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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我!坎坷一生的“诗豪”刘禹锡

那个寒冷的冬夜,我正在穷乡僻壤的郎州(今湖南常德)喝酒。

酒意正熏,突然收到柳宗元的消息: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梦得,我依旧很孤独很痛苦,怎么办?

我苦笑着摇头,心想:子厚啊(柳宗元,字子厚),我最好的朋友,你怎么还没有走出孤独苦闷呢?

1

我叫刘禹锡,字梦得,33岁之前,我的人生可谓开局华丽、风生水起。

公元793年,21岁的我和20岁的柳宗元同榜进士及第,随后在万人敬仰的目光中,双双步入官场,被派往不同的地方挂职锻炼。

十年之后,由于在地方政绩斐然,我和子厚先后被调回中央担任要职,从而进入核心政治圈。

此时的大唐帝国,因吏治腐败,宦官专权,藩镇割据,早已不复昔日辉煌。

就像我的另一位好友白居易常在朋友圈所披露:

“一丛深色花,十户中人赋”;

“家田输税尽,拾此充饥肠”;

“卖炭得钱何所营?身上衣裳口中食”……

因在地方长期为官,我深刻知道当前国家政治腐败、民不聊生,吏治,已到了非改不可的处境。

而我刘禹锡,无论何时何地,都愿为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2

公元805年,唐顺宗即位。原太子侍读王叔文、王伾等早有改革弊政之志,遂受到顺宗信任进入朝廷中枢,掌管朝政。

我、子厚和王叔文志向相同,一直有改革吏治的打算,于是“二王刘柳”革新集团正式成立。

“二王刘柳”革新集团以匡扶社稷为己任,整顿吏治,废除苛捐杂税,以期开创一个风清气正的政治局面。

因改革触及藩镇、宦官和大官僚们的利益,在保守势力的联合反扑下,革新仅坚持了180多天。

后来顺宗被迫让位于太子李纯,王叔文被赐死,王伾被贬后病亡,我与子厚等八人被贬为远州司马,史称“二王八司马事件”。

从权利的最高峰一下子跌到人生的谷底,全世界都是梦想破碎的声音。

面对如此凶险结局,子厚惊魂未定,不无忧虑地对我说:梦得,我们似乎已经用尽了人生所有运气。

此时已是秋天,凉风萧瑟,寒气袭人,空气中弥漫着萧杀之气。

我抬头望了望天空,大声笑了,然后拍了拍子厚的肩膀,在飒飒秋风中高声吟诵:

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

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

谁说秋天是个伤感的季节?谁说人的命运天生注定?我刘禹锡就偏偏不信命,只要心中光明,何惧黑暗!

3

公元815年,大唐元和九年,在历经十年流放贬谪后,我被重召回京师。

回到长安那年春天,子厚心情很糟,我约他一同前往玄都观游玩。

那天阳光明媚,春色如画,桃花开得灿若云霞。

可是想到腐朽败落的朝堂,朝中那些尸位素餐的奸侫小人,想到百姓水深火热的生活,我不禁意难平。

在三月的春光里,我悲愤写下一首《玄都观桃花》:

紫陌红尘拂面来,无人不道看花回。

玄都观里桃千树,尽是刘郎去后栽。

你们这些蝇营狗苟的小人,如果我刘禹锡还在高位,哪有你们嘚瑟的机会?

用桃花比喻小人,这大概是我的首创,不仅前无古人,而且后无来者。

说实话,浸淫官场多年,我并非不懂游戏规则之人,亦不是看不透世事的人。

而为人,总会有取舍,要有所追求,人活着总要坚守些什么……

于是,因为这首诗,那些小人们顿时成了京师的笑柄,而我板凳还未坐热,便再次被踢出了京城。 

4

公元819年,是个令人悲痛欲绝的年份。

这一年,在我扶着母亲灵柩回长安途中,一个晴天霹雳的消息传来:我最知心的哥们,年仅46岁的子厚突然撒手人寰!

听此噩耗,我不禁涕泪横流。

我随即前往柳州处理子厚的丧事,并请文坛最大V韩愈来为子厚撰写墓志铭。

因子厚所有诗稿在去世前均交由我整理,他六岁小儿也由我抚养。

于是此后二十多年,我倾力整理子厚的诗文,结集成册《柳河东集》,子厚的孩子也在我的抚养下长大后考中进士。

做完所有的这一切,我不仅一声长叹:子厚,我的好兄弟,你可以含笑九泉了。

如果有来生,我们还做好兄弟!

公元824年,我已52岁,大概是朝堂那帮小人嫌我还不够惨,于是一纸调令,我再次被贬到更远的和州担任刺史。

虎落平阳被犬欺,何况我还是拥有带罪之身的病虎呢。

毫无悬念,我被当地那帮小人联手捉弄欺压。

面对无耻鼠辈们的步步紧逼,我不屑地笑了。我和谁都不争,和谁争我都不屑。

于是在破烂不堪的茅草屋,我写下《陋室铭》: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

水不在深,有龙则灵。

斯是陋室,惟吾德馨。

苔痕上阶绿,草色入帘青。

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

可以调素琴,阅金经。

无丝竹之乱耳,无案牍之劳形。

南阳诸葛庐,西蜀子云亭。

孔子云:何陋之有?

一床,一桌,一椅, 只怕世上再没有比这更简陋的屋子了。

可一千多年以来,这座陋室是中华文化史上最温馨、最丰盈、最舒适的心灵寓所。

5

再次回到京师洛阳时,已距离我第一次被贬23年。

细细算来,人的一生,能有几个23年?

当初的青涩少年,如今已是白发苍苍的老者。

可我依然是我,那个永不言弃的追梦者。

两年后,56岁的我再游玄都观,当年盛极一时的玄都观,如今门庭冷落鞍马稀。

忆起前次被贬经历,索性题诗一首《再游玄都观》:

百亩庭中半是苔,桃花净尽菜花开。

种桃道士归何处,前度刘郎今又来。

我就是要让大家知道:我刘禹锡,还是当年的刘禹锡,我回来了。

6

公元826年,54岁的我终于离任和州刺史返回洛阳。

至此,我的足迹已遍及大半个华夏。

同年,白居易从苏州返回洛阳。

途经扬州时,我们二人终于第一次见面。

一个是名满天下的诗魔,一个是铮铮铁骨的诗豪。

虽之前从未谋面,但我们大半生的遭遇却十分相似。

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酒逢知己千杯少,此次会面,我们双方都是酩酊大醉,白居易欣然为我写诗一首:

为我引杯添酒饮,与君把箸击盘歌。

诗称国手徒为尔,命压人头不奈何。

举眼风光长寂寞,满朝官职独蹉跎。

亦知合被才名折,二十三年折太多。

白居易满含热泪,愤怒地指责朝廷不重视,“亦知合被才名折,二十三年折太多”,仅一句话便道尽了我被贬23年来的委屈。

然而,对于人生中的风风雨雨,我早已习以为常,随遇而安。

我乐呵呵地回赠了白居易一首《酬乐天扬州初逢席上见赠》:

巴山楚水凄凉地,二十三年弃置身。

怀旧空吟闻笛赋,到乡翻似烂柯人。

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

今日听君歌一曲,暂凭杯酒长精神。

君不见沉舟旁,总有千帆竞相而过;而病树前头却是万木欣欣向荣。

在大自然面前,宦海沉浮,历经波折又算得了什么呢?

如果你要真正体验生命,就必须站在生命之上。

到晚年,我们两个老头子先后患了眼疾和足疾,看书、行动多有不便,白居易因此无限伤感。

我给他写了一首诗劝慰《酬乐天咏老见示》:

人谁不顾老,老去有谁怜。

身瘦带频减,发稀冠自偏。

废书缘惜眼,多炙为随年。

经事还谙事,阅人如阅川。

细思皆幸矣,下此便翛然。

莫道桑榆晚,为霞尚满天。

乐天呀,无论任何时候,都不要说日落之时天色已晚, 你看那满天的红霞,不是依然很瑰丽嘛。

最美不过夕阳红。

即使现在的我已经老去,即使我终将走向生命的尽头,即使这个世界并不尽善尽美,可我始终坚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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