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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明最憋屈的战略家——堵胤锡

前言

前文说到,南明有两大柱石——国姓爷和李定国,以及两大战略家——张煌言和堵胤锡。

在后世的宣传里,尽管因为某些众所周知又只能意会的原因,南明这段历史,隐藏在了历史的故纸堆里,几乎没人在意,偶有的提及不过是明清交替之际满清一统江山时的背景,抗清的事实和功绩被无限弱化,只剩下一个个冰冷的数据和名字。

尽管如此,国姓爷有收复台湾之千秋万世,数百年后人人称赞。

李定国有”两蹶名王,天下震动“的壮举,电视剧《谁主沉浮》算是为其列了传。

张煌言与于少保、岳爷爷合称西湖三杰,春秋祭祀,香火不断。

可这最后一位,在整个南明史里,名气连李成栋都不如,默默无闻的前半生留不下多少记载,登场就立下安抚数十万农民军的功绩也在南明党争的龃龉不和里几近湮灭,至今在某科里都没画像,甚至“堵胤锡”三个字都不太好念。

在南明历史里长期活跃的军事力量一共有四股:

南明朝廷和其能调动以及不怎么能调动的军队;张献忠残部大西军;李自成残部夔东十三家;国姓爷的郑氏集团。

无论哪一路,军力皆不弱,都能与满清打的有来有回,甚至在1652年,李定国仅靠大西军的部分军力便能收复湖广两省,攻灭建奴两位王爷。

却仅仅存在了二十来年,究其原因,主要是持续的各自为政和从一而终的内讧。

李定国和国姓爷一直未能合力抗清,农民军是支撑南明的中流砥柱,却从未被朝廷重视,还一度看作仇敌。

而堵胤锡,是南明官员中最具战略眼光的政治家,他深知明朝官军虽多,将领和士卒都已腐败至极,要支撑抗清大业,惟一办法就是倚靠农民军,使之纳入己范。他着眼于民族大义,始终不渝地奉行联络农民军共同抗清的政策。(顾诚言)

可惜,坚定奉行联合农民军共同抗清的策略且能付诸实际还能成功的南明文武,只有他一个。

更可惜的是,他只活到了1649年,假使能多十年阳寿,南明绝不至于迅速败亡。

当然,从1644年李自成进入北京到1659年磨盘山之战前,无数的自掘坟墓和机缘巧合,老天随便开一次眼,都能阻止接下来“满清残害我中华三百年”的噩梦。

是,雷宇再次强调:满清的江山是捡来的,对手少犯一个错都不可能。

(本文多数论点来自于顾诚先生之《南明史》)

堵胤锡何许人也?

他是四人里年纪最大,前半生最没存在感的文官。

堵胤锡,原名灵授,字仲缄,号牧游。

先祖为江苏淮阴人,元朝时居住在宜兴善计乡。

祖上曾出任镇江卫指挥金事、南京兵马指挥使副指挥等武职。

隆庆年间家道中落,祖父堵佳寄只得住在武进县岳父王心崖家。

公元1601年万历二十九年,努尔哈赤野猪皮还未起兵判明,堵胤锡诞生。

堵胤锡的父亲堵维尝曾醉心于科考,未能如愿,只得做了乡村塾师,在父亲的影响下,堵胤锡常在宜兴下坊、武进南宅与常州府城的一些大户人家里逗留。

小小年纪,父亲亲授其《左传》、《史记》,九岁时,他的文章便能显现出超于同龄人的智慧。

但他的父亲却只能陪他到11岁,这年,堵维尝客死常州,堵胤锡便住在岳父陈大懋家中。

万历四十八年(1620年),堵胤锡不到二十岁,参加县试和府试都被录取。

十二月参加院试,落榜。

而无锡马太史看中他的才学,收他做了门下弟子。

这个年纪中不了秀才属实正常,但这也预示着,堵胤锡不是那种少年奇才的天之骄子,注定要饱经磨难,而后大器晚成。

在马太史的悉心教授下,他的品德和学问都受到了良好的培育,也许是这几年的求学之路,让他明白了舍生忘死的忠义。

因为这位马太史,全名马世奇,在明亡时首位殉节。1644年,李自成破北京,他自缢而亡,南明赐谥文忠,建奴赐谥文肃。

天启六年(1626年),堵胤锡参加院试,名列一等。

次年入籍无锡,成为府学弟子员;同时,从天启四年起,他开始了长达13中的教书生涯。

这期间,他去过山东观城县、南京、福建建宁府、浙江金华府、直隶太平府,将东南地区的山川形势踏了一遍。

写了《礼经泽书》五卷、《诗经泽书》、《皇明史纲》二卷等著作。

堵胤锡在“少游阎里,长游四方”中看到了国运衰微、神州动荡下的黎明困苦,于是,在祟帧十年(1637年)考上了二甲第四十八名进士后,他怀着“不忘沟壑终吾志,未灭匈奴莫问家”的豪情壮志踏上了仕途。

崇祯十年,他入大理寺规政。两年后授南京户部河南清吏司主事,奉命征集江南部分府县的糟粮,充作军购。

在这里他见到了官员利用职权公然以“茶果费”为名中饱私囊,送入库府时又掺杂沙子充量,导致百姓负担加重的同时,官府收入降低。

堵胤锡到任后雷厉风行地进行整治,革除种种弊病。

后来,他先后兼任了江北浦差分司和杭州督理北新钞关分司,这期间,他简化了解粮手续,充盈了粮仓,制定了米商免税招商办法,赈济了灾民,救得上万条人命。

时南京太常寺卿葛寅亮称他是“文经武纬之才”;南赣巡抚洪瞻祖也写下了“足夸刘晏饶经画”的诗句,把他比作唐代理财家刘晏;他的老师马世奇则赞誉他为“五色补天手”。新任的户部尚书倪元璐也在奏疏中写道“司关清惠第一斯人不可多得”。

历来改革,皆会断既得利益者财路,一如现在的楼市整顿,在督察茶盐内监崔磷的报复下,崇祯十四年二月,堵胤锡被解职回家。

但他的能力被南京户部尚书张慎言看到,六月便被任命为南京户部山东司郎中兼摄总巡厅。

还未上任,两月后,堵胤锡便改任湖广长沙府知府。

上任后不久,长沙吉王府校尉刘国名纠结地痞流氓四处劫掠,还扣留兵丁,要挟当地知县。

堵胤锡听闻,于吉王府内将他捕获入狱,全然不顾王爷的面子。吉王朱慈奎奏书弹劾,使得他不得不离开长沙,登船之日夹江送行的百姓延绵不断,感念他为民请命。

临危受命

崇祯十七年正月,堵胤锡到南京会见史司马可法、袁督师继咸,任长沙监军。

同年四月,崇祯自缢于煤山的消息传来,南京的大臣们如雷轰顶,乱成一团,大明朝的半壁江山笼罩在黑暗的阴霾之下。

弘光朝廷便是在这种恐慌下仓促建立起的政体,因为东林党的私心和史可法的犹豫,导致即将登大宝的朱由崧不得不依靠镇将以稳地位,使得武将窃取了定策之功,这让政权建立之日起就受到四镇的掣肘和左右,也给南明第一个朝廷的覆灭埋下了隐患。

朝廷各派的党争、文官和武将的敌视、各镇将领的内斗,让史可法、马士英这样的首辅大臣无法左右朝局,时任湖南巡抚的堵胤锡更无能为力,但他没有坐以待毙,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招募军队。

士卒还未效力,1645年五月,建立不到一年的弘光政权就被建奴消灭。

六月份,左良玉东下,何腾蛟走长沙,令(堵胤锡)摄湖北巡抚驻常德。闻南京亡,与章旷痛苦起兵,立君子营,设三科募士,凡有一能之足效者录用

不久,唐王即位于福州,改元隆武。八月,堵胤锡升任佥都御史,巡抚湖广。

1645年五月初,发生了南明第二大意外,李自成在湖北九宫山被当地武装击杀,这个意外的后果有多大呢?

这么说吧!如果李自成还活着,哪怕被打的只剩几千人,以他的威望和能力,不出一年,他定能拉起十几万的军队,再次席卷全国。

很多人都说,整个明清交替之际,没有一流人物,所谓的南明余晖李定国、海洋一霸国姓爷、忠义之表张煌言之所以能成为南明顶流,不过是——时无英雄,使竖子成名——罢了。

其实这话确实有一定道理,纵观二十年悲怆南明,无数的反推时机都被活活错过,除了运气实在太差之外,也是这批忠臣良将能力不够,无法整合内部,一致对外的结果。

即便南明太过复杂,非超级强人无法一统,但也不会让建奴摘了桃子。

强如李自成,偏偏短板于政治,攻进紫禁城后,才一个多月就被赶了出来。

而他死后,当初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大顺几十万军顿时濒临瓦解:

一,曾经统治的黄河流域和部分江、淮地区的大顺政权管辖区丧失殆尽,东、西二路大顺军尽管拥有大约数十万兵力,却没有立足之地;

二,李自成的偶然牺牲,没能为大顺军留下继承人,曾经享有较高威望的大将刘宗敏又被建奴绞杀,大顺军在连续的追击后,最初的体制被打乱,根本没有统一的指挥;

三,大顺的高级文官要么失联要么降清,中枢系统基本不存在。

可以这么说,李自成的死亡,标志着大顺政权的覆灭。

但讽刺的是,他所留下的大顺军,在南明各方势力灰飞烟灭后,坚持到了底,为他们当年憎恶的大明流干了血。(国姓爷死后的郑氏集团只能视为南明的余脉。)

崇祯,看看你的子民,大明愧对他们,但他们没有负大明,更没有对不起你。

大顺军分为随着李自成撤退的东路军和散落在北方各地的西路军,东路大顺军群龙无首,有意和当时湖广总督何腾蛟合营,实现联合南明共同抗清。

弘光一朝,虽武将私心不小,但朝廷还能调动,而依靠郑芝龙扶持才坐稳皇位的隆武帝朱聿键,没有足够的权威指挥各方将领。何腾蛟在湖广发展起了数十万兵力,对隆武帝基本是阳奉阴违,早有割据自雄之心,不想己方势力被他人染指,见农民军进驻,非常不满。

又因阶级偏见对农民军怀有深刻的敌意,在交战失利后意识到自己不是大顺军的对手才被迫达成联合抗清的协议。

而后又利用大顺军新旧派系的矛盾分化和瓦解,提拔郝摇旗、王进才这类地位较低的新秀将领,却歧视田见秀、袁宗第、张鼐、刘体纯、吴汝义等大顺政权所封侯伯的元老。一不给驻地,而不供粮饷,迫使他们不得不重操旧业打土豪,随之冠以流寇的罪名剿灭,东路军大部只得北入湖北,于西路军汇合于荆州地区。

会师后,大顺军余部的兵力达到了二十余万,何腾蛟不愿和他们合作,摆在他们面前的路就只剩下了两条:

要么继续保持独立,成为明清双方眼里的“流寇”。 要么步入大明第一“忠臣”洪承畴、脸皮最厚三姓家奴吴三桂等虫豸后尘,投降建奴。

前者,即便不与南明为敌,也是独力武装,于己无利;后者,加强建奴力量,成为攻打自己的排头兵。

正此时,堵胤锡担任湖广巡抚,驻扎在常德。从官制来看,堵胤锡是下级,应受何腾蛟节制,但他的政治眼光高出何腾蛟一个层面,他明白只有联合农民军共同抗清才有中兴之望。

当他得知大顺军各部屯集荆州、澧州一带时,便亲自赶赴大顺军营中谈判会盟事宜。

临走时,堵胤锡对部下说:“覆亡无日,吾愿赤身往,为国家抚集其众。事成,则宗社之灵;否则,某授命之日也”。

史载:

胤锡率左右数十骑突入其营,陈说天运、人心、兴废递变,更谕以忠义,为酾酒为誓,声泪痛激,感动群贼。

《明史》里记载了李自成遗孀高氏对李锦说的话: '堵公,天人也,汝不可负!'(堵公一片忠心,你不可辜负!)

于是,以李锦、高一功、袁宗第、李来亨等为首的大顺军残部听命归附,愿作明军。

十一月,堵胤锡上奏为大顺军将领请封爵位,隆武朝廷上下立刻炸了锅。

内阁大学士蒋德璟、路振飞、林增志大为不满,说:“李贼破北京,罪在不赦,其党安得封拜?”

但支持者亦不少,翰林兼给事中张家玉、顾之俊、御史钱邦芑上书道:

伏乞皇上念事功难成,机会不再,大破庸常之见,速下诏抚之。请令胤锡即监其军,乘彼锐气,会师金陵。 出空爵一日收三十万兵,免湖南百万生灵涂炭,抚臣此请良善。

隆武帝决定封李锦为兴国侯,其余诸将皆封伯,赐名李锦为李赤心,高一功为高必正,所部称“忠贞营”。

隆武朝廷是南明史上第一个同农民军联合抗清的政权,忠贞营成为整个南明时期重要的军事力量,堵胤锡自然居功至伟。但隆武帝朱聿键的作用不可小觑,他是南明六七位被承认和不被承认的皇帝里唯一有能力和魄力的中兴之主,可惜只当了一年皇帝。

无力回天

堵胤锡同李锦等大顺军将领达成联合抗清的协议以后,决定不失时机地发动恢复湖北的战役——丙戌正月下旬,公渡澧水,督忠贞营往恢荆州以上。

1646年二月,堵胤锡率领忠贞营猛攻荆州。

二十九日,建奴平南大将军贝勒勒克德浑大军行至石首县,探知忠贞营主力正在围攻荆州,便在二月初二命尚书觉罗郎球进攻明军屯在江南的后勤辎重,自己则统兵于次日抵达荆州城外。

清军分两路偷袭忠贞营营垒,李锦猝不及防,大败西撤。

同时,觉罗郎球部也击败了南岸大顺军守兵,夺得船只一千余艘。

此战,明军损失颇大,堵胤锡也堕马受伤。

在建奴的追击下,大顺军田见秀、义侯张鼐、武陽伯李友、太平伯吴汝义在彝陵口带领五千余人投降。

两月后,多尔衮下令杀掉全部降军包括原大顺所有将领。

梦想着回到明末投奔清廷的满心人醒醒吧,是将领又如何?孙可望曾是大西军一把手,郑芝龙是隆武政权主要军力的话事人,最后还是个死。

为何明军会输得这么惨?

主要归责于何腾蛟与监军道章旷的昏庸无能和志大才疏,以及借清军赶走农民军的卑鄙私心,当然,各地友军的保存实力而观望不前也是巨大拖累。

何腾蛟在长沙誓师后,兵将“蔽江而下”。

正月初二,何腾蛟、章旷到达湘陰,“期大会于岳州”。

部将张先璧借口购买的马匹未到,逗留不进,“诸镇亦复观望”。

几天以后,驻守岳州的马进忠、王允才、卢鼎、王进才四镇听说清满洲八旗兵来袭岳州,竟然不顾汛地,乘船南逃。

何腾蛟、章旷在途中与南窜的四镇将兵撞个正着,在完全没有查明清方兵力和作战意图,便被满洲兵威吓倒,仓惶退回长沙。

自己丝毫没出力,却还虚报战功,在堵胤锡率领忠贞营猛攻荆州之时,他向隆武朝廷上疏报称已经“恢复”荆州;全然不提他节制的明军不战自溃,岳州被清军占领,敌军长驱直入的事实。

何腾蛟的历史评价不低,地位显赫的他在弘光朝廷覆亡后不与建奴苟合,兵败被俘不畏强权,慷慨赴死,是条好汉。

但,上文可见,他在抗清事业中起到的作用,几乎是帮倒忙。

所谓忠臣误国就是这个道理,忠义如史可法,在一度独有拥立大权的他在定策的关键时期犹豫不决,导致朱由崧引武将做靠山,本来毫无功绩的镇将以定策元勋自居。四镇随之跋扈,渐渐便成军阀,导致武将胁制朝廷、上下无法合力的局面。

史可法的失误便是弘光一朝从一地鸡毛到土崩瓦解的根本原因。

综观史可法的一生,作为政治家,他犯了致命错误,导致武将窃取“定策”之功,大权旁落;

作为军事家,他治军无能,驭下无方,经营江北将近一年,毫无作为;清军南下后,他统御的将领多数倒戈投降,成为征伐己方的敌人。

就算在成就他忠义之名的扬州战役中,他也没实施有效的抵抗。

誓死不降的民族气节,是史可法唯一的名片,但作为朝廷的股肱之臣,节制大军的督师,弘光朝廷的覆灭,他难辞其咎。

雷宇以为:水平太差、能力欠缺、谋略低级的人物,站在重要位置发号施令,最后酿成大错,即便满腔热血,即便以死殉国,亦是罪人。

这样的人有很多,比如袁崇焕,欺君罔上,信口开河,擅杀总兵,导致辽东彻底失控,顺便给建奴贡献了几个王爷。

还有崇祯,我尊重他的气节,却鄙夷他的能力,他就算啥也不干,大明估计还能挺十几年。

又比如小六子,作为一方统帅,对敌人估计不足,对内部控制太浅,错估形势,盲从蒋公,政治手段幼稚,最终丢失三省,无论何种理由,即便客观原因太多,也难逃千古罪人的骂名。当然,先总统蒋公也脱不了干系,这件事他俩半斤八两,都该死!

岳州失守后,明军只有在南面的与清方对峙。

1646年(顺治三年,隆武二年)六月,清军进攻新墙,章旷不出意外地大败,友军闻风丧胆,弃地南逃,新墙被清军占领。但清军兵力有限,只能巩固防线,没能继续南下。

九月,何腾蛟、章旷大举北伐,从湘阴进攻岳州,堵胤锡和马进忠部入长江接应。

何、章两人率领水陆浩浩荡荡开赴岳州,旨在收复湖北。

清军兵力相当有限,只得派数百名骑兵袭扰,竟然在万由桥击败了陆路明军,趁势追杀五十里,接着击败王允成部水师。

章旷出战不利,狼狈地逃回湘阴,还归罪于新归附何腾蛟的原大顺军新营。

而堵胤锡率领的马进忠部顺流东下直插湖北东南,使得武汉清军恐慌,却因章旷军一败涂地只得撤退。

后来两军会师,堵胤锡“盛称马镇之勇,微弹湘兵之怯”,何、章两人无地自容,对曾为流寇的大顺军和马进忠部更加仇恨。

此后的一两年,发生了很多事,1646年十月,隆武朝廷被清军攻灭,朱聿键蒙难。

次月,朱由榔在广东肇庆称帝,建元永历,这是大明最后一个年号。

同月,广州的朱聿鐭在大臣的支持下为了九五之尊,也称了帝,但这个名叫邵武的政权只存在了四十一天,便被建奴消灭。

但它的负面影响却不小,和弘光覆灭、隆武未立之前的潞王朱常淓的五天监国政权一样,它加深了南明内部的不和,以及让本就号召力不强的大明威信进一步减弱。

永历帝朱由榔完全没有天子的威严,不止毫无主见、用人不当,还胆小如鼠,从1646年11月18日即位起,不是在在逃跑就是在收拾行囊:

因为广州被攻占,明明有上千里之遥,暂时都城无忧,但他立即带领文武从肇庆逃往广西梧州;

之后肇庆失守,又赶紧逃到桂林;

期间稍有风吹草动便丢下城池跑路,在广西各地四处逃窜,生怕兵临城下自己跑不了。

南明朱跑跑,实至名归!

这么一个人当了皇帝,还做了十六年,只能说天要亡南明。

1648年正月江西金声桓、王得仁和同年四月广东李成栋的反正,短时间内江西和广东大部反清归明,形势瞬间反转。

为了反叛,多尔衮抽调了各方军队,孔有德等人的兵马撤出了湖南。

堵胤锡见清军兵力空虚,率军出击,片刻就收复了常德等地。

眼见形势大好,堵胤锡却因兵力不足,只得邀请伏在夔东山区的忠贞营一同收复湖广。

李赤心(李过)、高必正(高一功)等领兵来到常德,与堵胤锡合兵,击败清军,先后收复益阳、湘潭、湘阴、衡山等县。

十一月十一日,兵临府城长沙城下,围城强攻。

长沙被围攻五天后,总兵徐勇在城头也被一箭射倒,清军兵少将乏,濒临崩溃。

正此时,何腾蛟得知战局后无比嫉妒,以督师权力下令把忠贞营调赴江西,理由是解救被清军包围在南昌的金声桓、王得仁,实际上是让自己来收复长沙,如此,既得了功绩,还赚了地盘。

堵胤锡被迫下令忠贞营于十一月十六日放弃即将攻克的长沙,气鼓鼓地带兵东进。

当时亲见其事的汪辉记载:“何公自至湘,将一只虎十三家调往江西,马进忠调下湘潭。”

长沙城里的清军得以喘息,出城抢粮,加固防线。

而何腾蛟的杂牌军战力太弱,自己本事又不强,远遁而来,坐失良机。

当时的形势很明显,堵胤锡拿下长沙只在瞬息之间,长沙一旦攻破,湖南一省指日可下,南明便有一个稳定的后方,而后胁大胜之威东进江西,北入湖北,半壁江山或可稳固。

这已不是何腾蛟第一次葬送大好局势,他在半年前的湖南战役中就因私怨和邀功,指使长期受他笼络的郝永忠率部偷袭反清归明后占领靖州、黎平、武冈、新化、宝庆的陈友龙部,陈友龙毫无防备,全军溃败,带着残兵败卒逃入广西向永历朝廷诉冤。延误了收复湖南的、东救江西金声桓、王得仁的全盘战局。

就这样妒贤忌能、误国误民的何腾蛟却被推崇为正人君子,甚至被描述成南明政权的擎天大柱,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后来,何腾蛟以为可以独自拿下长沙,情报不明便轻敌冒进,以至于被进入湖南的清军包围在湘潭县城,他看不起的马进忠见清军势大,率部南撤,何腾蛟顿时成了光杆司令。

1649年正月二十一日,清军进入城池,清郑亲王济尔哈朗下令屠城,湘潭城中的百姓几乎被杀光。

当时逃到乡下的文人汪辉记载:清军从正月二十一日开刀,“屠至二十六日封刀,二十九日方止”。

半月后他进城后看到一场惨不忍睹的局面:

近前则足软,欲退又不能。魂飞魄散,心胆惧寒矣。时血迹尚鲜,腥臭逼人,立身无地,有食亦不能下咽。但见尸骨纵横,惨不可言。

……

市上人民不止二三十,城中不满百人,受伤未死者数十人。

多少人被杀,大家可以算一算:

据《湘潭县志》记载,元末明初兵火之余,湘潭尚存4653户、男女20053口。

洪武之后整个明朝的户籍人口基本不可信,但根据300多年的生聚繁衍和湘潭作为江南重要商贸中心以及长沙府辖县的平均数来推算,应在20万以上。

十余年后的清康熙初,全县存丁13296口,人口减少十分之八九。

提醒一下,屠城命令是清郑亲王济尔哈朗下的。

何腾蛟于城内被俘,清廷劝他投降,他坚决拒绝,正月二十七日被杀害于湘潭流水桥旁一个小坡下。

不知道在死的时候,回想自己一手造成的湖南败局和当下的死地,该是何种心情。

何腾蛟死不投降,成就了他的名节,但远还不上他的罪责。

隆武时期,排挤大顺军余部,培养嫡系,短于治兵,在自己力图割据的同时还造成了刘承胤、曹志建、黄朝宣等将领割据跋扈的局面。

且,南明唯一好皇帝朱聿键由于他的坐视不管而遇难。

形势一片大好的湖南战役因为他全军统帅的私心而付诸东流,最后自食恶果,也是活该。

南明啊南明,这种人都能做督师,如何不节节败退?

悲愤而亡

湖南战役失败后,忠贞营撤退回广西,堵胤锡见大势已去,带领一千余残兵退入广西。

镇守龙虎关的是永历朝的永国公曹志建是个跋扈的军阀,疑心堵胤锡是忠贞营派来的卧底,来此地是为抢地盘。

于是他晚上派出军队,包围了堵胤锡大营,一番混战,堵胤锡部队损失殆尽,父子俩乘乱逃出,躲过一劫。

堵胤锡在战场上拼命厮杀,到头来还要被自己人暗算。

遥记得当年进京勤王的边将,到了都城被文官玩的团团转,士卒三天没吃上饭,以至哗变成了流寇,而那一心为国的总兵和副官却被崇祯下令处死,世道如此,悲夫大明,确实该亡。

曹志建的所为是南明武将的通病,一面仇视流贼”的忠贞营,一面又担心农民军来抢夺自己的地盘。

以下是顾诚先生原文,已足够简明扼要,雷宇偷个懒,直接:


经过一番大周折,堵胤锡终于抵达永历帝的肇庆行在,永历帝命他入阁辅政。

以瞿式耜、李元胤为后台的丁时魁、金堡等人又上疏劾奏他在湖南“丧师失地之罪”。

其实,湖南的丧师失地是与瞿式耜气味相投的何腾蛟一手造成的,瞿式耜等人委过于堵胤锡完全是别有用心。

堵胤锡在遭到广西、广东实权人物瞿式耜、李元胤的猜忌后,心情十分忧郁。

在动辄获咎的情况下,他仍然志不稍减,一方面力排众议坚决主张联合原大西军抗清,另一方面联络忠贞营等部准备重返前线。

尽管永历帝对堵胤锡相当信任,但也知道把他留在身边辅政于事无补,于是,加升他为少傅兼太子太师、文渊阁大学士、吏部尚书兼兵部尚书“总督直省军务”,节制忠贞、忠武(指马进忠、王进才、张光翠、牛万才等部)、忠开(指于大海、李占春、袁韬、武大定、王光兴、王友进、王昌、王祥等部)诸营兵马。

然而,窃据朝廷大权的人物却惟恐他重掌兵权,别开生面,于是在行军银饷上百般刁难。

据记载,堵胤锡五次上疏请发军饷,才批给三千两,银子刚领到手又被李元胤派人抢去。

八月二十四日,胤锡陛辞,永历帝问道:“卿将何往?

胤锡回答:“陆行无马,水行无舟,有视师之名,无犒军之费。臣决不敢逍遥河上,贻外人指摘,惟有廓清四海,以申此意。万不得(已),当捐此身,以报皇上耳。

朱由榔无可奈何,“乃撤御前龙旗二,以壮行色。胤锡叩谢,含泪而出”

(这里可以看出,永历并没有实权,朝廷被几方势力把持。)

堵胤锡檄调忠贞营出师,又正碰上该营主将兴国公李赤心因病去世,“军中新丧大帅”不便出师。

到这年十一月,在堵胤锡再三要求下,只有忠贞营的淮侯刘国昌愿意率部跟随他出征。

十一月二十六日,堵胤锡心力交 瘁,在浔州一病不起,赍志以殁。

临终上遗疏说:

臣受命以来,罪大孽重。

不复自谅,拟再合余烬,少收桑榆。

不料调兵则一营不发,若曰:'堵阁臣而有兵,则丰其羽翼也。’

索饷则一毫不与,若曰:'堵阁臣而有饷,则资其号召也。’

致臣如穷山独夫,坐视疆场孔亟。

昨西上横邑,感疠大重,一病不起,遂快群腹。

臣但恨以万死不死之身,不能为皇上毕命疆场,而死于枕席,是为恨也。

臣死之后,愿为厉鬼以杀贼。

伏乞皇上拣任老成,用图恢复。

如国家大事,有李元胤、刘湘客、袁彭年、金堡、丁时魁、蒙正发六人作皇上腹心股肱,成败可虞,祖宗有灵,实鉴临之。

臣死矣,不胜余憾云。

可见他对朝廷权臣跋扈乱政极为愤慨。永历朝廷追赠其为浔国公,谥文忠。


堵胤锡死后的第二年(1650年),瞿式耜在于桂林被俘就义。

朝堂里,被称为“楚党五虎”的袁彭年、刘湘客、丁时魁、金堡、蒙正发因“把持朝政,罔上行私”而下马,而陈邦傅、王化澄、朱天麟等支持农民军的文臣掌权,若堵胤锡这时还在,作为南明高瞻远瞩的战略家,他定能施展拳脚,联忠贞营和大西军,整合各方势力,南明复半壁江山定不再话下。

可惜,历史没有如果,就像,满清真的统治了华夏近三百年。

真的好希望,这不是事实,而仅仅是一场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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