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读诗 · 守着一个秘密（诗9首）

01 守着一个秘密

02 每一个事物都是比喻

03 想象

04 我想写一首诗，关于月亮的

05 午夜

06 魔术

07 隐秘的小径

08 你不知道

09 大雪

01

守着一个秘密

我知道一种好的生命

最惯常的状态。在乔装成

焦虑与痛苦的海水中

挣扎和成长，日复一日

像守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在灰暗的人群中闪耀

今早，当我探望一簇牵牛

和一株少女般昂首的鹤望兰

一棵叫不上名字的植物

突然摇动一片巨大的叶子

如出站的人流中一只招呼的手

洞悉我内心的秘密

不待跋涉与到达，一想到未来

就已经沉浸在幸福之中

守着一个秘密，如狂热的爱人

愿意做一件又一件事情

遍布担忧与变数的日子

充满魅力，仿佛酒吧之夜

一杯又一杯地痛饮

即便此刻死亡正飞速赶来

也全然不顾。完全轻蔑

它是精确制导的飞弹

终有一刻会找到并击中我们

守着一个秘密，就具备了

一个拥有使命者那种

说不出的勤快、乐观和勇气

而且，对挫折与牺牲无所担忧

02

每一个事物都是比喻

恶语相向会不断升级

豪猪的龙卷风拔起

温情寄生的沙发、炒勺

窗帘的滑道和拖鞋

一个家庭开始懊丧与哭泣

孤独是远离岸边的荒岛

无语的星空是难以捂热的

冷寂，让血液流速减缓

幻想之境如蛊惑的动漫

边远小镇前花朵滔天，香气绵延

而生命是一个撞不破的笼子

任我们从幼崽的天真

到脸上或心间刻满战壕的沟壑

不要自诩你捷足先登

不要夸耀你自己的翅膀

每一个事物、思想和词语

都是比喻，并且互为喻体

终其一生我们像造句一样

令心事蹩脚或事情流畅

可是，谁来批评或表扬我们

我看到基因的小尾巴

像上夹河水泡里的蝌蚪

火焰的幻影一样游动

我想起异族的女人头顶巨物

尖钩的鞋子像蝶翅翻飞

好像总有什么躲在后面

在一幅油画色彩的覆盖之下

下一秒之前看不到本体

时间是一片拥挤的水，就那么汪着

我们住在内心的一间屋子

03

想象

想象我没有走出那条胡同

日本人留下的老房子还在

裸露的木板条散发着洋灰的味道

带翅膀的蟑螂和床缝里的臭虫

也不能歪曲童年的那些快乐

想象我没有用弹弓打下过一只麻雀

没有经历过那次失恋

在机器轰鸣的印刷车间

一个个巨大纸垛的峡谷

我没有读到那封婉转拒绝的信

没有一场暴雨淹没我整个青春

想象无边的琐细的日子

像晚会的篝火烤着我的脸

歌唱和舞蹈着起火来

而总有一对恋人会意地

悄悄走出众人的视线

想象我没有一次喝醉过酒

没有过任何荒唐与愧悔

一直都是干净而得体地

出入各种场合，聚会或宴饮

想象我给有兴趣交往的人

每一个人都写了一首诗

而他们也都格外地珍爱

想象我离开以后，我没有真死

人们将我从医院里拉走

放进一个冰柜，然后再焚烧

我看着这一切，仍以革命一般的热忱

爱着这个城市和这些人

想象一百年后的某一天

一个女孩或者少年

不知在哪里看到我的一首诗

兴奋不已，将我认作知己

那些错落有致的句子逃过腐烂

像一片耀眼的罂粟

在寂寞的七月招摇盛开

04

我想写一首诗，关于月亮的

我想写一首诗，关于月亮的

却很难构思。无论怎么看

她也不如我小时候看到的

那样美，神秘而诱惑

人们已将她折腾得疲惫不堪

甚至把她弄成矢量图

像一支干瘪的玫瑰传来传去

想到这，我宁愿酗酒而死

很少人真心仰望

在她那露水盈盈的烛光里

缅怀一个恋人，一段友谊

一种钟情或者一位难再的亲人

以月亮的那种澄澈和清白

说出爱和终身不泯的忠诚

我想写出真理一样完整的美

却连一条象腿也摸不到

人们纷纷出动，开着车子

宁愿挤成一团，排着队撒尿

也不愿静下心来和月亮倾谈

让她抚平内心的那些沟壑

要不我写一下家这个主题

却发现人们离那种温暖

越来越远，在创业、成功、奋斗的

喧嚣中流离失所

艺术和情调也无从谈起

我的咖啡馆里没有客人

从中午直到打烊

油画里的人物惊讶而失望

我想写一首诗，关于月亮的

艰难的构思中，听到城市和人群的

喘息和呻吟，我猜到那是在

分娩另一种解放，从庸俗里逃亡

我知道帮不上什么大忙

但我可以从月光里萃取

一种沉静的力量，为你们助产

将一行行诗洒向街道和广场

05

午夜

仿佛抵临灵魂的黎明

多少种爱，困顿的蛰伏后

从俗不可耐的白天醒来

俨如打捞起一艘法老的沉船

无数珍宝呈现，熠熠生辉

午夜，有一种钟声响起

我的头会变成一盏优雅的台灯

照着伊甸园那只苹果

没有羞愧，七叶草也举着爱恋

无数纯洁的肢体

像白垩纪的植物柔软地缠绕

挚爱的人如约而至

一遍遍敲门，而我一遍遍地迎进

那些好看的鸟叫起来

一匹马奔来又踏过，打着响鼻儿

裙裾、风暴、手臂、吉他、梦境

如节日的礼花腾空绽放

我看到分手的爱人和好如初

变得更加宽容和依恋

铁匠似的汗水在一张张

渴慕的脸上闪光

想象一个水手在巨大海浪

豹子一样的血口中

夺回生命，我感到一种安慰

午夜，我听到翅膀掠过

树梢的声响，看到一个个美好的人

童话中那样穿越过夜色

我不会说出痛苦，不会说起

整个循规蹈矩的日子

是一场充满虐待的囚禁

我也不会说出，就因为这样的午夜

才肯在白天喧响的寂寞里熬过

因为这些午夜的狂欢

酒杯反复地斟满，干尽

灌溉了我贵族的气质与教养

我才不再害怕，哪怕在贫穷中死去

06

魔术

像一只有九条命的猫

你们被说谎、失德、羞愧

意淫和变节，一点点杀死的

都将在我的魔术里复活

在这都市的浊流中，我们已惯于

各种欲念的汽车喧嚣、征逐

像一条条奇怪的鱼络绎穿行

从这条街市到那条街市

灯火凌乱的溃疡中

我们的灵魂脚步沉重，担心迷失

狡黠、懦弱、随波逐流的贪婪

迟早要埋掉我们血脉中

最后一点诚实和勇敢

如果没有像我一样的诗人

长久地在黑暗中秉烛守望

如果没有这些诗，魔术般

照亮阴暗的日子和平凡的事物

这广大的岁月的舞台啊

没有人能给魔术师带上镣铐

就像没有人能束缚住阳光

当灵感的铁犁翻耕过板结陈腐的生活

石头也能开出新鲜的花朵

不受生理和技能的限制

也不依赖各种材质和场所

我的诗不断呈现奇迹，赢得惊赞

比歌唱和画画更加灵异

我的魔术无需暗箱或障眼

只靠健全而多梦的头脑，再加上

一点善良、天真和一点忧伤

就用我们素日里彼此问候和呼唤的话语

那些我们说出爱和疼痛的词句

用我们表达高兴、愤怒、失望的声调

像与出租司机、快递、保姆、穿制服的保安

或者家属的老板、医生、法官沟通

一点点娓娓说出幸福与不满

说出深埋在内心泥土中的不甘和渴望

这个世界，只有诗拥有奇幻的魔力

以她不可思议的手打捞

让我们最后一滴眼泪变成一片汪洋

最后一丝暖意变成整个春天

只有诗能让我们生命的翼展

没有阻碍，自由而宽大地向未来滑翔

在魔术一样的穿越中

覆过一切废墟与荒凉

07

隐秘的小径

像人们肉眼无法辨识的经络

有一种隐秘的小径

在我的心中，蛇一样蜿蜒而出

四通八达，任我行游世界

 

在风和日丽的欢愉的田园

或者阴云密布的忧郁的荒野

在一场流血革命的危急中

在狂欢的酒会和野合的篝火后

 

尽管，我们习见的俗常事物

和那些惊人的悲喜变故

那些井然或错乱的思维、情感

和炭火渐冷的欲望如落叶覆盖

 

宛若巨大章鱼的吸盘和触角

这温暖的词语和它们编结的诗句

铺就的小径，像从我内心放出的光芒

拨开繁冗的日子，飞越所有的失望和不甘

 

穿过一个个汉字如飞鸟鸣叫的小径

我以猫一样轻的脚步接近你

每天用问候、寒暄、惦念和关怀

像月亮，引动你的潮水涌动

 

沿着这小径，我达于一种宁静而洁白

像望不到尽头的云涛之上

两架等速的飞机仿佛静止

只以纯蓝的目光望着对方的玄窗

 

我的小径通往所有的月份和季节

严冬里我也能听到大地分娩春天的声音

看到四月娇喘的连翘的骚动，以及

五月的玫瑰、海棠、鸢尾和牵牛的开放

 

我庆幸发现了这些与生俱来的隐秘

不为魔法般的奇幻和心怀不朽的侥幸

只因灵魂能逃脱身体的逼仄

并抵御强权或主流意识的无情碾压

 

我用最简洁的情感、喜悦和感伤

用小时对父母依恋、期盼的那种痴迷

用节奏和韵律唤醒每条小径的苔绿

一路插上旗帜般鲜明的隐喻

 

我随意迁徙，穿越广阔深邃的时空

在庞杂生活的廊桥穿梭、逡巡

着意拾荒者与农田里种植庄稼的人

和说着英语的小麦肤色的少女

 

我懂得一只流浪猫的谨慎和快乐

也能感知围绕桅杆盘旋的海鸟的欢畅

朝朝夕夕，我都嗅到种子的潮湿味道

借着月光我见过雕像抽搐、流泪

08

你不知道

你不知道什么时候

生活会刮起粗粝的风暴

你不知道某种厄运

藏在哪一个事件的拐角

你不知道有一天

猝不及防地失去自由

你不知道究竟是什么

突然网住你的翅膀

有时你不知道幸福

隐于琐细而平静的日子

有时你不知道自由

竟是免于对未知的恐惧

你不知道厄运的种子

其实是在你的心里发芽

你不知道风暴的偷袭

总发生警惕瞌睡的一瞬

涉过时间，犹如偷渡险区

你不知道踩响哪颗地雷

最后的时刻你仍难于清算

一生的藏品，欢乐和眼泪

09

大雪

我闻到一场大雪的味道

闭上眼睛，一种铺天盖地的白

就像早春耀眼的阳光

唤醒我内心的连翘、鸢尾

丁香花和风信子

在一场雪与另一场雪

漫长沉闷的沼泽里

我们期待有什么东西

抚慰灵魂的长袍上

被日子的车辙碾压的痛苦

而每一个人都因此变得

像孩子一样天真

应该有一场大雪，像盐撒下来

消解我周身血管里的燥热

让雪花沾满我的衣襟、袖口、眉毛和鬓角

并在我的长发上悄悄融化

这大雪让我们耳目一新

周遭像新刷过的房子空旷清爽

飘飘洒洒的大雪，扑面而来

如一本放不下的小说

那些牵魂的情节和感动

温暖的伤感汩汩流淌

我们想起各自的幸福或者不幸

应该有这样一场大雪

让与我一起喝酒的朋友

不急着离开，只认真地沉溺于友情

将我们共同的经历反复描述

一次一次把杯子斟满，再干掉

让十年二十年的故事

一遍遍盛开

纷纷扬扬的大雪

最好从深夜下到黎明，再下到黄昏

足够使我想起早年

鸽子般栖落在我生命中的

一封封信和一段段恋情

我已闻到了一场大雪的味道

我知道它抹掉地平线的笔痕

好让我走得更远

我已听到自己走在雪地上

吱嘎的声响

以及一曲《斯卡布罗集市》

或者一曲《回家》的背景中

蝴蝶和烛火那静谧的低吟

我的腿脚像十九岁那年，格外有力

---

在无数名字缠绕之下

想一想就很美好

谁丢下这骰子（诗9首）

番红花

较量（诗9首）

最后的告解

我做不了的事（诗9首）

第五季

唐马（诗9首）

一个诗人

我们活着（诗9首）

然后（诗9首）

未来的岛屿

开窑（诗9首）

如果我说出

咖啡时间（诗9首）

我一直在写同一首诗

抵达一只玫瑰（诗9首）

雪落在大地上

想起梵高（诗9首）

我的忧伤无所不在

为了讲述（诗9首）

有些话

致（诗10首）

幸好

倒叙与插叙

我的收藏

正午，我预备好了眼泪

今天我想起那个名字

唯一的文本

从一首诗出发

我将未来当作画布

这首诗是怎样写成的

我反对这些

一张A4纸

开窑

现在是六月

诗歌的刀刃

我从未这样

泰坦号

源源不断的诗情

不要

致陈啊妮

母亲节里最该做的

当我在人群中走动

我又梦到那个麦田

当我在一个高处

一切正好

龙泉古园赋

我想象中的大概率……

我原以为这匹马写首诗

正午咖啡馆的广告

只有我知道

咖啡时间

不止一次地想象

最后记忆

无始无终的行走

一匹马

如果生命可以重来

沉思

我突然想到消失

你在我的整个悲伤里

阿根廷

我不告诉你

往事

巨大的平静

让我看到你的灵魂

不是

无论如何我是爱你的

致苏拉热

谁知道我

之后

关于人类的祖先

一首情诗

纳斯卡线条

来一杯咖啡

写在秋天的一首诗

我相信和讲述的

我所有的诗都是写给你的

关于快乐

日子

迷恋词语

深入未来

写在父亲节的一种祝愿

此刻

端午节致潘恩

致冰弦

关于玫瑰

当我起身退后

写在生日的一首诗

劳动节写一首不可思议的诗

读书日想起堂吉柯德

致猛犸群

一首情诗

那时，危难已过

如果需要

我想写一首赞美的诗

关于重生

死亡哲学

有一天

一个盲者

最后的土地

告诉我

想起梵高

关于安排

菲菲的花园

2022

关于赦免

奇怪的事

陌生人

联想

值得的

巨大的河流

我做不了的事

一条黑暗的楼道

信靠童话

接受

寂静像黑色的大氅

献诗

我们活着

每一个事物都是比喻

游泳馆

大片的花朵已经开过

想要的日子

伊斯坦布尔

相信一只玫瑰

乌托邦

谁丢下这骰子

你不知道

关于错误

守着一个秘密

荷尔蒙

纯粹

写给父亲

端午节，写给屈原的一首诗

与纬民相遇画展

我忽然想起

关于真实

一把吉他

皈依

劫后余生

旧钢琴

幸福这件事

另一种真实

昨晚我梦到狄金森

桃花开了

我坐在窗前

今早，我经过一片桃林

我的世界

然后

较量

情人鉴定守则

看王凯抽象画65号

2021，我告诉你

散步

指望

午夜书房

星期五

盲盒

未来形态

如果

唐马

解放

我不会

不能想象

另一种革命

关于空洞

爱情测试指标

饰家原则

致露易丝·格丽克

关于时间

纸飞机

侥幸

有一天，当我老了

空白

以另一个人的眼睛看到自己

一种幸运

喜欢

自己的院子

生命的收纳

关于两个人

想的时候

逆生长

重要的

潜行者

极简

为了讲述

蓝色大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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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品人│王波   主编│刘爱萍

首席执行│王慕道   首席记者│乐水

编辑│方化  曹欣宇  王一竹

视觉总监│杜放   视频监制│李小姣   设计│刘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