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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在于爱和趣味

(提醒:整篇文章看似是散文,但它却是一篇严谨的哲学文章,因为我在写它的时候动用的全是理性,而非感性)


到了三十岁上时,随着社会对一个中年男人的期待与要求越来越高,很多新的问题迎面撞来,经过一段手足无措后,那个任情的自我逐渐失声乃至萎凋,继之掌权的是一个冷静务实的自我。生活的主题再也不是自由与抗争,而是利益与顺应。这本来是一场发生在内心中的异常惨烈的政变,却在每个步入三十的中国男孩脸上波澜不兴地发生着。

残酷吗?她们也缠了一千年的足,我们又何尝听到过几声小女孩的啼哭呢?

请不要误会,我不是想讲一个关于异化的无可挽回的悲情故事。我想讲的恰恰是:正因为作为男孩的我的较真与执着,常常惹得那个理性的我无言以对、哭笑不得。对我来说,他们之间的碰撞虽然是痛苦的,但从另一角度讲(我最擅长旁观自己的痛苦),却往往是有意思的。

理性的我遇到那个男孩最严重的挑战就是关于“人生意义”的诘问。

“你这般焦头烂额又趋之若鹜的,到底是为了什么?或者说,芸芸众生皆是如此,他们为了什么?——所谓人生意义到底是什么?”

你看,好多现实问题最终必须回落到一些老生常谈的、虚无缥缈的问题上,它们是所有现实问题的阀门,阀门拧不开,其他问题永远无法疏通。

二十岁和三十岁的区别是,二十岁遇到这个问题时用的是“加法思维”——人生意义有什么呢?一一罗列出来;而三十岁时遇到这个问题时用的是“减法思维”——哪些意义是多余的伪意义?一一去掉,剩下那最重要的、最根本的,是我“颠沛亦如是”的。

于是,“人生有哪些意义?”的问题变成了“我们为什么都愿意活着,而不愿意死掉?”

在一个碰过壁的人眼里,意义是一个奢侈品,不是必需品。什么意思呢?就是说,在他眼里,即使人生没有意义,他也可以(或者说他也必须)活下去,没有意义的人生远没到要放弃的地步。当一个人被逼着问道“为什么不愿意就此死掉?”时,他才能看清那最根本的力量。

那么,当一个人失去什么的时候,他才会决心主动放弃生命呢?

希望。

这是一个人生命的总阀门。

希望不同于意义。人生本无意义,意义是后天遭遇到的东西,所以每个人的意义不同:名、利或者一个无私的目的。不管是什么吧,一个在后天找到的东西,怎么能用来解释一个先天的冲动呢?(活下去的冲动就是先天的冲动)。

希望没有像意义一样指向一个具体的目的,这虽然增加了它的模糊性,但也不会像意义一样,会因为内容的失落而塌陷。所以靠希望活着比靠意义活着要更加安全可靠。

希望是一种无内容的模糊冲动(但却不是本能冲动,否则就不会有人自杀了),那么我们应该怎样讨论它呢?

经过我的研究,我发现,虽然无法说清希望的内容,但却可以找到希望的来源。

希望来源于爱和趣味。

为什么是它们?这得从“人生”这个概念说起。

人生就是人的生命,人的生命与动物的生命有什么区别呢?后者是一个生物学概念,而前者却更多地包含了文化内涵,确切地说是哲学内涵。西方有个哲学流派叫存在主义,他们把别的东西叫做“存在”,而把人叫做“此在”,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那么这个“此在”的哲学内涵是什么呢?就是主体性在时空中的绵延与扩展,这就是作为人的生命冲动,我称之为“希望”。

怎么讲呢?

每个生命都是有限的,迟早会死掉,他所有存在过的痕迹都会消失,一切归零,这是生命固有的局限性。如果按照理性的逻辑,那么每个人都没有活的必要,因为“没有意义”。但是生命冲动并不符合理性逻辑(还好如此),它会在一个人活着的时候不断怂恿他去突破生命的局限性,尽量去获取生命的绵延与扩展,至于绵延与扩展到多远、多久,它则不愿意用理性去测算。

经过上述推论,你会发现,“希望”是个彻头彻尾的反理性的东西(正因如此,它才不会被驳倒,我们也才不会轻易地决定放弃生命),而且这个东西会让我们以为自己的生命延续或扩大到了另一个生命中,突破了自我的局限性。

只有爱和趣味符合这些条件。

先来讲爱吧。

每个人都寄居在自己有限的躯壳中,然后孤独地等待必然到来的死亡。这种时间和空间的局限性还不是生命最残忍的地方,最残忍的地方在于:我们通过理性意识到了这一点。

能够对抗孤独与死亡的根本性力量只有爱,爱是人类最伟大的发明。

什么是爱呢?

我所说的爱不是爱情的爱,而是一种存在意义上的爱。是一种可能性,一种开放的、接纳另一个生命进入自己生命的可能性,并且愿意相信别人对自己也持这种开放态度,它的本质是共享生命。

通过爱,生命与生命互相介入、互相渗透、互相留下印记。两个愿意互相陪伴的人共享相同的经历和回忆。即使一个成员生命结束,但另一个人继承和保存着他物质或精神上的遗产,他的主体性依然可以借助这些遗产去存在在另一个生命中——它实现了主体性的绵延与扩展。

生命本质上就是主体性存在的痕迹,从这个意义上讲,死亡是一个可持续性动词。一个人在世界上开拓和耕耘的同时,他的生存痕迹在身后逐渐消退,当前者的速度慢于后者的速度,他就开始死亡了。而爱是主体性的殖民扩张活动,它让人相信“自我”不是一个孤立的主体,而是一个融化在更多自我中的一分子,爱使一个人对“生命”的理解从狭义走向广义。即使他死了,他也不是孤独死的,因为还有人带着他的印记活下去,那就是他。

如果爱是主体性得以拓展的主要途径,那么趣味则是主体性得以安顿的主要途径。

很多放弃生命的人,其理由很一致、也很费解,他们并不是由于遇到了困难或打击,但是会因为觉得“没意思”而自杀。

“没意思”到底是一种什么感觉?

是一种主体性凋零的感觉。

现代社会似乎是一段长期艰难反抗的胜利成果,它代表了人类根本理想的得偿所愿,它就是人道主义的现实化。无论是西方的启蒙运动还是中国的新文化运动,都给我们讲述了一个类似的故事:中古时期的文化是虚伪的、非人道的,只有现代社会才能实现我们在精神、财富和权利上的平等,才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人道主义时代。

但很快我们发现这只是我们这个时代初期盛行的的一则成人童话。

国与国之间、人与人之间强烈的竞争与敌意促使每一个人都将“效益”当作生活的核心,衣食住行各方面的活动都围绕它展开——“效益”成了现代社会的核心价值观。

在处处讲效益、事事求效益的环境中,人早就被异化成为效益服务的零部件。作为员工,你要为单位的效益尽犬马之劳;作为家庭成员,你要为家庭财富的积累和进阶殚精竭虑;作为一个社会人,你要为自己和自己的角色负责,不能辜负社会的期待。

一天下来,你连喘息的时间都没有,你看上去很充实,但躺在床上时,你却感到空虚,为什么?因为这一整天是你的时间,而你却没有一秒是在为自己做事情——你被利用了,你变成了工具,或者更本质的——你被当作了客体。那个主体的你一直处于无声的、被忽视的状态。当你躺在床上,客体的世界暂时熄灭时,你才听得见他委屈的抗议。

主体必须得到安顿和伸张,否则最后,就不光是抗议,而是革命了。

那如何才能在这样糟糕的环境里安放主体性呢?

那就是为自己做事情,而不是为一个外在的目的做事情。

所谓的“为自己做事情”分为两种:一种是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另一种是将不得不做的事情变成自己想做的事情。

前一种靠运气,这后一种才是真功夫。

那么,怎么变呢?就是去找到事务本身的意义,带着发自内心的兴味去做它。这样一来,同样的事情在你眼里就有了趣味。

如果是一件事情,那么它的意义指向过程本身,而不用再附着于一个显性的结果,后者无权覆盖前者,那么它不会再引发焦虑,因为焦虑往往指向一个人无法掌控的未来,但现在,当你用当下的状态来评价自己所参与的事情时,你有一种可以做些什么的踏实感。

如果是一个东西或者人,那么她的意义指向她自身,而不用附着于一个外界的评定,后者无权否定前者,那么你也不会因此将她仅仅看做非人的工具。

可以看出,趣味不是一种理性思维,而是一种审美眼光。从这个眼光出发,各个事物呈现出自己的趣味和价值,这些趣味和价值因为各自的独特性而将不具备可比性,他们不接受比较;趣味和价值独属于自身,是自给自足的,所以也不接受被利用,这是一种无功利性眼光。

当你这样看待你周围的事物、你自己、你的孩子和亲人时,他们才呈现出自己的本相:你的身体不是换取前途的本钱,而是你的一部分;你的孩子不是为你争面子的奖杯,他是他自己;你的工作不是一件为了糊口而不得不如此的营生,它是你用来帮助别人的方式。

当世界在你眼里拥有了独立的意义,而不再是你用得上或用不上的资源,不再是盟友或敌人,你会发现,他者的主体性和自我的主体性同时得到了承认。

表面上,你的生活并没有发生任何变化,依然狼狈不堪,依然焦头烂额,但是内心里,你找回了自我,你不再恨生活,也不再恨自己。

先学会不恨世界,接着学会爱世界。这样一个人就有了羁绊,有了羁绊他才不会轻言放弃。至于远大的抱负和所谓的前途,那实在不应该放在人生这个主题中来。

现在重申一下我的观点:如果人生真的可以成为一个哲学话题,那么他的本体论应该是希望,而希望的内容就是爱与趣味。

这就是我的“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万物”的世界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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