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我可以帮你抵抗霸凌，却不能帮你抗拒教育
文 | 唐琳 昱子
1
广州冷了。风特别大。
这所重点小学放学了。
门口，家长迎上去。双手递给老师一张纸。
“老师，这是我家的检查。”
唯唯诺诺。
老师劈手接过来，声音大起来：
“三催四请、五催六请，请到不行了才拿回来。”
“你这个儿子乱来的！搞什么都一团乱麻！”
家长点头哈腰。旁观者一身冷汗。
“他们怎么能受得了？”
2
事实上，他们受得了。还忍受了三年。
如果不是孩子连上厕所都不能去了。他们还打算继续忍下去。
3
三年六班的教室。
孩子们哄笑起来。有个男孩尿了裤子。
上着课尿裤子。还三年级。好不好笑。
好笑吧……也许。
这间教室不允许任何男孩在课内去上厕所。
课间是唯一能够如厕的时候。
如厕前要申请。如果你乖，那就去吧。
但如果你不够乖。老师没批准，就别去了。
尿裤子。
或者憋回去。
就是每个“不乖”孩子的选择。
4
小A把尿憋了回去。
他成功的秘诀在于从不喝水。
要喝回家喝。在学校滴水不进。
“这样我就不想上厕所了。”
小B也把尿憋了回去。
但他的憋功不如小A好。
每天放学的第一件事。是撒尿。半个小时三四次。
小C没憋住。
老师上着课。他尿了裤子。
同学们哄堂大笑。
小C胯下滴滴尿液。
寒风从窗户缝钻进来。
南方的冬天，湿着胯的感觉，就像骑了一坨冰。
5
这个班级，像一部现世版的《蝇王》。
这部小说里，一群孩子建立了一个暴政王国。
班干部不仅决定拉屎拉尿的顺序。
一年级时，他们还决定罪与罚。
不带红领巾，罚一百个深蹲。
不做好值日，罚一千个俯卧撑。
不听班干部的话，罚一万个仰卧起坐。
不听话的孩子，不仅不能上厕所，连中午饭都得最后一个吃。
暴力。体罚。权力滥用。
这就是孩子间的暴政。
6
是谁制造了这样的局面？
班主任老师说，绝不是她。她只是让孩子管早课而已。
哦，真的吗？
7
至少，三年级六班的成绩是完美的。
小考。几乎每个孩子要写检查。
孩子写。家长也要写。
不深刻，滚回去重写。
半夜十一点还写不完。接着写呀！
8
检讨是“有效”的。
每逢大考，班级的分数出类拔萃。
只是偶尔有孩子告诉家长。试题我早做过了。
原来班主任提前把试卷拿给孩子们做了一遍。
哦，不，是两遍。
9
有孩子的试卷被老师扔进垃圾桶。再去捡回来。
有孩子的“情书”被截获，被老师在班级群通报批评，并公布书信全文。
有孩子调皮导致班级没得到流动红旗，全班男孩再不能随意上厕所。
家长会上。
家长问：老师，您不觉得这是对孩子的侮辱吗？
老师答：教育，有很多种方式。
10
是的，教育有很多方式。
只不过父母的选择，没有多少。
班主任是年级级长。她参与的教学设计，多次获奖。
家长不过平头老百姓。建个微信群，还被勒令解散。
想转学，连个关系都找不着。
班主任说，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钻不出墙的家长，反被孩子劝。
妈妈，你会害了我。
钻出墙的家长，只有一个。
她带着孩子转学去了很郊区的地方。
尽管每次都要驱车近百公里去上学。但她十分庆幸。
她说：如果不离开，她迟早会知道一个词
——霸凌。
它不仅来自班干部。
更来自那位老师。
她说：
每个孩子都是受害者。
没有一个人会因为欺凌或被欺凌而获胜。
孩子能享受滥用权力的快感。
也能被压制成沉默的大多数。
这样的生活。
你希望他们去过吗？
采访后记
这篇文章，来自于广东广播新闻记者唐琳的采访报道。
她花了两个周来核实发生在广州水*路小学三年级六班的事情。
一年级时，这个班级的家长曾起草过一份公开信，但时至今日他们的问题依然如故。
关于更换一年级六班班主任的申请
尊敬的校领导：
我们是一年级六班小同学们的家长，经过近一年的交流与磨合，我们觉得刘■■老师是一位不合格的班主任，主要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其一，没有教学精神, 以追名逐利为宗旨。
2014年期末考试前，利用自己的级长职务之便，提前准备了一份期末考试的正式试卷，让一六班全体学生提前考了一遍，普遍都是八九十分，刘老师就在课堂上作了详细讲解，然后当堂回收了卷子，期末考试的试卷和前两天做的试卷一模一样，绝大多数学生都得了100分。
其二，不尊重家长，实行“顺我者昌，逆我者亡”政策。
刘老师要求家长无条件臣服于她，不得有任何异议。如果家长有异议，就从“收拾孩子”入手。
如果家长趁着一些接送孩子或者家长会等机会希望和她有所沟通，都几乎从点着鼻子“我要批评你”开始。偶尔发个校讯通，都经常会有“后果自负”等字眼。
其三，没有正确的教育理念和方法。
刘老师经常对小同学们进行各种惩罚：动不动就让小朋友到教室后面罚站；到教室外罚站；要求小朋友一动也不动地在教室里长时间罚坐；把小朋友的试卷当众丢到垃圾桶。
刘老师在班里任命■■■等几位小朋友做早读委员并分管发饭，有多位小朋友经常回去和家长哭诉，在学校经常被几位班干部欺负。比如委员会动不动就会体罚同学，一体罚就是做几百个俯卧撑、几百个深蹲，利用自己分发饭的权利，不给同学饭吃或者在最后时间才给同学饭，把同学的书本/文具扔到垃圾筒或者扔到窗外、撕同学的书本、打同学、踢同学，往同学脸上吐口水、公开在黑板上写同学是猪，并在旁边画上猪头嘲讽……等等。并且是长期以来天天都会体罚各同学。
刘老师表示第二天会跟进，结果是让受罚的孩子们好好反省自己是不是有些地方做得不对才会被人打骂。告诉同学们如果不满意可以转班，并且要求全班小朋友：学校发生的事情和老师讲的话不能回去告诉家长。
教育工作没有惊天动地的大事，都是平平常常的一些小事累积起来的。但是每一件小事都能反映出一个老师的职业素养和工作态度。从以上多个方面，我们认为刘■■老师不具备老师基本的职业素质，不是一位合格的班主任，所以我们想申请学校为一六班更换一位班主任，望校领导予以重视为盼。谢谢！
一年6班家长
2015.06.25
家长们如履薄冰地接触媒体，他们害怕一旦公开，孩子不但不会得救，还会被报复得更加惨烈。有一位家长说：“我希望孩子不被人欺负，可当欺负他的人是老师时，我到底该怎么办呢？”
联系客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