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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明人为什么都是“家乡宝”?



-风物君语-

在春城,等春来


昆明人想家,总是比别人多些额外的理由。

出门在外,他们总是时不时要叹一句“还是昆明的天蓝!遇见花店,又会惊异道“你们的花怎么都是一支支卖的?或者好不容易逮到一家打着“过桥米线”招牌的馆子,上菜的时候却目瞪口呆——“这也能叫米线?看那架势恨不得立马打个飞的,回家甩碗米线大块朵颐。

▲ 远道而来的红嘴鸥与聂耳雕塑。 摄影/万瑞

最常被昆明人挂在嘴边的,还是家乡的气候。每年红嘴鸥飞来,“春城”居民们才意识到已然入冬,翠湖边的垂柳依然我行我素地绿着,一两场凉雨反倒浇得草木愈发神气。他们总是信仰春天的,同样期待着春风来临,能荡尽这天下的阴霾。

▲ 冬天的翠湖。 摄影/万瑞

而夏天几场雨后漫山遍野冒出来的菌子,一年吃到头的各类米线,熹微晨光里冒着热气的烧饵块……也是昆明人甘为“家乡宝”的理由。菌子虽然能风干寄送,终归不如就地取材来得痛快过瘾,地道的米线和饵块,出了云南后更是“别无分店”,让人夜里“牵肠挂肚”。

这座城市是宁静淡泊、与世无争的。身处在四季阳光雨露、遍地花团锦簇的环境里,又远离了逐鹿天下、问鼎中原的政治中心,昆明人感兴趣的是过日子,是享清福,过去老昆明人的三件大事——“烤太阳、吃茶、冲壳子(聊天)”,全都是一片闲心,好像连时光也眷恋于此,止步不前。

昆明哪止是昆明人的故乡?仿佛是每个人幻想中老家的模样。

彩云之南,无限风光在边疆

昆明人的恋家情结,首先来源于这座城市独特的地理位置——在全国范围内,昆明位于中国的边缘地区;而就云南来说,昆明又处在省域的中心一带。

▲ 昆明,是边缘也是中心。 制图/Paprika


昆明的边缘属性,为之带来的是极致的自然风光和相对独立的地域文化地处中国地势第二阶梯上的云贵高原,昆明以北,西行千里是分隔滇、藏的横断山脉,东进为有“喀斯特王国”之称的山地省贵州,再向北去则延伸入“天府之国”四川可以说,昆明人出门不远,就能把祖国西南的无限风光尽收眼底。

然而又何须出门呢?昆明本身就足够迷人昆明城外百里,有“滇中第一高峰”轿子雪山,形似一乘落在万山丛中的花轿,其最高处的马鬃岭,海拔可达4247.7m,是昆明境内的最高点;而近郊的西山,远眺群峰连绵,好似一位曲腿仰卧在滇池之畔的佳人,青丝垂海,娴静优雅,故又称“睡美人山”

 

▲ 昆明城三面环山,一面临水。注:地图标注昆明市位置为市政府所在,主城区位于滇池北岸一带。 制图/Paprika

所谓“三面湖光抱城郭,四面山势锁烟霞”,昆明城北有长虫山如苍龙盘踞,蜿蜒而来;东边,由北向南则有鹦鹉山、金马山等峰峦重叠,连绵展布;西面的玉案、进耳二山,又被唤作“棋盘山”“笔架山”,颇有文人雅趣;而南部,五百里滇池浩荡奔来眼底,成为了整个云贵高原的掌上明珠。

▲ 昆明西山。 摄影/石耀臣

四围群山如同襁褓一般怀抱昆明,高原低纬的位置则为其构造了“温室环境”,再加上西南而来潮湿温润的季风、一大口滇池如同“中央空调”控温调湿,昆明的气候几乎占尽了天时地利之便,在壮丽河山之外,同样打造了一处宜居的秘境。

▲ 在西山上看昆明全景。 摄影/山人

最初在这片土地上生长的,是古滇人滇人并非一个族群,而是诸多少数民族部落的统称,无论是“昆明”这两个音节,还是云南的简称“滇”,在部分学者看来,都源于当地人的语言。

公元前278年,楚将庄硚率军穿越贵州的群山,抵达滇池地区,由于楚国战败,后路又被秦国所断,这支孤军落地生根,与当地的少数民族融合,形成了云南历史上第一个国度——滇国

滇国是神秘而浪漫的。地处边缘的位置,让这片土地蒙上了与中原迥然相异的奇幻色彩,在中国的典籍里,对她的描述大多面目模糊——她有着富饶的土地,“多长松,皋有鹦鹉孔雀,盐池田渔之饶,金银畜产之富”她同样瑰丽神奇,“池中盛产衣钵莲,花盘千叶,蕊色三分”“神马四匹出滇池中”

滇国人则风格独特,他们多住在驱虫避湿的“干阑式建筑”里,今天众多游客兴致勃勃跑去参观的傣族竹楼,尤留有几分当年的面貌;而这片土地上还有一段璀璨的青铜时代,滇人用生动、细致又写实的青铜器,记录了放牧、耕田、渔猎、祭祀等生活场景,器面上则离不开动物,除了龙、虎、牛、熊、猪等,还是不太常见的鱼、青蛙和孔雀,风格与中原的青铜器截然不同。


▲ 云南省博物馆镇馆之宝——牛虎铜案。1972年在江川李家山出土,有“北有马踏飞燕,南有牛虎铜案”之称。摄影/动脉影

有意思的是,昆明人“家乡宝”的气质从汉代就显现出来了——当汉武帝派使者去往西南一带时,途中发现了这个浪漫不羁的国度,当时的滇王披着头发、光着脚丫、意气风发,他自信地问来使说:“汉孰与我大?

更有意思的是,隔壁的夜郎王也是这么说的,于是“夜郎自大”这个帽子,就扣到了这位邻居的身上。

▲ 西汉,铜孔雀,现藏于云南省博物馆。 摄影/动脉影

西南边陲的湖光山色赋予了昆明绮丽的色彩,得天独厚的温润气候打造出一个神秘的家园,而“天高皇帝远”的地理位置,则促生了昆明富有少数民族风情的地域文化,浪漫多情、洒脱不羁,与“中原正统”迥然相异。

▲ 彝族火把节,极度炽烈而浪漫。 摄影/傅鼎

独特的家乡,自然引发难以取代的思念。而昆明作为云南的中心城市,开放包容是她另一张温柔的面孔,使她不仅成为了昆明人眷恋的故里,更是无数人“此心安处”的故乡。

云南之心,胸怀天下的昆明城

昆明,是整个云南的中心,这个中心是地缘上的,也是政治上、经济上和文化上的。就像云南各地州的人要到昆明去,总习惯于说“上昆明”“上省城”,足见其独特的地位。

▲ 昆明市区,现代版的“双塔夕照”。 摄影/石耀臣

元代创立行省制度以来,“昆明”二字一见诸史册,便成为了当时云南行省省会中庆路的治地所在,叫做“昆明县”当时的平章政事(相当于省长),色目人赛典赤·赡思丁在昆明建桥补路、兴修水利、增设坊市,并建立了第一座孔庙,把中原的儒风引入了云南大地。

▲ 昆明文庙。 摄影/石耀臣

此后,昆明不仅逐渐成为了云南的行政中心,更是一座沟通内外的桥梁。

在元代,当旅行家马可·波罗来到这里时,他将昆明叫作“壮丽大城”,称其“城大而名贵,工商甚众”而作为云南首位“入流”的文人,昆明人王升《滇池赋》描绘了昆明城中的盛况,其中的“双塔挺擎天之势”,指的就是昆明至今仍存的东、西二塔“千艘蚁聚于云津”,说的“云津渡口”大约就在今天的得胜桥一带。

▲ 昆明东西寺塔。 摄影/石耀臣

明朝的洪武年间,明将付友德、沐英、蓝玉等人取道贵州,一路攻入云南,剿灭了当时盘踞在昆明一带的元梁王,孛儿只斤·把匝剌瓦尔密而到清朝,南明的永历政权同样在昆明建都,末代皇帝朱由榔吴三桂一路追至缅甸,据说最后在昆明殒命,其身亡处改名叫“逼死坡”。

▲ 明代,金镶红蓝宝石冠,在沐英六世孙沐崧墓中出土。现藏于云南省博物馆。 摄影/动脉影

昆明这座老城好像总是在目送着一个又一个王朝的背影,而昆明人则总是云淡风轻。无论是楚人庄硚的后裔、云南的土著还是后来陆续到来的蒙古族、汉族、满族人,都被这座城市宽容接纳。城中心的翠湖公园,元人叫它“翠海子”,明将沐英的后代在此镇守数百年,“冲冠一怒为红颜”的吴三桂同样在这建立平西王府。这座西南雄城,本来就是由各个民族、历朝人群共同创造的。

▲ 昆明翠湖公园。 摄影/石耀臣

到近代,昆明城终于迎来了她的高光时刻。

武昌起义胜利之后,滇军将领蔡锷、唐继尧在昆明发动“重九起义”,在陆军讲武堂师生的协助下,从北校场发起攻城,一举推翻了清王朝在云南的统治;而当袁世凯复辟后,滇军将领们率先宣布独立,发兵讨袁,昆明也成为了“护国运动”的首义之地。

▲ 云南陆军讲武堂旧址。上图摄影/山人;下图摄影/万瑞

1910年由法国人修建的滇越铁路,则连接了昆明越南海防港,成为了中国西南通向世界的一道大门。到抗战时期,中国的对外通道几乎都被切断。而大后方的昆明,则凭借滇越铁路,成为了援华物资进入中国的入口。

▲ 滇越铁路是中国西南地区的第一条铁路,铁轨间距只有1米,又被叫做米轨铁路。滇越铁路曾被《英国日报》称为是与苏伊士运河、巴拿马运河相媲美的世界第三大工程。 制图/Paprika

更重要的是,这条铁路更是成为了西南联大师生的入滇之路,随着大量资料书册及精密实验仪器凭借铁路搬迁到云南,国立西南联合大学,这所堪称中国史上“最牛”的大学,在云南落地生根。而昆明这座温柔的城市,则成为了一代西南联大人日后时常追忆的“第二故乡”

▲ 位于云南师范大学校内的西南联大旧址。 摄影/安铎

翠湖西侧的西仓坡,曾经住着那位“抽烟、喝酒、读《离骚》”的闻一多先生;沿湖北上,一路走到联大教师云集的文林街,再行百步,就是钱钟书住过的文化巷国学大师钱穆,在昆明的岩泉寺完成了《国史大纲》的写作;费孝通的社会实验室,就安置在昆明的鼓楼魁星阁内。

话剧《我的闻先生》剧照。 摄影/张月慧

在这段特殊时期,昆明不少的庙宇,都放下顾忌成为了西南联大的实验室而昆明市区里的茶馆,则成了联大学生的“自习室”,茶馆、饼店云集的繁华凤翥街,甚至成为了联大学生的“第二课堂”。对昆明感情尤深的作家汪曾祺,最初几篇小说就是在这些地方写就的,以至他后来自认是“在昆明的茶馆里泡出来的‘小说家’”

无论是生于斯长于斯的本地人,还是漂泊至此的异乡人,即便日后离开昆明,终归还是带着这座城市的印记。

光华街抗战胜利纪念堂和“胜利酒杯”。 摄影/山人

我本是昆明城里散淡的人

昆明人天生有种散淡的气质,正如昆明诗人于坚所言:

“这个城市从来没有成为历史上某某大战的战场,也没有建造过一座全国顶礼膜拜的宫殿,它大批量出产的是默默无闻的小市民、淑女、母亲、绑着小脚的老外婆、奥勃洛摩夫式的人物和永远令人流口水的小吃……”

▲ 昆明老街。 摄影/卢文

同样属于“慢性子”昆明人的散淡和西安人的从容大不相同。后者自古就是“熙攘繁盛”的都城,看惯了王朝兴替,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想干点大事;前者则一向属于“边城”,高原上“天高皇帝远”,超然世外,从来不是生长出野心的土地。

昆明人的血脉里并没有急切于建功立业、辟疆封侯的基因,也缺失因为地少人多、土地瘠薄而背井离乡的经历,这或许是昆明人散淡气质的由来,也是他们恋家情绪的根结。

▲ 上图:小板桥乡街子;下图:昆明海源寺赶街。 摄影/阮卫明

因而昆明人会生活爱生活,更有种“专注于生活本身”的乐趣。他们对饮食尤为执着,昆明人最不能忍的两件事,一是看见别人把米线当成“米粉”,二则是听见别人把各种菌子叫做“蘑菇”

▲ 昆明小锅米线。 图/网络

而在云南花样繁多的米线品类里,昆明人最偏爱的大抵是“小锅米线”小锅米线的分量差不多是小女孩“一人食”的份,把米线、碎肉、调料和配菜,用一口小铜锅炭火上滋滋地煮开,现煮现吃发明这种吃法的人估计深谙“营销法则”,知道饥饿才是勾引食欲的不二法门。

▲ 过桥米线。 摄影/万瑞

他们对菌子的喜爱自然不必多言,昆明人连嫌弃人都得骂一句“你怕是着菌闹着咯!如果恰巧遇上雨季,不妨去昆明的水木花野生菌市场瞧一瞧,俗称“见手青”的红牛肝菌,长得像颗松球的干巴菌,被汪曾祺奉为“菌中圣品”的鸡枞菌……旺季的时候这里足能摆出60多种菌类,旁人看得眼花缭乱,老昆明却是如数家珍。

在昆明的另一大乐趣则是逛花市,往年情人节前,昆明的斗南花市总是热闹非凡。汪曾祺说起昆明的花,称其“买一大把鲜花和称二斤青菜的价钱差不多”,得益于春城盛产的鲜花,昆明人买花卖花的确颇为豪气,顺手带回家的往往就是几捆几捆,以至于有“论斤称”的,大有种“万花丛中过”的潇洒风流。

到今天,昆明早已是一座充满现代化气息的城市。她在2019“新一线城市”中榜上有名,她是亚洲五小时航空圈的中心,她与中国的大多数城市一样,高楼林立,商场遍地,同样有着生活的压力。然而昆明人依然是慢悠悠的,冬天在湖边喂喂红嘴鸥,夏日在雨后逛着的菌子集市,无论走到何方,也都不忘提一句“还是在昆明舒服”

▲ 昆明官渡古镇。摄影/阮卫明

因而,不论时代如何飞速发展,建筑怎样面目全非,城还是那座昆明城,家园也还是那片家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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