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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克:法国革命的暴力能摧毁旧世界,却不能重建新世界




  你们的独裁者们是用恐怖手段来统治的。他们知道,谁畏惧上帝,谁就对别的东西无所畏惧。于是,他们就把那种唯一能产生真正勇气的畏惧从头脑中斩草除根。

    ---埃德蒙.伯克




   伯克自从知道巴黎发生暴力革命人头滚滚落地那一刻起,他一直对法国的事态发展抱持激烈的反对态度,直到离开人世。他怀抱坚定的献身精神力图擦亮英国人的眼睛,正视那个影响深远且史无前例的祸患---法国革命。伯克说,“法国革命后的政治制度,不是旧制下的权力更迭,而是一个全新类型的制度,在欧洲历史舞台上从来没有出现过类似的制度,它给现实世界带来了诸多危险事物,而此前,这些危险事物只是在思想世界被构建了一段时间,从没有一帮文学之士变成一帮强盗和刺客,从来也没有一伙杀手和匪徒装成哲学家的样子。”

 

  


   在伯克看来,经历革命之后的法国,与其说是一个换了政府,毋宁说是意识形态论战中的一个派别盘踞在边界线上,怀抱渗透每一个欧洲国家的野心。伯克在《论弑君和平信札》中写道,“这是一场战争,对阵的一方是欧洲古典秩序、公民秩序、道德秩序和政治秩序的坚决拥护者,另一方是一群打算颠覆这一切的狂热而充满野心的无神论者。这不是法国作为帝国对其他民族的扩张,而是一个政治宗派谋求建立全球帝国的计划,法国仅仅是这一征服的开始。”


  


  伯克不否认,在某些时候会产生政治变革的需求,对于被推翻的法国政府所存在的过错和缺陷,他并不感到陌生,而且认为无论从天性、还是政见上,他都不倾向于颂扬任何一个应当受到谴责的对象。但现在的问题不在于君主政体的恶行,而在于它是否应当继续存在。法国旧政府是不是真的无法改造或不值得改造,以至于绝对需要立刻把整个的组织彻底推翻,建立一座乌托邦政治大厦?伯克不反对政治变革,他反对的是为了实现这种变革而推翻整个法国政治传统。

 

  


   伯克断言,法国革命者以人权、自由、平等为口号建立的政权,注定会比任何古代专制统治更为高效地践踏这些权利,因为革命者错把专制统治的外在符号(如国王、贵族和神父)当作专制统治的原因,他们与错误的敌人斗争,结果可能是,所有他们努力与之搏斗的罪恶都表现在他们自己身上,这在历史上时常发生。所有那些仅仅注意到历史的外壳与表层的人,自以为他们是在向不宽容、骄傲和残忍行为开战,可是在他们身上有着同样令人作呕的恶习,或许还更丑恶。



  


   伯克说 :“一个无知的人,不会愚蠢到去胡乱摆弄他的钟表,然而他却有足够的信心,认为自己可以安全地把另一种具有别样外形、重要性和复杂性的道德机械——由截然不同的齿轮、弹簧、平衡轮以及相互抵消又协作的动力组成——拆散并随便组装在一起,人们很少考虑到,他们鲁莽地摆弄自己并不理解的东西,这种行为是何等的不道德。他们虚妄的良好意图,完全不能成为放肆的借口。



  


   基如此,伯克认定抵制革命绝对是至关重要的,既要反对它在法国的蔓延和发展,更重要的是还要阻止它传播到英国。伯克担心,如果不从一开始就坚决地抵制革命,允许它渗透进英国的政治血脉,那它所造成的影响将是不可逆转的。潘恩怒斥伯克抵制革命是为了捍卫现状,维护既得利益。伯克反驳,自己并不是捍卫现状,而是捍卫一种更有效的变革方式,抗衡无效的变革方式。从伯克对法国大革命的激烈反对来看,今天我们很大程度上会拒绝接受这种看法。但是,他的职业生涯和他反对革命这件事的本质都明白无误地说明了另一种可能。在其三十年的选举任期中,伯克几乎是议会推行的每一项改革尝试的领导者。他寻求改革英国的财政、贸易以及对天主教徒和不同政见者的限制,他寻求缓和严苛的刑法、制约东印度公司以及逐步地终结奴隶贸易,同时他还有力地支持了美国独立。在着手对现有制度进行改革的过程中,他始终怀着对传承和价值的尊重,改革努力建立在“哪些部分是在正确的运转”“哪些不是在正确运转”等判断的基础之上,而非推翻整个制度的根基重新开始。

 

  


   伯克认为,大范围的革新不是实现进步的手段,反而断绝了与过去的联系,倒退到初级阶段,破坏了进步的先决条件,扰乱了长期存续的政治秩序,进而使得发展更为困难,因为好的秩序是所有好的事物的根基。伯克并非一切革命的敌人,他反对的是那种从抽象的、唯理主义这些简单原则出发的革命。他赞同依循自然权利和道德原则的革命,如果一个社会已经到了根本无法改良的地步,革命将是最后的手段,人民理应诉诸自然权利推翻之。衡量的准则是革命要符合道德原则、符合自然法。英国的光荣革命和美国革命正是依循自然权利和道德原则建立在传统之上,而法国大革命试图焚毁一切,在灰烬之上从零开始,实质上这是一场反文明的战争。伯克认为反文明的革命者都排斥宗教,他一针见血地指出,“你们的独裁者们是用恐怖手段来统治的。他们知道,谁畏惧上帝,谁就对别的东西无所畏惧。于是,他们就把那种唯一能产生真正勇气的畏惧从头脑中斩草除根。”

 


  


   从1789年以来,伯克告诉我们,铲除一切、重建一切的任何企图,无论以何种名义出现,都是对文明根基的毁坏而不是通往更高的文明。在1790年出版的《法国革命感想录》中,他阐述了他的政治学观点,十分尖刻地指出,“法国启蒙运动通过其对人的简单抽象的概念,建立一个完美无缺的社会秩序的乌托邦式的要求,最终把法国引向了一场灾难。它把人类的虚妄称为理智,把人类一些最重要的历史智慧,如宗教、传统及人与人之间的具体联系通通抛弃,而代之以人权之类的抽象口号,结果导致了不信上帝的人们互相屠杀。”


  


   法国革命的失败表明,他们的暴力能摧毁旧世界,却不能重建新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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