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12日下午,禁酒令和限聚管制依然生效的香港,一个人出现在海港城的“海运观点”平台上。在他之后,被公认的歌神也只有一个张学友,加当下的半个陈奕迅。△ 《沉默是金》堪称许冠杰、张国荣共同的代表作
《狮子山下》《半斤八两》《沉默是金》《天才白痴梦》《浪子心声》……
他的部分歌曲都是经典港片的主题曲,他同时也是歌手、演员两头都硬的金字招牌艺人。△ 《半斤八两》《天才与白痴》剧照
扮演这个角色的演员何其多,弦易辙、李连杰、周润发、吕颂贤、李亚鹏、任贤齐、霍建华……既有肝胆相照的侠义豪情,又有放浪不羁的市井做派,完美结合,丝毫不见裂缝。△ 这一段Sir至少看了一百遍
原著对令狐冲外貌的描写是八个字:长方脸蛋,剑眉薄唇。大嘴唇厚,当年42岁,超龄不说,乍一看似乎有混血之嫌(出生于广东广州)。许冠杰不但没有带来之前演市井喜剧难免的油腻感,反而表演犹如自带洗洁精、魔力擦。在Sir看来,更耐人寻味的是,这一股侠气只有许冠杰特有,后世演员绝难复制。1990年《笑傲江湖》,是香港电影被反复讨论的传奇之一。导演,胡金铨。监制,徐克。执行导演,徐克、程小东和李惠民。但你想象不到当时为了厘清这些职位关系,留下多少传说。
徐克和胡金铨在拍摄过程中闹掰,最后实拍的导演有四五人之多。连许鞍华都曾被老胡叫到片场助拳。演员、编剧,一换再换。△ 叶倩文定妆照
胡金铨,北方汉子,对朝堂的政治阴谋有情结,审美上倾向于大气古朴、沉郁顿挫的风格。开头血洒屏风的一幕,就是胡的范儿,大内宫殿的蝴蝶效应从此跌宕到江湖。小徐呢,深受西方电影的影响,香港新浪潮带头人。当时就比较“飞”,诡异、先锋是他的“口味”。也只有徐克能够在一场打斗戏中,加入那么多天马行空的元素。论出身,虽然父亲是乐师,母亲也是粤剧伶人,但他们移居香港后都住在屋村,妥妥底层草根。拍类似《半斤八两》《天才与白痴》这样的小人物喜剧,他无压力。但徐克用演员就爱剑走偏锋。许冠杰可以演令狐冲,就像林青霞能反串东方不败,都是创造奇效的险招。△ 为了平衡林青霞的气场,第二部就改用更能打,更沉稳的李连杰,但令狐冲的存在感实则削弱
更可以说,徐克要的就是许冠杰这种来自市井的“鬼气”。
向林镇南介绍自己,满脸堆笑,松松垮垮,大大咧咧,还不把自己当外人。哪怕外面有投靠朝廷的左冷禅与其爪牙的追捕,他也不关心这个老头到底是谁。不看立场,不论身份,不尊名声。凭直觉,志趣相投足矣。管你是辞官隐居,藏匿秘笈的林镇南,还是要与好基友刘正风退隐江湖,去耍高山流水的曲洋。
不假、不装、更不藏有什么深意。第一印象就能拉近与观众的距离。第一次唱《沧海一声笑》,主唱其实是刘正风和曲洋,令狐冲是跟唱,是和声。请注意小师妹岳灵珊(叶童 饰)的迷妹表情,其他师弟分立两队的表情。许冠杰浸淫歌坛多年的气场、风骨全然爆开,加之独一无二的C位白衣,黄霑、顾嘉辉的词曲,珠联璧合。△ 连校长谭咏麟都说,偶像只有一个,阿sam
从这个角度看,导演要的就是许冠杰这种瞬间收人做迷弟(妹)的魅力。做好一出戏,亮相要靓、气息要稳,台词要清晰,节奏要跟得上等等,殊途同归。许冠杰带着与生俱来的亲民和偶像光环,已然讨巧。但碰上了徐克和程小东这两个脑洞大开的玩咖,就好比令狐冲偶遇风清扬,轻而易举,弯道超车地成为武林高手。尽管很可能就是武行的替身完成了“独孤九剑”的场面,但观众很自然地记在了演员身上。这一场戏一定要用粤语发音,铿锵有力地念出:荡剑式。到了第二部《笑傲江湖之东方不败》,林青霞更不用打了,只需要甩一下衣袖,摆弄一下绣花针,就有了气吞山河的场面。被想象力以及卖力武行扶持的大明星,最终成为影迷心中不可磨灭的记忆点。李连杰过于稳重,缺失灵气。往后看,任贤齐、霍建华等版本令狐冲,又少了这些“电影魔术”的造化。Sir以为,我们是通过许冠杰魂穿到香港电影的起点和它的黄金时代。就拿《笑傲江湖》来说,尽管电影里有胡金铨和徐克两位大导演battle、分裂后留下的痕迹。很显然,胡金铨绝对不会用比较重的笔墨,去拍任盈盈给令狐冲疗毒,实则有暧昧的肌肤之亲。但徐克展现这一段,又是他的趣味。欲望,被引入江湖。日月神教的坛主,也是饮食男女。到了第二部,更是大胆的让令狐冲与东方不败发生关系。虽然金庸很生气,但是对于影迷来讲,这一笔却有别样的趣味,更加重了东方不败雌雄莫辨,主宰风云的魅力。
那些看似不完美,疯魔、拙劣的痕迹被留在港片里,今天看,反而让人唏嘘感怀。许冠杰称不上演技派,甚至与二代歌神张学友比,至少缺了奖项的肯定。但是他的开拓意义在于,真正本土的香港明星一开始就用毫无保留、全挂上阵地支持香港娱乐文化的兴盛。哥哥许冠文,第一届香港电影金像奖影帝。踏入影坛的作品就是李翰祥的《大军阀》,与艳星狄娜合作。自编、自导、自演的喜剧片《鬼马双星》《半斤八两》《摩登保镖》等影片,五次获得香港年度票房冠军,三次打破华语电影票房纪录,是香港年度票房冠军最多的导演。2016年,他出演台湾导演钟孟宏的《一路顺风》,扮演一个娶了台湾老婆的香港人,做出租车司机。该角色还被提名金马影帝。许冠文国语说得不灵光,就是导演要的文化疏离感,将港片的喜剧抽帧,变成小人物的时代喟叹。现在真的没有什么想法,每天就是告诉自己,可以开一天就开一天,可以开一年就一年咯。
早年出道,与弟弟许冠杰一样也拍喜剧片,出唱片。但是真正树立个人风格,却靠一部香港特有的“僵尸片”。《僵尸先生》,与林正英、钱小豪合作。许冠英扮演胆小好色的徒弟文才。有一段小插曲,在第五届香港金像奖上,许冠英拒绝了最佳男配提名,原因是他觉得自己是主演,成为金像奖上“拒绝奖项第一人”。他们在香港影坛涵盖了喜剧、武侠、恐怖、动作甚至香艳等等片种。摇滚乐队Beyond曾为四兄弟作过一首《文武英杰宣言》。
这便是曾经香港电影,或者说整个香港流行文化所代表的小强精神。
我长这么大,从来没哭过。我发誓以后,再也不会让人家用枪指着我的头。
在《黄飞鸿》系列里,我们看到这一幕:不让列强瞧不起中国人是第一层。更不要让平民成为朝堂勾心斗角的牺牲品,输还是赢,不是你们这些老爷说了算。江湖侠气,小人物逆袭,市井趣味……都是这种精神的繁衍。
1990年,令狐冲不想成为岳不群贪欲的傀儡,带着小师妹和幸存的师弟们远走江湖。2004年,隐退12年的许冠杰复出歌坛,连开破记录的48场“继续微笑”演唱会。因为香港经历过SARS,也有很多乐坛巨星陨落(其中就包括2003年去世的张国荣),很多朋友去世了,那时候我看见香港的朋友不开心,产生了复出的念头。我很爱香港,也希望香港繁荣,不要变。
2020年,扮演者许冠杰又重新开麦,倡导“同舟共济”,《沧海一声笑》再次响起,观看人数达到225万人,相对于204场红馆爆仓的数字。许冠杰这“神龙”,无论状态还是声线,早已不复当年。在香港这片土地,和这片土地上的市民最需要他的时候出现。张学友曾经开玩笑,说自己歌神的神,是神经病的意思。“神经病”,不正是许冠杰所代表的,那一代香港娱乐精神的戏谑提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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