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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祖慧能的“菩提本无树”是啥意思?为什么说是它,拯救了禅宗?

“这佛偈是谁写的?竟敢如此的大言不惭!”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当这佛偈出现在讲堂走廊的墙壁上时,中国佛教历史上的一场最大的风波,注定要在冯茂山东山寺发生了。

01

东山寺的僧众们看到这首佛偈后,有的人看不懂,不知所云。看懂的人呢,有的人暗自惊叹,也有的人不以为然,更多的人则是义愤填膺,纷纷打听这佛偈是何人所做。

这些人为什么会这么愤怒呢?原来,这首佛偈的前面,还有一首佛偈:

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莫使有尘埃。

两首佛偈摆在一起,更像是一场辩论。这场辩论,就是禅宗历史上一段最著名的公案。从某种程度上甚至可以说,这段公案改变了中国禅宗的命运,以及中国佛教的历史。

怎么回事儿呢?

这还得从唐朝初期,禅宗五祖寺——冯茂山东山寺的那场传法大会说起。

话说,当时禅宗五祖,也就是弘忍禅师,在自己的道场——湖北省黄梅县冯茂山东山寺召集起了各大弟子,他要进行一次传法。

关于此次的传法,弘忍禅师其实有两个目的:

其一,弘忍禅师敏锐地观察到,几百年来,佛门的众多僧众们不停地译经、诵经,已经出现了一种本末倒置的现象:“经”本来是让人了解佛祖和佛祖的教义的一个手段,但事到如今,“经”却成为了目的本身。人们都以为出了家,进了佛寺,诵了经,就能求得佛法,解脱成佛。殊不知,这样的宗教,这样的修行,早就已经偏离了佛教的初心和它教义的主张。因此,弘忍禅师想要借此机会,批判这一现象。

其二,弘忍禅师还有另一个目的,此时他已至暮年之时,却还没有定下接班人,所以,他有意通过此次传法,挑选一位德才兼备的接班人,将自己的衣钵传给他。

在传法的这天,弘忍禅师先是发表了一通演讲。

演讲的内容大概是说,作为出家人,咱们首先要清楚修行的目的是什么!我们修行的目的,可不是为了每天在此机械地抄经、诵经,更不是为了获得什么福报,而是为了明心见性,见道悟理。然而,现在很多人却以为,自己只要在寺里守着经书就能成佛,那他可就大错特错了。大家要时刻谨记自己出家人修行的目的,不要在修行的路上迷失了自己的初心。

随后,弘忍禅师又话锋一转,对着众僧说,自己年事已高,不久将寂。所以,就想借着大家都齐聚于此,挑选一位继承我的衣钵的接班人。咱不看谁的资历高低,只看他对参禅悟道的理解是否正确。谁有意向参选,就写一首偈子,让大伙儿评价一下,谁的见解最高,就是我的继承人。

说起五祖弘忍的继承人,虽然弘忍禅师自己还没公开指定,但其实众僧们早就有一个公认的人选了,那就是东山寺的上座法师神秀。

众僧心里都在想,祖师啊,您直接宣布神秀为接班人不就行了吗?还写什么佛偈啊?您无非就是想借此机会让神秀露一手真本事。神秀的修为怎么样,我们大家都清楚,没有人会不服他。您何必多此一举,搞这么一出戏呢?。

弘忍禅师说完,大家就纷纷将目光投向了神秀。

然而,在大家的注视下,那神秀法师却像一尊佛一样,坐在那里一动不动,脸上更没有什么表情。

大家一看神秀没动,觉得他是想谦让一下,等有人出来写佛偈后他再出头,有对手才能显得他高明嘛!大家是这么想,但谁也不想当垫脚石。就这样,更没人敢出来写佛偈了。

说起神秀,他是寺中的上座法师,也是五祖弟子中首屈一指的高僧,本来他觉得弘忍禅师如果要选接班人的话,不用说,一定是他自己。但此刻,弘忍禅师没有宣布谁是接班人,而是让大家写佛偈。神秀考虑到弘忍禅师平时就是不拘一格的行事风格,他的心里顿时就打起了鼓,觉得事情没有之前自己想象的那么乐观。

神秀的大脑在飞速运转,一转念,他又觉得自己可能是多虑了。神秀对在座的众僧都很了解,他很自信,这些人的修为都不如自己,除了自己谁还有资格继承祖师的衣钵?

这么一想,神秀就释然了,他认为弘忍禅师这么做,就是想让他当众露一手,好名正言顺地接班。所以,神秀并没有急于表现自己,而是在心中不停地整理思路。

神秀一直保持沉默,直到入夜后,大家都入睡了,他才悄悄地在墙上写下了那一首著名的佛偈:

写完后,神秀心里盘算着,明天弘忍禅师看到后,如果对此表示认同,他就站出来承认是自己写的。如果弘忍禅师对此不以为然,那他就装哑巴,不承认此佛偈是自己所作,免得在众僧面前折了面子。

果然,第二天众僧们看到墙上的佛偈后,都是赞不绝口,纷纷猜测它是出自何人之手。

弘忍禅师得知后,也来到了人群之中。此时的弘忍禅师已经猜出这是神秀所作,但是他没有点破,当众对这首佛偈给予了高度的赞扬。神秀刚想对弘忍禅师说这首佛偈是出自自己之手,弘忍禅师就转身离开了。

过了一会儿,神秀接到了弘忍禅师的单独传唤。见到弘忍禅师后,还没等神秀开口,弘忍禅师就先对他说:“你这首佛偈的见解不错,已经有资格传承我的衣钵了。”

听到弘忍禅师的认可,神秀心里虽然暗喜,但还是保持了克制,因为他从弘忍禅师的语气中,并没有听出对他有特别欣赏之情。

神秀诚惶诚恐地问弘忍禅师:“祖师,弟子是诚心求道,这儿也没别人,您不必说场面话,今天您就跟我交个底,您到底是如何评价我这首佛偈的?弟子的修为,您认为到底如何?”

神秀心里没底,所以他想确认一下,弘忍是不是真的认可自己的见解。

是啊,弘忍禅师早就看出这首佛偈是谁写的了,如果他非常认可,为什么不当众表扬神秀,而是单独把他叫过来?

果然,弘忍禅师说:“你这首佛偈作得不错,但是尚未见道,只到门外,尚未入门。如果是慧根尚浅之人,按照你这法门来修行,应该不至于堕落去行恶。然而,它离真正的大彻大悟,还相差甚远。”

五祖弘忍的这番话,像泼下了一盆冷水,将神秀火热的心,浇得冰凉。

看着神秀失落的表情,弘忍禅师安慰他说:“你也别灰心,回去再好好想想,重新写一首佛偈,我再决定是否将衣钵传给你。”

神秀心想,祖师您说得轻巧,再重写一首佛偈?哪有那么容易啊!作偈不像写诗,您可知道这首佛偈凝结了我毕生所坚持的理念的。短时间再作一首,哪有那么容易?

神秀拜别弘忍禅师后,就把自己关在禅房中悟道,然而,不管他如何绞尽脑汁,也没能写出一首更高明的佛偈。

然而,就在神秀在禅房中苦思冥想的时候,五祖寺中一个杂工,正拿着扫把站在神秀的佛偈前呆呆地出神,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

原来,这个杂工是在干活的时候听见有人背诵着神秀的佛偈,他一听之下,顿时觉得这个偈子有问题,还没有触及到佛性的根本。于是,他就问背诵佛偈的小和尚:“你这背诵的是什么啊?”

小和尚回答说:“你还不知道吗?最近弘忍禅师要找接班人,让大家各作一篇偈子,我背的这个是神秀上座写在讲堂走廊上的《无相偈》。这是弘忍禅师让我们背的,说是按这个偈子去修行,就能见到本性,脱离生死苦海。”

杂工接着对童子说:“我到寺里也快一年了,整天扫地、舂米,还从没走进过讲堂呢,拜托您带我去看看吧,让我也礼拜礼拜,背上几回。”

于是,小和尚就领着这个杂工来到讲堂前的走廊,由于杂工不识字,他对着偈子礼拜之后,又请人给自己念了一遍。

然而,令小和尚没想到的是,这个杂工竟然说也要做一首佛偈,但他不识字,请自己帮他把偈子写在墙上。

小和尚觉得这件事儿很有意思,就同意了杂工的请求。于是,杂工念一句,小和尚就写一句,墙上神秀佛偈的后面就出现了一首佛偈: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这才有了文章开头的那一幕,神秀的追随者们见这佛偈处处针对神秀,纷纷取笑这首佛偈的作者大言不惭,不知天高地厚。

弘忍也被惊动了,当他得知这首佛偈是出自一名杂工之手后,当众批评了杂工。这个杂工也没说什么,就回到碓坊继续舀米去了。

然而,在入夜后,杂工却突然接到了弘忍禅师的传唤。

杂工不敢怠慢,马上起身到弘忍的禅房,刚进门,他就被弘忍禅师一把拉住,弘忍禅师说:“求道之人,为法而不顾惜身命,是应当如此的。”

杂工听罢,顿感胸中一热,眼圈发红。

弘忍禅师又说:“今天委屈你了,我之所以要当众批评你,是为了保护你,我是怕有人加害于你。你作的那首佛偈见解非凡,但它也将为你惹下大祸”。

没错, 这个杂工,就是后来大名鼎鼎的六祖慧能。慧能当时在五祖寺打杂,负责扫地舀米,并没有正式剃度修行。

弘忍禅师说完,又将《金刚经》秘密传授给了,当慧能听到“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既见如来”这一句时,顿时大彻大悟。

最后,弘忍将象征继承人地位的袈裟交给了慧能,并且命人保护慧能下山逃命。

02

禅宗的这段公案在讲什么?到底是谁要加害慧能呢?

这就要说到禅宗历史上关于觉悟的两种理念之争了。神秀和慧能的两首佛偈,代表了禅宗的两种理念,也让禅宗分成了北宗和南宗。

在禅宗看来,参禅的目的是为了有所“觉悟”,“觉悟”代表了两层意思:觉是要破除遮蔽,悟是要照亮真实。前者是功夫,后者则是境界。

那么问题来了,参禅者究竟是要破除什么障碍呢?真实又是指什么呢?

参禅者要破除的是人类发明出来的所有符号和概念,只有破除了这些障碍,才能看到事物的本来面目,得到真实。

这怎么理解呢?

我们都知道,人是通过文字、语言等符号概念来理解这个世界的。然而,这些符号和概念,作为一种我们人类用来探索精神世界和现实世界的工具,却是有天然缺陷的。

为什么会这么说?这就涉及到了一个哲学问题:

符号与现实世界是什么关系?

我们可以借助语言学家索绪尔的符号结构理论来理解。索绪尔把符号区分为“所指”和“能指”两个部分。

其中一个部分叫“所指”,指的是一个概念。

比如,我一说“苹果”,你的脑子里马上浮现了“苹果”这个概念,它是你将你所见过、吃过的那些,红的、绿的、黄的,所有的“苹果”进行抽象的一个集合。

另一部分叫 “能指”,它指的是一个符号的物质部分。

比如,我说“苹果”的时候,声带所发出的“苹果”这两个字的发音,或者写“苹果”这两个字时,产生的文字笔迹。

所说符号的结构能够拆分成了“能指”和“所指”,但是,我们在实际运用符号的时候,却是不能将“能指”和“所指”分开的。“没有“所指”的“能指”没有意义,而没有“能指”的“所指”则无法想像”。

没有“所指”的“能指”,就像让一个婴儿拿着画笔在纸上乱画形成的图案,或者是婴儿敲打杯子或这碗所发出的一串随机的声响。它们没有任何的指向,也就没有任何意义。

没有“能指”的“所指”是无法想像的,因为任何的概念,必须要承载于可以被感官感知的物质形态之上,比如声音和文字。

就说“苹果”吧,我们在谈论“苹果”这个概念时,只有你和我都见过“苹果”,也吃过“苹果”,我们才能坐在一起聊这个概念。

这时候问题来了,如果我只见过和吃过“黄香蕉”一种品种的苹果,而你也只见过和吃过“红富士”这一种苹果,我们在聊“苹果”的时候,会发生什么?

我们会发生争论,我说“苹果”是黄色的,你说“苹果”是红色的。我说,你说的那不是苹果。你说,我说的那黄色的不是苹果。我们到底谁说得对呢?

很显然,对于“苹果”这个概念,我和你的“能指”是一样的,但是“所指”却是有差异的。

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问题?

这是因为,在我们把对“苹果”的经验转化为一个符号的过程中,就必然要对其进行简化和抽象。

我们将一种树上结出的果实抽象化,不管它是什么颜色,都统称为“苹果”。咱们要在“苹果”这个话题上聊下去,就必须在对“苹果”的认知上达成共性——你得迭代对苹果的认知:黄色的也是苹果;我也得迭代认知:“红色的也是苹果”。

这就导致了在传播过程中,“苹果”这个概念的含义不断地增加,边界也逐渐模糊。

人类自从创造了语言和文字这些符号后,就开始对自然界中我们所有能感知到的事物逐个进行命名。每一次命名,都是对事物的简化和抽象,都会产生失真。

更糟糕的是,符号在传播和使用的过程中,不得不面临含义越来越丰富、边界越来越模糊的结局。符号永远无法完全描述我们真实的经验,经验与符号也永远存在着差异。

因此,参禅修行就是为了破除一切理性产生的符号概念,让自己达到明心见性——即看到事物的本来面目的境界。

参禅即“悟道”。“道”,即是事物的本来面目,而“悟”,是过程也是方法。慧能与神秀在佛偈中争辩的就是“悟”这个方法——得道的法门是“渐悟”,还是“顿悟”呢?

神秀代表的是渐悟派。

“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菩提在梵语中是觉悟、智慧、佛性的意思,所以,神秀其实是把人的身体比作了开悟的场所,将人的心灵比作是一面镜子。

神秀的意思是,人要想参悟得道,首先应该心净——“六根清净”。

人之所以六根不净,就是因为明镜台上出现了脏东西,因为心受到了外界的污染。所以,要想明心见性,就必须“时时勤拂拭,莫使有尘埃。

神秀倡导“渐悟”修行,他主张悟道是一个长期的过程,需要通过不断地擦拭“明镜台”,按部就班地修行。

然而,慧能却并不这么认为。

慧能说,“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参禅开悟不需要什么道场,心确实如明镜,但它无形无相,绝对不是一个“台”。既然心是无形无相的,又哪里会有什么尘埃呢?——“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慧能认为,佛性本是无形无相的,不能用人类的理性和语言去描述。

因此,无形无相的佛性也不能被分割成一部分一部分的。佛性要么完全领悟,要么就一点儿没领悟,不能说今天我悟了三分之一,明天我悟了三分之二,佛性不存在被分割的状态。

慧能代表“顿悟”派。“顿悟”派认为,人是直接捅破那一层窗户纸来显露佛性的,这叫顿悟。

说起“顿悟”这个概念,其实它早在中国南北朝时期就有了,并非是慧能的独创。

南北朝时期,精通汉文和梵文的鸠摩罗什翻译了大量的印度佛经,其中就有一部《大般涅槃经》。

《大般涅槃经》的“佛性论”认为,人人都有佛性,都有成佛的潜质。成佛,就是让自己潜藏着的佛性显露出来。

既然修行是为了显露佛性,那就总要有一个过程吧?但这个过程是一瞬间完成的,还是分阶段进行的呢?当时的佛门僧众们就产生分歧了。

中国早期的佛学家们,认为佛性显露的过程很漫长,就给修行分成了不同的阶段。

比如,修行到什么程度算是入门,到什么程度算是小有成就,修行到什么阶段才是大彻大悟,这都是有划分的。在不同的阶段里,人们又设计了针对性的修行法门。也就是神秀所说的,通过慢慢将“明镜台”擦拭干净,进而显露佛性的“渐悟”过程。

然而,一个叫竺道生(也叫道生)僧人,通过阅读鸠摩罗什翻译的印度经书发现,佛性是不能用理性语言正面描述的。

竺道生认为,佛性既然不可描述,那么,就不能把顿悟的过程按阶段划分。所以,竺道生就提出了一个“顿悟成佛”的观点。

然而,竺道生的这个观点并没有流行起来,因为它对当时中国的佛学界太具有冲击力了。

很明显,不管是五祖弘忍还是慧能,都是支持竺道生“顿悟成佛”的观点。然而,即使是五祖弘忍,也没有公开支持这种观点,他只能背地里将衣钵传给慧能。慧能在得到五祖的衣钵后,也是到处躲避追杀,在猎人队伍中遁隐了十五年敢剃度出家。

弘忍和慧能为什么不敢公开亮明立场?他们怕什么呢?

03

难道是神秀的势力太大?

其实神秀个人没有那么大的势力,要加害慧能的并不是神秀本人,而是认同“渐悟”理念的无数僧众。

都说佛门乃清净之地,但在古代社会,佛门可是一点儿也不清净。

我们都知道,官场上关于权力的斗争十分惨烈,但你可能不知道,佛门里面明争暗斗的惨烈程度,可一点儿也不比官场上逊色多少。朝廷本质上是个组织,佛门本质上也是一个组织。只要是组织,就一定有政治,有等级,有派系,有权力斗争。

任何的政治斗争,基本上都围绕两个点展开,一是利益,二是理念,利益与理念。利益与理念,往往又是高度融合的,佛门中更是如此。

在佛门中,理念和利益是高度绑定的。“顿悟”派的理念,严重威胁到了“渐悟”派的利益,他们不允许祖师的衣钵传到“顿悟”派手中,让“顿悟”派成为禅宗的正统。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呢?

你可能不知道,在古代,寺庙可不仅是一个和尚修行的场所,它还是一个富甲一方的财团。

从东汉到南北朝时期,中国这片土地上战乱不断,君臣相杀,父子相残的大戏几乎每个一段时间就会轮番上演。而儒家的士人都是心怀天下的理想主义者,但生逢乱世,儒家的那一套入世理念根本就行不通,所以,备受打击的儒生们就难免产生厌世之感。

这时候,人在精神就需要一个信仰。

然而,孔孟的儒教回避生死。道教倒是有一套修仙的体系,但是他们追求长生不老,本质上还是试图用否定死亡的方式,来解决生死问题。但是,这套体系严重缺乏逻辑。

这时候,从印度来的佛教就脱颖而出了。佛教的那套六道轮回、因果报应的学说逻辑十分严谨,一经传入中国,就在上层文人士大夫阶层流行了起来。

这些达官贵人们平时为了利益不择手段,生怕自己堕入地狱,怕子孙食其恶果,于是就争先恐后地奔向慈悲的佛,求其怜悯。不仅如此,他们为了功德,还为和尚们分了大片土地,以修建佛教寺院,并免除他们的赋税杂役,捐钱捐物。

就这样,寺庙坐拥了大量的土地和钱财。

然而,出家人有戒律的约束,生活不允许过于奢侈,他们平时收的香火钱,又远远地高于消费。所以他们每年的结余钱款,除了要救济贫民外,还用于民间放债取息。

要知道,从古至今最暴利的行业就是放债了。所以,从南北朝到隋唐,佛教寺院越来越富,拥有的土地也越来越多。

老百姓一看,拜个师,剃个头,就可以不交税、不服劳役了,这事得多美啊。结果,百姓们纷纷出家,他们大多数人不是真的信佛,就是想趁机逃税。

古代国家的财政基本靠地租,这么一来,交租的土地和人越来越少,国家的税收也就越来越少,而且出家人也良莠不齐,混了很多不信佛的人。

在中国历史上,有好几次因为出家避税的人太多,而引起经济危机。因此后来的中国帝王们,开始严格控制僧人出家的数量。僧人们想出家,光找一个寺庙受比丘戒是不行的,还得有政府的批准,得有个政府颁发的出家证明,这个证明在古代叫“度牒”。

在宋代,一张度牒可以换一百两银子,可以够三口之家几年的生活开销了。所以你看,在古代能出家为僧的人,他能是普通人吗?而朝廷颁发度牒的部门,自然也从中捞取了不少的好处。

因此,佛教在中国古代之所以有如此之大的影响力,也不是完全靠自己的思想,官方对寺院的政策,社会各界人士的支持都很重要。

佛教寺院的背后,也牵扯到了朝廷和社会权贵们的利益。然而,宗教的势力成长到一定程度,宗教组织就僭越了原本的宗教目的,于是就会有人想要越过这个组织,尤其是组织所制定的种种规范,回归宗教的原初意义。

现在,就有人站出来了,想打断这条利益链条,这个人就是慧能。

怎么回事儿呢?

你想啊,慧能代表的“顿悟”修行的思想一旦流行,那岂不是人人皆可以买几本经书,在自己家里参禅修行?这样一来,还要那么多寺庙干什么?还要度牒干什么?佛教寺院的影响力必然会大减,高僧、达官贵人们的收入也会大大减少,这是他们那一众人不想看到的。

所以,那些被慧能威胁到利益的人,要竭尽所能阻止“顿悟”派的理念传播发展,将其扼杀在摇篮之中。

然而,后面的事我们都知道了,慧能躲避了追杀,在岭南山林中遁隐了十五年,后来建立了禅宗的南宗,成为了禅宗的六代祖师。

慧能说:“自性迷即是众生,自性觉即是佛。慈悲即是观音,喜舍名为势至,能净即释迦,平直即弥陀”。

他将过去在佛教教理上与组织上凸显的层级区分,以及那些看起来很深奥的名称统统打破,将参禅修行的重点集中在自身的觉悟上,只要自身觉悟,就不再需要什么出身、社会条件、修行功夫,也不需要做多少善事、经历多少轮回才能达到。他的理念将追求解脱成佛变成是修行者个人的事,可以借由自身的力量完成。

慧能说:“善知识,不悟即佛是众生。一念悟时,众生是佛。故知万法尽在自心,何不从自心中,顿见真如本性”。“吾本元自性清净,若识自心见性,皆成佛道”。从此,参禅修行不需要那么多工具,佛经、禅定、戒律、佛寺都是工具,没那么重要。不要将工具错认成目的,人人皆有佛性,所以佛性就在你自己心里。

慧能的南禅所引领的佛教革命,就如同马丁·路德的新教改革,打破了佛门的高僧们通过经书对佛祖教义的垄断。

从此,成佛不再依靠修行,因为修行的终极形态就是没有修行。你以为天天念“阿弥陀佛”就能去西天,得往生?那可不一定。“心但无不净,西方去此不远。心起不净之心,念佛往生难到。”领悟佛性不是靠念佛经,“求法”要往内心中求,而不是到文字书籍里求,而且“求法”非但不是求其复杂,而是求其直接、简易,真正的“法”一定是瞬间就能领悟的。

慧能开创的南宗,发起了一种“破”的运动。他们主张参禅的重点不在于正面地表述和解释佛法,而是利用各种方式来破除对于佛法的错误看法,这才让禅宗回归纯粹、回归宗教初心与根本教义,才能传承至今,经久不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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