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上篇
写到这儿，我几乎没有谈及王虎，闷子逗得有些大：）但也不算白逗，以产业为“经”，则你信中所谈的问题，便有了爬梳的脉络。下面，我再以王虎为“纬”，沿这脉络勾勒出我心中王虎保育的图景，也说说啥叫“顺势而为，方可远行”。
先说我对王虎的好感，与我切身的北京生活没什么瓜葛。我只是自幼的“北漂”罢了，对民俗意义上的“北京文化”略知皮毛——停留在卤煮炒肝儿阶段，哈——对刘景春那代老玩家的圈子更是无缘叩门。这一点，你和王虎群（QQ：434258597）里的“小潘”聊聊，便明白了。小潘是八旗子弟，举手投足皆透着四九城“玩主儿”的范儿，随便抖几句 “京味儿”行话，能把我听愣半晌儿。而与王虎结缘，又该从何说起呢？如果你记性不错的话，会对兰寿网那几年“国寿”与“日寿”的论战有些印象吧——“林海”之名，也是从那时为人所知的。在对中日金鱼审美趣味的辩难中，我开启了对传统的回溯，对中国金鱼独立的价值系统的体认。期间，我写了“鹅三篇”、“虎三篇”（注：本人几篇介绍鹅头红和王字虎头的文章，详见《水族世界》），被一些鱼友称作迷上虎鹅的启蒙读物。即便如此，我对王虎也仅停留在个人兴味上，若不是机缘凑泊，有了北京王字虎头保育会的诞生，我更乐于享受闭门养虎、信笔写鱼的日子。为什么要成立王虎会？过往我从品种价值、审美价值以至协会组织对金鱼精深化发展的推动价值等方面多有阐述，恕不赘言。这里只申明一点，所谓的“市场接受度”自始就不在我的考虑范围之内，因为王虎会首要的任务是保种，是让王虎不要断子绝孙——而按你的逻辑，还纠结在这孩子值不值得生出来呢。但我也承认，“市场接受度”确是业者的达摩克里斯之剑，故更寄望于“玩家”，并有所限定——养鱼水面在4平米以上——一般而言，这是种群繁育的基本条件之一。这样的玩家不需多，典型如天津“候鸟“（刘振勇）、“五花皮球”（刘淼）那样的，有个七八户，王虎保种当无忧矣。所以，我从不希求王虎会一呼百应，鱼龙混杂，反而添乱。
而在保种之外，王虎若想精深，仅靠纯粹的玩家是难以支撑的，我当然乐见有志同道合的业者，特别是“家庭鱼坊”的加入。玩家和业者的合作，诚然是我对王虎会核心团队的理想设计，虽然每每事与愿违。说白了，在王虎未充分具备 “市场接受度”之前，加入这场带有些赌博意味的游戏是需要些“舍生取义”的血性的，都像你这般“不见兔子不撒鹰”，还是各管各妈的好，哈哈！而我也相信，谁为王虎投注心血，谁就会得到王虎的回报。其一，世上并不存在什么“精养”和“粗养”看不出差别的品种；如果“看不出”，问题不在鱼，而在人，在人的标准设定。比如鹤顶红，典型的“大路货”，但若想挑条无瑕疵的，你满坑满塘地转上一天，也未必得计。即使挑出，如果把标准提高——比如顶红紧致圆润、各鳍飘逸无褶、鳞片细腻赛银——则一定是空手而归。精品总在少数，而标准自在人为，从这个逻辑上讲，家庭鱼坊是没有理由拒绝任何品种的，王虎自然也在其列。其二，可以预言，以“王虎”为代表的高冠型必将成为中国虎头品种发展的主流，这一方面得于日寿审美观念的淘洗——“控鳃”已成为高级鱼品的标志之一，一方面得于中国传统审美观念的回归——想一想刘景春为什么把王虎称作“众鱼之冠”？我始终坚持，品种有“高”“下”之分，正如品相定然有“精”“粗”之别，而这涉及另一番浩繁的论述，暂且搁置。在中国金鱼谱系的版图中，时下“高冠型”蛋种近乎处女地，且幅员辽阔，收获可期，先觉者定然会抢占先机。不知你是否留意，一些鱼场已经在着意培养“高冠型”虎头了，比如“邯郸爱寿人”的兜巾蓝虎，“上海天平鱼场”的长尾兜巾花虎，等等。他们把鹰撒了出去，再找兔子也不难，不信，咱们走着瞧。
需要强调的是，上述的“王虎”一定是在不断发展中提升的王虎——“红旗轿车”，我们只当老故事听听就好。这关乎王虎的基本框架和王虎会的发展方向，我想除了“高冠型”，至少还有三个突破点：一、“大骨架”：此乃王虎的“看家本领”，必须以做出25～30公分的魁伟巨虎为追求；二、“花色”：要有中国金鱼发展的大局观，打破抱残守缺的以“全红”为唯一的观念。虽然如你所说，骨架尚未成形，做色谈何容易，但我相信泱泱大众的力量，做精难，做出胚子应该有信心，这也是我们胜出东瀛的地方，绝不能妄自菲薄。三，“活尾”：相对于做“头”，我现在更关注“尾”。当下的王虎，尾普遍僵硬，游姿普遍滞钝，实乃一大“退化”。鱼友“永恒金鱼”回忆，少时所见王虎，游中停顿时，四个尾梢儿在水中颤动不已，正是“活尾”的迷人表现。不同于协会系日寿，中国式“活尾”从尾肩至尾先过渡自然，更富弹性——猜得不错的话，这也是宇野仁松先生当年设想的理想尾型——故而游时收得住，静时打得开，这动静之间的节奏和力道，乃中国金鱼魅力的精髓所在。而“活尾”的价值，又绝不只在“尾”，因为“尾”决定游姿，游姿决定头与身的型制和搭配。由此，只有把握住“活尾”，我们才能摆脱跟着日寿亦步亦趋的“诱惑”，而不会沦为对方可笑的“注脚”。从以上突破点入手，我想王虎品评的标准将呼之欲出，日渐成形。标准是精进的基础，而精进是对标准的修正，这是动态的过程，也必将是漫长的历练。想一想，协会系日寿可以一做百年，我们又有什么理由退缩呢？窃以为，中国金鱼当下需要的，不仅是“顺势而为，方可远行”的精明，更要有“逆势而为，迎头奋起”的勇毅。毕竟我们的鱼池里，能称得上“艺术品”的依然寥寥。
当然，我这么说，并非让你一定要养王虎。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一方人色养一方鱼。那天我开玩笑，说王虎是“大脚娘们儿”，你是“小脚媳妇”，养不来——话糙理不糙，你若当我是用激将法，更好。你更适合养“小家碧玉”——鹅头红，细琢磨，甚至比养宇野还适合呢。经过几年的定向培育，你的宇野已然自成一派，似乎把南泽宇野身上那些不太顺眼的地方一一克服了，或者说，更接近于通常意义上的“完美”。但艺术就是这么吊诡，你得到了“完美”，却损失了南泽宇野特有的昂藏气韵；你得到了“协调”，却损失了三筋丸手的“朴拙”之味。“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对艺术风格的追求，真个是“非此即彼”，而选择的源头，往往又在人的性格。曾有造访者说南泽：“很酷，见面时话不多，有点长辈的威严，但感觉得出他很豪迈”，显然，这不是你的形象IP。你和你的宇野一样，精致可喜而“文气”更足，与鹅头红的气质恰是相符。所以相较于王虎，我对你做鹅头红始终力挺，也更为期待。这不，王虎会的同好也催促我，把鹅头红的保育尽早纳入日程，而让我油然生出了和你继续逗闷子的念头：“弟为何选了鹅头红呢？！”哈哈！
过些时日，你会收到另一封信——《与高峰谈鹅头红书》。
作者：林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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