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是一座山

　１０年前，白血病魔夺去了母亲性命，留下了正值壮年的父亲和还在求学的弟妹。又加上为母亲治病欠下的一批债，家里几乎陷入困境。但在父亲说，无论如何，不能耽误子女的学业。
　　其后的四年，父亲认真上完课后，又争分夺妙地干完田里土里的农活，回到家里还要喂猪、洗衣、做饭。偌大的房子里，他一个大男人从这间屋子摸到那间屋子，身边又没个说话的人，不知道他是怎样孤独地度过乡村一个又一个寂寞而漫长的夜晚的。
　　岁月在他身上毫不留情地留下了深深的印记，白发，皱纹，微驼的背，高大魁梧富有男子汉气概的父亲老了。
　　但令父亲欣慰的是，四年后，子女全部完成了学业。随后又有了唯一的孙子。侄儿的降生，给这个家庭带来了巨大的快乐。从此，父亲的房里，常常有了笑声，我们做子女的，心里也有了安慰。
　　更让我们开心的是，爷孙俩很投缘。侄儿会认人开始，就总要他爷爷抱，晚上要跟爷爷睡。会说话走路了，总在父亲身前身后奶声奶气地喊着爷爷。生性内敛的父亲，听到孙子的喊声，便爽朗地回应。这些年来，很少见到父亲这样舒心过。当我们三姊妹偶然回家，看到这样的情景，忍不住相视会心而笑了。

　　每天放学后，父亲就教侄儿识字数数。侄儿天资聪慧，凡教过的东西，都过目不忘。又极听父亲的话，各方面养成了良好的习惯。幼儿园里，他一直是班长，家里墙壁上，贴满了《好孩子》奖状。侄儿成了父亲的骄傲，也是我们张家的荣耀。

　　今年春节，全家人团圆一起，父亲觉得房子窄了，住着有点挤。于是着手建他一生中第四座房子。房子分三层，父亲住一楼，四个子女住二楼。

　　暑假里的一天下午，天转阴了，屋外很凉爽，我带着女儿和侄子到村前坪里玩。此时，天边开始响起了雷声，我们没有在意。几分钟后，一道闪电划破了不远的天空，我赶紧带着两个孩子回家。刚走几步，又一个闪电，等我转过身，发现侄子已躺在路上，一动不动。慌忙走过来的父亲把了把侄子的脉，平静地对大家说“没脉了”。这一切就发生在还不到一秒钟的时间里，众人都目瞪口呆！
 
　　其后的几个月里，每每想起这件事，痛哭不已，后怕不已，自责不已，如果我能及时带侄子回屋，悲剧就可以免了。而当时父亲表面的镇定更让我担心不已。我担心父亲却不敢回去看望他，怕引起家人更加的伤心。只能通过丈夫和妹妹的转述知道，出事的当天，父亲很冷静地处理侄儿的后事。白天，他不停地干活，但经常发呆，腰也疼得厉害。

　　中秋节，从老家回来的丈夫说，父亲瘦了许多，老了许多。

　　平安夜里，我梦见了父亲，那样的憔悴苍老，我惊慌失措而万般无奈。
　　第二天，父亲突然出现在门边，令我不知所措。他的白发更多了，魁梧的身材瘦得有点单薄了，才几个月的时间，父亲完全成了老人！父亲说，他到亲戚家喝喜酒，顺便过来看看我。他说，元旦放假了吧，带孩子回家玩几天吧，房子已在装修，过半个月就要乔迁了，二楼四间房，四姊妹每人一间，房里的席梦思床头灯都已安好。

　　父亲说话的声音洪亮，神色也清爽，他还是那样富有男子汉气概。
　　坐了几分钟，父亲就要回去，家里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他。我送他，父亲说，不要过于自责自己，我们都没有怪你的意思，老家永远是你的娘家。

　　父亲，山一样的父亲，在艰难的时刻还在为子女着想。
　　我在回转身的那一刹那，泪水像小河一样流淌下来。

 

                                   2006年12月28日

- 由 杨忆军评论：
 伟大的父亲，慈祥的父亲，在此文中让我见识了一回。
- 由 飞歌评论：
  如果用心观察，会发现，每位父亲，都有着《背影》中的那种感动。每位母亲，都有着《母亲》中的那种温暖。曾经的我们，却忽略这种感动，却淡忘了这种温暖。父亲，是一座山，父爱更比山还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