物或散碎盘缠。设置这门洞，充分体现了主人“上门都是客”的仁厚之心，还有对乞者一种可贵的尊重和礼遇，同时也是对生活在最底层群体的人心理的洞察，可谓有仁有义有礼有节。此外，一些乞者因身体困倦，或天色向晚想在此休息，那么，这门洞也是他们临时的栖身之所。
这里，每一户人家在靠近巷子的外墙上，均设有一个墙洞。好好的一面墙，非要留一个透光口，不怕寒风侵入？不怕隐私泄露？确实让人不好理解。请教主人，原来这同样反映出了他们自祖辈传下来的仁厚待人的美德。试想，在没有电没有路灯的年代，小巷深深，石阶叠叠，在黑灯瞎火的夜晚通行确是不便。为方便夜行人，家家户户遂特意在墙上留一个透光口，这样，主人生火做饭，或是女主人掌灯夜绩，或是小主人秉烛课读，就会有一束虽然不很明亮却温暖的光透墙而出，默默地给夜行人提供最基本的便利和最温情的呵护。
老院子依山而建，一层层石阶蜿蜒而上，表面被磨得油光发亮，周边青苔遍布，无声的透露出村庄的古老。在一些靠近陡坎的边缘，石阶稍微加长，且前端都凿有一个大可塞进拳头的石洞，这又有什么作用？经打听，原来是用以在雨雪天插上竹竿或小树，以提示或防止路人跌倒。仁厚若此，宾家人真乃仅见！
《论语.里仁》言：“里仁为美，择不处仁，焉得知？”意思是说：“居住在有仁德的地方才是好的。选择住处，不住在有仁德的地方，那怎么能说是聪明智慧呢？”宾家老院子，就是一个充满仁德让人敬仰的地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真是人如其姓，宾姓似乎与中华民族热情好客的优良基因相暗合，老院子的门洞、墙洞、台阶洞，就是宾氏族人仁厚善良因子的活态传承。往事越千年，自肇基开院以来，历代宾氏族人均秉承“好善积德”的家规家训，弘大节，扬家风，壮族魂，昌国运，扶贫济困，光前裕后，代出贤良。对来访我们这些异乡客，主人无不不彬彬有礼，客气招呼，让座递烟倒茶，真是“衣冠简朴古风存”，真让人至“宾”如归。如今，宾家老院子正以浓郁的古韵风情吸引越来越多的游客纷至沓来。
不是人心不古，但也是稂莠不齐。当今，一些人认为仁厚已不合时宜，而甘当精致的利己主义者，一些人拔一毛利天下而不为，甚至损人利己，以邻为壑。我则认为，不管价值观如何多元，不管道德观如何芜杂，为人都须保持淳朴的天性，秉持善良的仁义。即如宅心仁厚的宾氏族人，既承祖训而播撒芬芳，又勤耕读而光耀门楣，且融农旅而振兴乡村。地既得天眷，人必会天佑，我祝福仁厚的宾氏族人，也祝福天下一切良善之人！
（作者系邵东火厂坪镇人，现任新邵县融媒体中心副主任。邵阳市作家协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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