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锦还乡”是一句成语，《旧唐书·姜暮传》有一句：“衣锦还乡，古人所尚。” 也就是说，自古人们就崇尚衣锦还乡，历史记载的最出名的关于衣锦还乡的，莫过于《史记》项羽与刘邦的记载。当官了或者富贵了，不回故乡就像是穿新衣走夜路，没人看得见。当年，项羽消灭了秦帝国，占领了咸阳，却不以关中为基业，建立霸权，只想着东归回故乡，《史记·项羽本纪》记载项羽这样说的：“富贵不归故乡，如衣绣夜行，谁知之者！”富贵回故乡，是让人看得，明显带有炫耀的意思，可惜项羽缺乏战略思维，让出了关中战略要地，刘邦乘机发展，最终垓下一战，项羽兵败自刎。刘邦做了皇帝，一次平定叛乱返回洛阳，路过家乡沛县，《史记·高祖本纪》记载：“高祖还归，过沛，留。置酒沛宫，悉召故人父老子弟纵酒，发沛中儿得百二十人，教之歌。酒酣，高祖击筑，自为歌诗曰：‘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令儿皆和习之。高祖乃起舞，慷慨伤怀，泣数行下。谓沛父兄曰：‘游子悲故乡。’”看记载，刘邦亲自“击筑”，这表明刘邦是懂音乐的、会乐器的；“自为歌”且流传千古，说明刘邦是有文采的；以及“乃起舞”看，刘邦是一个多才多艺的人，是一个非常有情感的人。这段记载，大约是有史以来关于回故乡最精彩、最广为人知的一段记载。《后汉书》和《资治通鉴》还有光武帝回乡的一段记载，光武帝回到家乡“修园庙，祠旧宅，观田庐，置酒作乐，赏赐。”及老妇人夸奖光武帝，和光武帝对答的一段话，但这段记载，没有给后人留下多大影响，不太为人所知，远没有司马迁描写刘邦回故乡精彩。
衣锦还乡的还有西汉中期名臣疏广、疏受叔侄俩，疏广曾为太子太傅，疏受曾为太子少傅，叔侄同为太子刘爽（汉元帝）的师傅，晚年向汉宣帝上书，要求辞职回乡。汉宣帝亲赐黄金20斤，太子也奉赠黄金50斤，百官相送，何等荣耀。回到故乡后，叔侄二人几乎天天设宴款待亲朋，乡邻有了困难，他们也慷慨赠金。荣归故里的叔侄俩，既没有把黄金分给子孙，也没有置办田产，而是“请族人故旧宾客与相娱乐”，并将大部分黄金送给了贫苦乡邻。《汉书·疏广传》疏广有这样一句：“且夫富者，众人之怨也；吾既亡以教化子孙，不欲益其过而生怨。又此金者，圣主所以惠养老臣也，故乐与乡党宗族共飨其赐，以尽吾余日，不亦可乎!于是族人悦服。以寿终。”这段话的意思是：“富有的人，是遭众人怨恨的，我既然没有什么用来教化子孙的，就不打算增加他们的过失又招致众人对他们的怨恨。另外，这金子是皇上赏赐给我用来养老的，所以乐意跟乡亲宗族共同分享这些恩赐，来度完我的余生，不是也可以吗!于是族人心悦诚服。后来他就这样终老一生。”在枣庄市箩藤乡的箩藤村与城前村之间，有一处高约三米、长宽达一百多米的台形遗址，名“二疏城”，又名“散金台”。
从疏广的话里不难看出，富人是招人怨恨的，这实际是一种嫉妒，是人性劣根的体现，你的钱比我多，无论如何我也追不上你，达不到你的财富水平，这就产生了嫉妒。嫉妒是与生俱来的，每个人都会产生嫉妒，只不过有人这种情绪大一点，有人宽容一点，并能把这种不良情绪控制在一定范围。现代人仇富现象非常明显，从汉朝到现在，两千多年来，仇富现象愈演愈烈，这不能单纯看作是人性的嫉妒，这里还包含对公平的追求。这是因为很多“富人”，他是用不正当手段攫取了大量财富，这当然是不公平的，人们追求公平也是合情合理的。还有人不单嫉妒富人，对能力强的人，辛勤劳作的人也产生怨恨，《菜根谭》有这样一句：“能者劳而俯怨，何如拙者逸而全真？”俯怨，就是怨恨聚集；辛勤劳作被聚集怨恨，反而不如笨拙无所事事；可见富人和能力强而辛勤劳作的人，都能招人怨恨，嫉贤妒能这个成语大约就是这样来的。二疏能为帝师，这些道理是心知肚明的，所以他把皇帝赏赐的钱财都散尽了，一来是抚慰“众人之怨”，不要因为钱财，不要因为我们能力强，做过官，而给子孙带来烦恼和灾难；二来断了子孙对财富的奢望，要靠自己的劳动生存发展。说白了，二疏是在用钱财买平安，善良的人们并没有深刻分析内在因素，只是歌颂赞美“散金”这种美德。其实，赞美二疏的美德无可厚非，能在史册留下千载美名，一般人是做不到的。林则徐也有这样的名言：“子孙若如我，留钱做什么，贤而多财，则损其志；子孙不如我，留钱做什么，愚而多财，益增其过。”《论语》里多处记载孔子对贫、富的论述，有一次子贡对孔子说：“贫穷而能不谄媚，富有而能不骄傲自大，怎么样？”孔子说：“这也算可以了。但是还不如虽贫穷却乐于道，虽富裕而又好礼之人。”这就是“未若贫而乐道，富而好礼者也。”
古人总结出富能招人怨恨的道理，所以就有古语：“穷不走亲，富不还乡。”这是处世箴言。人穷的时候，你到亲戚家，亲戚是害怕的，怕你借钱，怕你给他们添麻烦；另一层意思，人穷的时候，要有志气，不要在自己穷困潦倒的时候去亲戚家，不要损害了自己的尊严，所以古人告诫“穷不走亲”。而“富不还乡”也是警示语，告诉你富了不要轻易还乡。富了还乡，乡亲们向你借钱，你不借给，就得罪了他。你借给他，他要是不还，自己也是感到不舒服，被人当“大头”耍，要么多次到你这里蹭吃蹭喝，不胜其扰。各种关系处理不好，也就难免“众人之怨也”，这是人的劣性，不能简单的用道德二字来下定义。古人之所以告诫“富不还乡”，是你的富有必须能承受没完没了的施舍，否则就会遭的白眼；富了的人，绝大多数做不到“二疏”那样“散金”，更不具备做过帝师那样的风范，只好不还乡了。
“衣锦还乡”与“富不还乡”看似矛盾，实际是矛盾的统一，这是把“富”从两个方面加以论述，分别论述富了“还乡”与“不还乡”的道理，这其实是含有深刻哲理的。曾有一首很流行的歌曲“故乡的云”，其中一句歌词“那故乡的风和故乡的云，为我抹去创伤。”笔者曾是在外二十余年的游子，每次听到这首歌都非常伤感，更对“大风起兮云飞扬”推崇有加。本文论述了这么多，究竟该“衣锦还乡”还是“富不还乡”让人莫衷一是。但就本人理解来说，这世界没有绝对的，权且把“还乡”与“不还乡”称之为“云卷云舒”吧，这是中性词，究竟选那条道，还是根据所处环境，你自己选择吧！
2020.4.22于青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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