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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来为企业破产“买单”

山东两大制造业民企破产的消息再次引发了“鲁企地震”,新旧动能转换时期的山东制造业怎么了?

其实,作为制造业大省的山东民企出现“破产申请”,只是揭开了转型时期全国实体企业优胜劣汰的“冰山一角”。

笔者“有幸”在破产企业里呆过,但更加有幸的是,破产对本人并没有造成太大的损失;无非就是几个月的工资,倒不是本人不缺钱,而是本来就没有多少钱,十几年前的事儿了。

遭遇变故

业务人员全体出动,领衔本次西安秋季全国糖酒会;通知下发后,根据行程计划,做出分工,各人分头去准备:车辆检修,样品选定,各种布展道具、宣传材料整理等。在临行前的动员大会上,领队明确了此次参会的目标,对应注意的事项和参展细节做了强调;与会人员成竹在胸,信心满满。

经过几年的积累和沉淀,公司业已成为当地的名优企业,在本地政商两界可谓有些名头。产品品质过硬,主导产业方向对路,在市场份额和资源储备均达到区域“饱和”的态势下,公司确实到了该实施“走出去”战略的时候了。立足高端,从企业发展战略角度而言,似乎一切都蓄势待发。

来回十几天,西安参展成果丰硕。凭借包装、产品品质的自身优势,再有就是定价合理、适度行业内的定位宣传,现场就签下不少大单,加上业务主动联系的,我们的收获超过预期。

到公司时已经暮色四合,但远远地感觉情景就有点反常:整个厂区一片漆黑,除了门卫有两三处影影绰绰、若隐若现的闪着灯晕。我们都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门卫保安疾风暴雨式的三言两语,让我们彻底懵了:企业破产,老板跑了。

办公楼、各科室、厂房、仓库等重要场所全都贴了封条,只有员工宿舍、餐厅、门卫室还能进出;还有部分滞留人员,公司倒闭了,你总不能立马就驱赶这些还六神无主、走投无路的员工吧?再说了,除了贴封条的那些地儿,其他地方也没什么值钱的毛了。

看着宿舍里失魂落魄、三三两两进进出出的员工,极易让人想起“离散家属”的悲惨境遇。公司本来就已经三个多月没发工资了,平日里去餐厅就餐,也都是先记账;源于注塑车间、生产工艺的需要,大部分员工都是广东珠海那边过来的,拉家带口,可以说把家庭、一个阶段的生活希望全都赌注在这里了,这样的结局的确让他们欲哭无泪。

盛况空前

在这个穷山僻壤里,能升腾起一家像样的“明星”企业,的确让人刮目相看。整个厂区气势恢宏,公司门口标的着荣誉匾牌、“国”字牌研发基地----这是一家值得信赖、颇具实力的企业。

工作之余,还会听到关于公司的很多“奇闻轶事”,当然都是老板有多厉害、获得过什么荣誉,市里、本地政府领导经常来参观,农业部要在公司设立研发基地,等等的“背后花絮”。

这就是所谓的“公司软实力”吧。为自己的选择,为自己的工作,还有了一份成就感,觉得能在这样一家企业上班是一种荣耀。

发现公司里的招待挺频繁,除了一些正常的客户、业务工作餐,公司的专用招待室也是天天爆满;听门卫说,公司的舞厅每晚也是灯红酒绿、络绎不绝,地方政府、单位的人员经常来彻夜狂欢。

公司原来的主打产品是经营膨化食品,多年下来半死不活的;经过半年多整合、转型,饮料车间正常运转,据说市场行情还不错,订单量也不断增加,于是盘活了业务链,使公司运营步入正轨;临边空地又起了几个车间,有的现场已经停放了设备、辅料,听大家议论说是计划生产方便面。

设备一直没有调试,连外包装都没拆开。倒是来参观的人不少,有当地政府的,也有银行、金融租赁的。

留守时光

闲来无聊,向来就以“八卦”见长的门卫们又说起公司、尤其是老板的“轶事”来。早就听说几个门卫都是靠“关系”进来的,不是政府有人,就是老板的什么远房亲戚,他们可是公司“知根知底”的人。

在他们眼里,老板本来就是“搞破产”的专家,老板弟兄三个都是靠“破产”起家的,越是企业破产了,老板他们就越有钱。用他们的话说“老板一直就没打好谱”。别小瞧了这些门卫人员,如今说起这些来,他们可是“如数家珍”。

刚开始的几天,自称“银行的”人一拨接着一拨地在公司大门外逡巡,嚷嚷着要拉东西,我们自然是不让他们进了;如果遇上态度蛮横的,我们就报警。长此以往,倒也相安无事。

我们“留守”的八个人,大部分都是本地的,有不甘心的,也有观望时局的。贴封条的那些地儿,里面除了设备就是办公用品,还有一些成品、原材辅料和部分运输车辆。一天几次,都会有当地政府主管部门人员、派出所辅警前来巡视。言辞间,他们有些场面安慰话:放心,一分钱少不了你们的,一旦有人接手买下来,首先偿还员工的工资,你们优先回来上班。

毕竟他们来自政府职能部门,说话代表一定地立场,听后总会让我们心里暖烘烘的。但几个月下来,本来红红火火的厂区,成了人迹罕至的地儿;满眼望去,到处是疯长的野草。公司变得荒凉了,我们的心也冷了。

长此以往

“那个欲说还休的地儿”一直在无限期地荒芜着,破产的情景剧却照样上演。

不管你是否内行,都不难发现,能够申请破产的企业还都不简单,它们有着惊人类似的“辉煌历程”;看来,一般的企业想破产都难。

企业破产几乎都是一个原因:资金链断裂。

现金流是确保企业正常运转的血液,没有了血液的流动和营养补给,企业如何生存?

作为“外人”是很难看出企业真正的运行态势的,当你感觉这企业已经完了,其实那早已是“黄瓜菜都凉了”的事儿了。尤其对于很多中小企业而言,看似“实力雄厚”、“表现不俗”,但这都是企业的表象,也就是所谓的“门面”,其日子到底过的怎么样,只有企业的“当家人”心知肚明。

要说企业没钱,可能有人不相信----厂房、设备、办公设施一应俱全,车间生产、业务销售进进出出;还有的基建正在动工、新的项目纷纷上马。可是很少有人知道,中小企业尤其是民营企业,资金链都绷得很紧。

政企难分,若即若离,这就是目前中国政治、经济的生态圈。傍上政府的“大腿”,可能“行稳致远”,也可能毁于一旦。

有良好的政商关系,企业可能优先分享政策红利,获得政策性扶持;在当地政府“援手”下,融资渠道相对通畅,立项投资较为宽松。把握好了政策风向标,搭上政府的顺风船,企业可能争取到更多的生存空间,通过捷径能很快成为当地的企业翘楚。

但产值大户同时也是纳税大户,荣誉光环的背后是要与当地政府“荣辱与共”。“捆绑”上当地政府的战车,就意味着要承担区域经济发展的风险。企业沾上政治,本身就是一把双刃剑。不管你是否愿意,还是需不需要,企业时刻都有可能被卷入当地政府操纵的“经济生态圈”。

老板的立场和行业定性影响着企业的战略决策,而他的决策水平决定了企业的命运。氛围往往激发冲动的力量,产值、利润的一路攀升,很容易让老板产生“幻觉”,再加上当地政府、融投资机构的“敲边鼓”,增加投资、多元化发展成为企业的战略考量。但主导产业的创新、利润产品研发后继乏力,原产业链的不断深化被边缘化;跨行业发展,呈现多元化趋势是大部分企业投资的优先考察方向。圈地,置业,房地产投入等,不仅分流、占用了资金,而且由于盲目投入忽视了收益周期,无效投资空间的拉长最终导致融投资的链条紧张。

异向投资的占比越高,企业有效资金链流动就越慢,实际资金回笼的速度就会放缓,需要的融资需求就越紧迫,资金缺口就会相应的扩大。现金流是企业运作的血液,利润则是企业的造血器官,利润缩水就等于在源头上卡了企业现金流的脖子。

忽视主导产业的造血功能对于企业而言是一种自残,好高骛远的结果必将是得不偿失;企业如果不能适度平衡资金的正常流向,不能确保资金链的有效弹性,一旦绷断则企业会全部崩盘。

企业在银行面前的话语权是有限的,能够做到“下雨天送伞”的银行少之又少;在资金吃紧的情况下,要严防银行、金融租赁公司“抽血”的可能性;所以,面对首尾挤压的“尴尬局面”,资金链断裂的几率增大。本身银行对于民企的“偏见”颇多,融资门槛又高,企业全面开花期的高额授信、宽松放款和如今资金吃紧时的“抽血”形成巨大落差,你还有别的出路吗?

不断有人撰文呼吁:多替老板想想。可见做企业有多难。那企业能够困难到破产的地步,又该向谁问责呢?中国制造之难,让我们叹为观止,唯有多为实体企业着想,才有可能迎来中国民企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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