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双11”，中通快递义乌车队的卡车司机罗慧工作节奏比往常更快了。与平时在同一辆挂车里卸货装货不同，最近她卸完货后要挂上新挂车，这在道路运输的专业术语里叫作“甩挂”，是为了减少停歇时间、提高运输效能的一种方式。
记者第一次见到罗慧时，她穿着蓝色短袖制服，扎着利落的马尾，脸上挂着标志性的笑容。
和公司大多数“糙汉子”不同，每次出车回来，罗慧都会从自己本就不多的休息时间里挤出一部分来，掏出抹布把爱车前前后后、里里外外擦得一尘不染。“我的车是全公司最干净的！”说到自己的卡车，罗慧的言语里透着骄傲，“车一干净，人的心情也变好了。”
46岁的罗慧有23年驾龄，是车队600多名卡车司机中仅有的3名“卡姐”之一。她驾驶的牵引车后挂的是长21.5米、载货体积210立方米的半挂车，是车队目前最大的卡车车型。
“卡车成为我另一个家”
晚上8时，经过快递装车、发车扫描、过磅等一系列流程之后，罗慧驾驶的卡车从义乌转运中心缓缓驶出。
“义乌—自贡”是罗慧负责的长途快递专线。和城市的许多上班族一样，罗慧过的也是“两点一线”的生活，只不过她的这一条“线”往返超过4000公里，单程近30小时。
如果说快递员负责的是“最后一公里”，快递运输司机的使命就是前面的“十万八千里”。
要是一切顺利，27个小时后，罗慧将在第二天深夜11时抵达四川省自贡转运中心。卸下的快递包裹会在次日发往自贡及其周边县市的千家万户。罗慧在自贡休息一天后，再次装车行驶30个小时返回义乌。
一次往返4天、行驶57个小时的专线，罗慧已经跑了1年半。为了让快递运输效率最大化，卡车在行驶中尽量少停车，这意味着罗慧不可能独自完成驾驶任务，于是她找来表哥李询发做自己的搭档。
罗慧和表哥两人轮换着开车，每人3个半小时。累了，就在车座后的床铺上休息；饿了，就吃自带的食物或者用车载电饭煲做饭。
罗慧最近一次请假回家是今年7月，再上一回是去年2月，其余时间全部都在这“两点一线”间奔波。
即使是春节，罗慧也一样在路上。今年春节，她腊月廿九从自贡出发，除夕回到义乌，赶上了公司的年夜饭。不过，欢乐的气氛还没来得及好好品味，罗慧和表哥又出发了。他们就这样在公路上，迎来了农历的又一个新年。
“我几乎一半的人生都是开着卡车在路上，卡车已经成为我的另一个家。”罗慧笑道。
“公路就是我的目的地”
爬上4级小台阶，进入离地面足有一人高的驾驶室，罗慧的这个“小家”面积只有2平方米，除了主副驾驶座和仅供一人躺卧的床铺外，已经很难再容纳更多设施。
“尝尝我家乡的味道！”罗慧从驾驶室的食品袋里拿出一个梨，热情地递给记者。
罗慧是土家族人，1977年出生在湖北省利川市大山里的一个普通农村家庭。“我从小就喜欢卡车。”罗慧说，山间公路上经常能看见来来往往的各类卡车，这在她心中埋下了一颗种子。
对罗慧来说，相比种地打工、制衣缝纫，驾驶卡车代表着自由和更开阔的眼界，同时也能有更高的经济收入。
要成为卡车司机并不容易，对于一名女性尤其如此。
罗慧开卡车的愿望首先遭到了家人反对，“他们觉得太累太危险，不是姑娘干的活。”但罗慧还是坚持了自己的想法。
事实证明，罗慧不仅刻苦努力，她还是一位“天赋型选手”。比如说倒车入库，别人练十几个小时可能还停得一般，罗慧仅用十几分钟就找到了感觉。
凭着心中的一股劲，罗慧在2006年拿到“A1A2”驾照，可以驾驶包括牵引车、大型客车在内的绝大多数车型。
在从事快递运输之前，罗慧做过驾校教练，也自己买过货车跑运输。驾驶着卡车，罗慧领略过新疆的戈壁沙漠，穿越过东北的林海雪原，体味过岭南的云蒸霞蔚，但她只能做一个过客，货运的时间要求让她没有办法在某一地过久逗留。
“公路就是我的目的地。”罗慧说道。有一段时间，为了更好的收入，罗慧卖掉卡车，和丈夫一起经营了一家小饭馆。尽管生意还不错，但日复一日坐在前台的生活让罗慧逐渐感到厌倦，对自由的渴望重新唤起了她心中的“卡车梦”。
2020年，罗慧通过招聘进入义乌中通，成为公司当时唯一的女卡车司机。“当时招聘人员有些犹豫，但我用驾驶技术征服了他们。”罗慧回忆说。
在罗慧看来，女性从事卡车司机没有什么阻碍，力气可以通过锻炼增长，上厕所、生理期的麻烦远不如长期熬夜带来的疲劳驾驶问题，而这是无论男女卡车司机都需要面对的。
相比男司机，罗慧觉得自己做事更加细致认真。在与其他司机、装卸工、交警、路政等群体的接触中，女性的亲和力也让她能减少矛盾的发生，从而提升效率。“慧姐这么多年驾龄一直保持着'零事故’的记录，是我们车队的一个标杆。”义乌车队队长评价说。
“这是我真心热爱的职业”
一边开着车一边跟着背景音乐唱歌，这是罗慧在抖音账号里分享得最多的内容。
“短视频是我的解压方式。”罗慧说，自从侄女教会自己怎么使用之后，她只要一有空就会在抖音上分享记录自己的生活，目前已经在平台上收获1.8万粉丝，算得上一个小网红了。
因为发布的大多是卡车相关内容，罗慧的粉丝里有很大一部分是卡车司机。通过这个账号，罗慧认识了全国各地的卡车司机，大家在评论区里交流生活现状、货物信息，或者随便闲聊。“有时候'卡友’间一个简单的鼓励就能给我很大力量。”罗慧说。
在抖音发布的1100多条短视频中，罗慧反复播放最多的还是拍摄女儿的那几条。因为运货常年在外，罗慧错过了9岁女儿的很多成长时光，日常与女儿见面只能通过小小的手机屏幕。
事实上，利川是“义乌—自贡”专线上必经的城市，尽管罗慧往返都能从老家经过，但“回家”始终是一个可望而不可即的目标。
罗慧记得有一次，女儿在视频那头认真地对着自己说：“妈妈我想你了，回家来吧，不要再在外面赚钱了。”说到这里，罗慧的眼眶有些湿润。
“要说有什么心愿的话，我希望每一两个月能回家一次。”说完这句话，罗慧马上补充道，“当然工作还是更重要的！”语气又恢复了她一如既往的积极昂扬。
对于未来，罗慧说自己还会继续做一个“卡姐”。“因为这是我真心热爱的职业。”罗慧说。
金华市交通运输局数据显示，2023年上半年该市快递业务量累计完成60.4亿件，位列全国第一。“双11”期间，金华快递业务量预计仍将稳居全国首位。这些数字的背后就有像罗慧一样的“卡姐”驾驶着卡车不舍昼夜奔驰着的身影。
夜色已至，最后的准备工作已完成，罗慧静坐在方向盘前，等待着发车时间到来，她将和卡车一起再一次奔向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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