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千年的尘埃之十八：宣姜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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墙有茨，不可扫也。中冓之言，不可道也。所可道也，言之丑也。
墙有茨，不可襄也。中冓之言，不可详也。所可详也，言之长也。
墙有茨，不可束也。中冓之言，不可读也。所可读也，言之辱也。

——《鄘风?墙有茨》

“墙有茨，不可扫也，”这句话的意思是说墙上长了刺，剌，也就是我们今人所说的蒺藜，墙上了长了蒺藜，清除很艰难；“中冓之言，不可详也。所可详也，言之长也。”就好比王室宫闱那些丢人的丑事，不好说，不好说，说起来话就长，又难听。这首诗历来被人们直指暗讽的就是春秋时期那位“色名鼎鼎”的卫宣公。《诗经》之中除了这首《墙有茨》，还有《二子乘舟》，《君子偕老》、《新台》《鹑之奔奔》等，古人都说影射的就是卫宣公和宣姜。

卫宣公姓姬，名晋，是卫国第15代国君，他是卫前庄公的儿子，卫宣公为人十分淫纵不检，是中国古代历史中最放荡荒淫的一个。还在年轻的时候，他就抢了自己父亲的美妾夷姜，并且还与夷姜生下一个儿子，公子伋，大哥卫恒公在位时，公子伋被人悄悄养在乡下。这一年，公子州吁杀兄长卫桓公夺了王位，但是公子州吁不为国民接受，在州吁被大臣诱杀之后，大臣们将逃往邢国避难的卫宣公迎回即了王位。

卫宣公当上国君之后，立公子伋为太子，并且听信右公子的提议，为太子订了一门亲事，女方亦即是当时齐国国君的女儿宣姜，这位宣姜小姐一家说起来还真不是一般的凡人，她的兄弟姐妹几乎个个都有一本精彩故事，她哥哥齐襄公诸儿与妹妹文姜的乱伦故事到今天读起来，仍然荒唐到简直令人咋舌。她的兄弟小白，亦即是春秋时期的首位霸主齐桓公。

极明显，这是一桩极其般配的政治联姻，如果不是后来被导演人为的改了剧情，兴许这原是又一桩“秦晋之好”的美事。说起来，一切还得从那个色字说起，话说公子伋与齐国美女宣姜订婚以后，老色鬼卫宣公不知道在哪儿听人说起未来媳妇姿色美貌，竟然辄起淫心，欲据为己有，又惧怕引起朝中大臣反对，同时也怕遭到对方拒绝，于是假意为儿子迎娶，自己却赶在了新媳妇过门的这一年，在她必经的黄河岸边赶建了一座豪华的行宫----新台，作为他的金屋藏娇之用。这就是诗经〈新台〉的历史出处。

新台有泚，河水弥弥。
燕婉之求，籧篨不鲜。
新台有洒，河水浼浼。
燕婉之求，籧篨不殄。
鱼网之设，鸿则离之。
燕婉之求，得此戚施。

可怜这位倾城倾国的齐国美女，满怀着兴匆匆的美好愿望嫁了过来，却莫明其妙的忍千夫所指，成了当时的春秋各国小报新闻里的乱伦女主角，洞房里等着她的也非但不是什么如意郎君，而是自己的公公，并且还是一位好色好淫的半糟老头子。

君子偕老，副笄六珈。
委委佗佗，如山如河，象服是宜。
子之不淑，云如之何？
玼兮玼兮，其之翟也。
鬒发如云，不屑髢也；
玉之瑱也，象之揥也，扬且之皙也。
胡然而天也？胡然而帝也？
瑳兮瑳兮，其之展也，
蒙彼绉絺，是绁袢也。
子之清扬，扬且之颜也。
展如之人兮，邦之媛也！

----《君子偕老》

十几年以后，身不由己的美人宣姜为卫宣公诞下两个儿子，寿和朔。大儿子寿是个敦厚仁义的孩子，他对那位老实巴交的公子伋大哥很是尊敬、崇拜，两个人好得仿佛一个人似的，不仅经常呆在一起玩耍，还经常在一块儿讨论他们的未来归划。弟弟朔比他们年纪都小，却野心勃勃，最爱搬弄是非。有一次，朔看见太子伋与寿在那儿喝酒，就跑过去对太子冷嘲热讽，成心捣乱，结果被亲哥哥寿狠狠的教训了一顿，这坏小子于是哭哭啼啼的跑到母亲宣姜跟前去告状，说太子伋从未忘记他爹的夺妻之恨，正阴谋造反，想要杀死他们呢。

这话落在宣姜的耳里，既惊又喜且悲，惊的是那么老实的公子伋竟然会密谋造反，喜的是原来公子伋果然并未对她忘情，悲的是两个亲生儿子会否遭到杀害。这一年，宣姜已经三十几岁了，守着那个鸡皮鹤发的老头子十几年，纵使曾经花容月貌也枉然，在她的内心深处，显然始终属意的是那位年轻温雅的大太子。

没过几天，宣姜悄悄差人将太子找来后宫，见到太子之后，宣姜满是凄凉，也许是小儿子的话在心里起了发酵作用，也许是压抑多年的感情，厚积薄发，总之，情不自禁流下了眼泪，对他诉说起衷肠。哪知道这位太子老实巴交胆子小，非但未能因为她的一翻真情表白心怀感动，反而因她的一袭话语吓得浑身筛糠，毕竟她已经是父亲的女人，是自己最亲密的弟弟寿的亲生母亲，就算他年少时曾经有过什么想法，经过十几年的漫长岁月也早已经消磨怠尽。所以，没等宣姜讲完，他就干脆“扑通”一声，给她跪下，直呼她为母亲。。。到此时，宣姜方才羞愤明了，可怜自己十几年的刻骨悲伤，不过是落花有意逐流水，流水无心葬落花。

可是，说出去的话，表出去的情，犹如泼出去的水，对于宣姜来讲，爱如心魔，一旦启封，就再也没有办法将它重新封印，沉入大海。一念错，满盘错，一方面因爱生恨，那么多年的痴情付水东流尽，另一方面又得担惊受怕，如果太子真的起心谋反，自己的两个儿子肯定是他的眼中钉。于是，就象许多的武小说所说的那样，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宣姜迅速将儿子朔编造的那个谎言连夜向卫宣公哭诉了一遍。卫宣公一听，当场吓了一跳，这个下作无耻的国君，也许他自己也没有想到，那么善良老实的儿子竟然会对自己记夺妻之仇，为了避免日后被儿子杀死，于是与宣姜一合计，假装派太子连夜出使他国，却在半路安排杀手，等着他。

不曾想，他们的奸计被寿无意中听到，寿就是宣姜的大儿，寿是一个厚道的孩子，这孩子不仅长得温润如玉，而且生性善良，又与太子伋子亲近，寿于是匆忙找到了准备出行的大哥太子伋，警告他千万不要去，父王在路上埋了杀手等他，伋听了嚎啕大哭，毕竟此次出行是父王的命令，君令如山，怎能较旨不去呢。可怜两位亲哥俩，一对好兄弟，面对这世途险恶人心狡诈，除了抱头痛哭，哭完上路，又能怎样。

二子乘舟，泛泛其景。
愿言思子，中心养养。
二子乘舟，泛泛其逝。
愿言思子，不瑕有害。

-----《二子乘舟》

诗经《二子乘舟》便是唱的这哥俩，哥哥乘船走，弟弟乘船送，送到半路上，弟弟寿将哥哥灌醉了，悄悄的持了那面做信号的旗连夜上了岸，到天明，等公子伋酒醒之后赶到岸上，弟弟早已经被杀手身首异处了。捧着弟弟带血的头颅，痛不欲生的哥哥公子伋，又如何忍心独自偷生，悲痛万分的他，抱着弟弟，大声央告那群杀手，我才是公子及，你们杀错了人，既然如此，你们将我也杀了回去复命吧。杀手果然将他砍了，并且将二人首级一齐送回卫国献与卫宣公，结果那个老不要脸、好色淫荡的卫宣公见到两个儿子的首级之后，没过多久就给活活的吓死了（一说是难过死的，而我宁愿相信他是被吓死的）。

卫宣公去世以后，坏小子朔即位，当了国君，他就是卫惠公。可是，由于朔的为人奸滑无道，不得人心，几年后，趁惠公外出之际，国内的王公贵族们又拥立旧太子伋的弟弟黔牟做了国君，倒霉的卫惠公只好跑去母亲宣姜的娘家齐国栖身。齐国那个时候的国君是宣姜的哥哥齐襄公，虽然那个时候，自己亲外甥卫惠公的王位被夺，可是齐、卫两国的共同利益还得要维系啊。于是，这个齐襄公又与一帮大夫们通过几天几夜不眠不休的商议，最后终于想出了一条“绝世妙计”，还是那招嫁妹通婚，而这个妹也不用另外找替身了，干脆换汤不换药，就让那位守寡的妹妹宣姜再次担负伟大的联姻重任，而这一次宣姜要嫁的不是别人，就是她从前的小叔，卫太子伋的同母弟弟昭伯。尽管当时的卫国人个个都对宣姜恨之入骨，可是，碍于齐国势力，卫国不得不以一种欣然的态度，接受齐国国君这又一个巧妙的安排。可怜的美女宣姜，爱人死了，儿子死了，连那个糟老头都死了，还没从数重打击之中振作出来，又不得不象一颗棋子，在一群政客们的指手划脚中，迎接命运对她的又一次摆布。

宣姜再嫁给小叔昭伯以后，一连又替他诞下了五个孩子：齐子、卫戴公、卫文公、宋桓夫人、许穆夫人。如此一来，宣姜既是太子伋的前未婚妻、卫宣公的遗孀，又是昭伯夫人，而她所生下的儿女在称呼上，明明互为兄弟姐妹，却既有叔伯，又有子侄，再也没有比这更乱套的了。不过，讽刺人的是，就是这位史藉中声名狼藉的女人，她的儿女，除了坏小子朔以外，几乎个个却很出息，尤其是她的女儿，许穆夫人，不仅是中国最早的美女作家，而且是还是中国最早名垂青史的爱国女英雄呢。

平心而论，宣姜，这位与文姜，夏姬，南子等人同列春秋战国淫娃荡妇排行榜的可怜妇人，她不过是男人社会一枚不能自主的棋子而已，被老爸利用，被丈夫利用，被兄弟利用，有些甚至还要被自己的儿子利用。。。本身何其无辜，却在历史担负罪名，这就是中国五千年灿烂文化的荒诞背景，谁叫你是女人，女人的名字就叫祸水，何止是宣姜，妲己，褒姒，妹喜。。。。概莫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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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02.11完稿于落寞广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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