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陈泓伯
一
引 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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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齐是在中国历史上不太有存在感的一个朝代，不光北齐，整个北朝对于很多人来说就只有“五胡乱华”、“北魏孝文帝改革”和心心念念恢复故国的“大燕慕容氏”几个浮光掠影般的印象。虽然南朝也同样没有什么存在感，但起码很多人还知道“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知道“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学过初中历史的同学还会念一个“宋齐梁陈”的顺口溜。时常会听到牙牙学语的孩子欢快的背起那首敕勒歌，但鲜有人知道这首诗曾经被北齐的开国皇帝（名义上）高欢多么悲凉地吟哦过。与北朝史命运相同，北齐的历史在很多人的心中也是一笔糊涂账，也许前几年火过一阵的《兰陵王》和《陆贞传奇》让追剧的人对高湛、高长恭等人的令名有些耳熟，但北齐史究竟是怎么回事毕竟还是不甚了了。对人们来说，《北齐律》这个名字就更加陌生了，如果排除历史研究者或爱好者以及修习过法制史的学生，那也许就只有知识十分渊博的人才知道这部影响了后世上千年法典内容和体例的律典。
二
北齐、北周简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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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本篇的开始，我们先简要梳理一下北齐及其对手北周的历史。
（位于山西晋城市的北魏孝文帝拓跋宏塑像）
在北魏孝文帝改革后，北魏汉化日甚，国家高层的腐化堕落也日益严重，钱穆先生《国史大纲》中称《洛陽伽蓝记》记载北魏：“当时帝族王侯、外戚公主，擅山海之富，居川林之饶，争修园宅，互相夸竞。崇门丰室，洞户连房，飞馆生风，重楼起雾，高台方榭，家家而筑；花林曲池，园园而有。”而留戍北边的六镇鲜卑们却过着奴隶般的生活。这种巨大的分化酝酿着巨大的不稳定。皇位传至孝明帝元诩时，由于他五岁就即位，太后胡氏执掌朝政，十分荒淫，各地叛乱四起。孝明帝长大以后，为摆脱胡太后专权，召尔朱荣入洛阳，胡太后知道以后，毒死了刚满十八岁的孝明帝，并对外诈称孝明帝几个月大的女儿为皇子，将其立为皇帝（这可能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个女皇帝，比武则天还早一百多年），仅仅一天以后，胡太后又改立三岁的元钊为帝。尔朱荣则借机举兵杀入洛阳，不但将胡太后丢入黄河淹死，还一不做二不休杀了北魏皇族和高官两千余人，这次屠杀让尔朱荣得罪了太多世家大族，最终也被孝庄帝设计诛杀，其子侄的叛乱也被其部署高欢所平定，从此高欢执掌北魏朝政。公元534年，北魏的最后一个皇帝孝武帝趁高欢不备，西奔长安，投靠他心目中的忠臣宇文泰，高欢另立十一岁的孝静帝元善见，而宇文泰毒杀了孝武帝，另立西魏文帝元宝炬，从此北魏分裂为高家实际掌握的东魏和宇文家实际掌握的西魏。
（东西魏形势图）
后东魏被北齐取代，西魏被北周取代。东西魏之间以及其继承者北齐北周之间发生过几次大的战事，东西两国间实力对比也在不断变化，起初东强西弱，但经历了宇文泰及其后辈宇文护、宇文觉、宇文邕多年的惨淡经营以及高氏不肖子孙高洋、高湛、高纬等人的连年折腾，攻守之势逐渐易位，北齐也最终在公元577年为北周所灭。
（北齐北周对峙形势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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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为什么北齐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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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齐被国力原本不如其的北周所灭，一在于其后继之君的荒淫残暴，一在于北周开国诸君主的贤明有为。
北齐的奠基者是高欢和他的儿子高澄。高欢小名叫贺六拔，是一个鲜卑化的汉人，他出身低微，他的爷爷高谧因为犯法被流放到六镇之一的怀朔镇，是名副其实的“罪三代”，但是由于能力魅力都很强，打动了当地的富家女娄昭君，开始发迹，后来参加了六镇起义，在尔朱荣平定六镇起义时归顺了尔朱荣，在尔朱荣死后，他起兵击败尔朱氏，独揽朝政，后逼走北魏孝武帝，拥立孝静帝，实际创立了东魏，其在位之时，东魏国力十分强盛，令西魏惊惧侧目。高欢死后，其子高澄承袭父业，在其执掌朝政时，东魏国力日盛，攻取了西魏的河南全境，但天不假年，高澄仅二十九岁就被其厨师兰京刺杀，死时还连呼“可惜，可惜”。
正所谓自求多福，自作多祸。一个成功人士的失败有时候只是由于一件错事，而一个强盛王朝的覆灭很多时候则是由于一代代不肖子孙的接续败家，这场败家就是从北齐的开国皇帝高洋开始的。高洋是在韬光养晦多年后等到掌权的机会的，由于惧怕兄长高澄的猜忌，经常流着鼻涕装傻，平时也木讷寡言。在高澄死后，高洋马上凶相毕露，一年后，即逼迫孝静帝禅位，建立北齐。高洋拿到手的是一把很不错的牌，在那个时候，北齐的国力尚盛于西魏，由于国力不如北齐，西魏每年都忠实的执行一项国策，即“冬季凿冰运动”，每年冬季，西魏总是派出大量军队到两国交界的黄河上将坚冰凿开，防范北齐军渡河。高洋在位初期还是做过一些事情的。他北击突厥、契丹、柔然等少数民族。《木兰辞》中“大点兵”、“问所欲”的“可汗”也许就是当时被北方少数民族称为“英雄天子”的高洋。当其意识到北方的土地不如南方的土地取得的容易且实惠时，南朝的内乱几乎已经被陈霸先和王僧辩平定，高洋两次入侵南梁都被陈霸先打退。尤其是第二次入侵，十万大军在江南几乎全军覆没。此后，高洋开始放纵恣睢，《北史》记载其“留情耽湎，肆行淫暴”。在大街上裸奔、通宵喝酒唱歌都是常事儿。还找人在皇宫里举办大型淫乱趴供他观赏。又经常诛杀无罪大臣，手段极其残忍。曾在大殿上用锯把都督穆嵩锯成两半。把木棍捅进大司农穆子容的肠子里等等。残忍恶行，数不胜数。对于自家人，他一点不心慈手软，他不但杀了他的两个弟弟，还强奸了他的嫂子，连他的丈母娘都曾受过他一百多鞭的鞭打。有一次他走在路上，心血来潮问一个妇人，“你觉得当今天子怎么样？”。这个妇女也不认识高洋，就直接说：“疯疯癫癫的，像什么天子”，高洋大怒，马上拔刀杀了她。一次他怀疑所宠爱的薛嫔与人私通，就先将她斩首，又在大宴群臣的时候支解其尸，同时流着泪说：'佳人难再得，甚可惜也。'又找来很多犯人，号为“供御囚”，有事没事就杀几个。《北史》说他“凡所屠害，动多支解”，百官人人自危、朝不保夕。加上他“外筑长城，内营台殿，赏费过度”也进一步消耗了北齐的国力。这样的生活进一步摧毁了他的身体和神志，《北史》中说他“沉酗既久，弥以狂惑，至于末年，每言见诸鬼物，亦云闻异音声”。仅仅三十一岁就死了。
高洋死后，其六弟高演杀了他的儿子高殷登上帝位; 高演倒是一个勤奋的皇帝，可惜在位仅一年便去世了。他的八弟高湛有样学样，逼死高演的儿子八岁的高百年（这个名字起得很讽刺）做了皇帝。
（影视剧《陆贞传奇》中高湛的形象）
高湛同样强奸了他的嫂子，还当着她的面打死了她的儿子。他听从宠臣何士开恣意行乐的劝说，昼夜宣淫，连妻子都和何士开“共享”，他的荒淫残暴引发了平秦王高归彦的叛乱，叛乱旋即被名将段韶镇压。也招来了北周宇文护的入侵，北周军联合突厥，一路连克二十多城，直逼北齐都城晋阳。虽然名将段韶和斛律光最终打退了这次入侵，但是晋阳以北七百余里都遭到了突厥人的洗劫，损失惨重。从此以后，在黄河上凿冰的开始变成了北齐的士兵。得到暂时喘息的高湛更加变本加厉的淫乐，国事更加失控，当时“山东大水，饥死者不可胜计”，高湛下诏赈灾，竟然无人听从。旋即引来了北周军又一次大规模的入侵。公元564年，北周发兵二十万大举伐齐，这次进攻被以“花美男”兰陵王高长恭为首的北周将领打退，北齐得以暂延国祚，但这次胜利更加冲昏了高湛的头脑，更加昏乱，竟然传位于十岁的太子高纬，自己则每天沉溺于酒色之中，三十二岁就死了。在高湛掌权之时，北齐彻底落后于北周，只有被动挨打的份儿了。
高湛死后，其子高纬即位，扛起了败家亡国的大旗。他继续重用前朝宠臣何士开，又提拔了他的奶妈陆令萱、陆令萱之子穆提婆、侍卫高阿那肱等除了溜须拍马、贪污受贿别无他长的佞臣。他们把持朝政，权倾天下，各地官员纷纷依附他们。一次何士开生病，医生开出的药方叫黄龙汤，名字听着高端，其实就是陈年粪便泡的水。何士开一时没有勇气喝，旁边侍从的一个官员看见了竟然主动请缨由他先来尝尝滋味。在穆提婆的鼓动下，高纬自毁长城，杀了他的岳父，也是北齐王朝的中流砥柱，名将斛律光。兰陵王高长恭也因被其猜忌忧惧而死。北齐的武力衰弱到极点，被陈朝夺取了江淮之间几乎全部的土地。高纬却毫不在乎，继续穷奢极欲，大修宫殿，宫殿往往刚修好不久就被推倒重修，他滥封官员，被封为王的有数百人，开府千余人，就连他的狗、马等宠物也被封为“开府”、“仪同”等封号，每月都有很高的俸禄。由于奢靡导致了国库空虚，高纬大肆卖官，担任地方官的多是富商，而他们为了捞回本钱，变本加厉地盘剥百姓。加之多地连年水涝旱冻等灾害频发，北齐国力日益衰微。
反观北齐的对手北周（西魏），其掌权者宇文泰等人都有着长远的政治远见和卓越的政治、军事才能。在治国方面，宇文泰颁布了“先治心、敦教化、尽地利、擢贤良、恤狱讼、均赋税”六条诏令，“牧守、令长，非通六条者，不得居官”。其“擢贤良”诏令中称“自昔州郡大吏，但取门资，不择贤良。夫门资乃先世之爵禄，无妨子孙之愚。今之选举，不限资荫，惟在得人。”彻底打破了出身决定政治命运的惯例。其统治期间，史书称其“远安迩悦，俗阜民和”，他有极强的人格魅力，史书称其“驾驭英豪，一见之者，咸思用命”，他长于用人，知人善任，聚集了一大批卓越的文臣武将，他一手创建的关陇集团开创了隋唐这个辉煌的时代。在处理与北方少数民族的关系上，宇文泰采取了与北齐完全不同的思路，在北齐四处征伐之时，他把西魏的长乐公主嫁给突厥的土门可汗以取得突厥的支持，同时使突厥限制柔然，使柔然无暇入侵，获得了北方边境的稳定。宇文泰极具战略眼光，他抓住稍纵即逝的机遇，趁南方的梁朝陷入“侯景之乱”和梁武帝诸子内斗的混乱之机，轻松地取得了梁朝的汉中、益州、荆州、雍州等地，让西魏的版图扩大了近一倍，实力也大大增强。
宇文泰死后，其子宇文觉在其侄宇文护的拥立下建立了北周王朝，虽然在北周王朝建立初期，发生过宇文护连弑二君的政变，但毕竟在宇文护掌权的时间里北周王朝没有发生大的政局变动。
（北周武帝宇文邕的影视剧形象）
北周的第三任皇帝是周武帝宇文邕，宇文邕也是一个雄才大略的君主，在权臣宇文护的挟制下，他韬光养晦十二年，最终诛杀宇文护。此后，他励精图治，革除弊政，多次下诏要求释放奴隶，改变了长期以来豪门大族大肆蓄奴的传统，为国家增加了大量税收、兵役和劳动力人口。他完善府兵制，将府兵中的军士改称侍官，统归皇帝管辖，为了扩大兵源，他广募汉人入伍，免除其徭役，从此汉人成为府兵中的主体，兵农合一的制度也最终形成。他崇尚节俭，只穿粗布衣服、盖粗布被子。在他的统治下，北周国力蒸蒸日上。
下面北齐北周之争故事的两线要在同一结尾汇合了。
公元576年，北周武帝宇文邕调动十八万人马，兵分六路，大举伐齐，北周军队势如破竹，而北齐都城却笙歌依旧，各地告急文书全被宰相高阿那肱截下，在北周军兵临城下之时，高纬提出到军中督战，却带头逃跑，导致北齐军溃败，北齐首都晋阳也随即失陷。在逃窜途中的高纬竟然一毛不拔，舍不得拿出一点钱来犒赏军队，其后北齐军一路溃败，高纬也一路禅位，最后还是在青州被北周军俘获，北齐也正式宣告灭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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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为什么北齐律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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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到这里还没有结束。令人不可思议的是，荒淫昏乱的北齐竟然为后世留下一部影响了我国法制历史的著名法典——《北齐律》。这部律典以“法令明审,科条简要'而为史书所称道。《北齐律》的篇目虽源于北魏律，但大为简约,仅存“名例、禁卫、户婚、擅兴、违制、诈伪、斗讼、贼盗、捕断、毁损、厩牧、杂律”十二篇。《北齐律》无论体系还是内容都都对隋唐律有着直接的渊源意义。程树德在《九朝律考》中说:“南北朝诸律，北优于南，而北朝尤以齐律为最。”“隋唐二代之律，均以此为蓝本……盖唐律与齐律，篇目虽有分合，而沿其十二篇之旧；刑名虽有损益，而沿其五等之旧；十恶名称，虽有歧出，而沿其重罪十条之旧……故读唐律者，即可因之推见齐律。”
《北齐律》具有极强的生命力。在北周灭齐以后，废除北齐律，制定《刑书要制》，专用于治理北齐旧地。但在杨坚受北周“禅让”建立隋朝后，不选取《北周律》，而是选择了被弃置多年的《北齐律》作为隋朝《开皇律》的范本。
《北齐律》在北齐亡国之后仍大放异彩，这不能不令人赞叹。《北齐律》的盛于后世、胜于《北周律》成为隋唐法律的范本同样是有着深刻原因的。
首先是高层统治者对修编律典的重视。北齐（东魏）一直有重视编撰法律的传统。东魏于孝静帝兴和三年（541年)十月，“诏文襄王（高澄）与群臣于麟趾阁议定新制，甲寅，班于天下”（《魏书.孝静帝纪》）。《麟趾格》是东魏的主要法典。在北齐初建立时，高洋就认为，但“军国多事，政刑不一，决狱定罪，罕依律文”（《隋书.刑法志》）。开始组织制定《北齐律》。高演、高湛等人也都很重视对《北齐律》的编撰，高层的重视保证了修律的资源、人才保障和工作的稳定性。
第二是编撰时间长、不急于求成。核心成员稳定，能够一以贯之的主导修律工作。《北齐律》的制定工作从公元550年开始，北齐在取代东魏政权后，“以魏《麟趾格》未精”（《北史》），“天保元年，始命群官，议造《齐律》”（《隋书·刑法志》）。这部法典直到河清三年（564年）才制定完成，历时共十五年。期间虽然数历君主更迭、朝政动荡、官场腐化、时局混乱，但《北齐律》的编撰工作从未间断，始终在有条不紊地缓慢进行着，各个君主也对修律这一工作支持有嘉，这不但是由于各位君主对修好这部律典一以贯之的重视，也由于封氏一族在北齐的势力，即使是何士开、高阿那肱等弄臣也惮于此而不敢对主持修律的封述轻启事端，使得其可以稳定的主持修律工作，直到编撰完成。这也使得修律者得以从容的“校正今古，所增损十有七八”，在总结历代立法经验的基础上充分修撰律文。
（位于河北景县的封氏墓群遗迹）
第三是具有专业技术的立法人才和正直能干的人士主持立法工作。北齐统治者十分重视对法律的宣教。《隋书·刑法志》中说：“敕仕门之子弟常讲习之，齐人多晓法律盖由此也”。《北齐律》的编撰一开始是由尚书令高叡主持，但大量工作的实际主持者是出身于渤海著名律学家封氏的封述，参议的还有封隆、崔暹、李洋、魏收等数十人。其中封氏家族以律理专家，远在北魏孝文帝时就参与编撰了《太和律》，封述又曾参与编订《麟趾格》，可谓轻车熟路。《北齐书》称封述“久为法官，明解律令，议断平允，深为时人所称”，高欢称其“尽心为国，不避豪强，遂使远迩肃清，群公奉法。”此外还有被高洋称为“清正天下无双”的崔暹；参与修法“正合平生之愿”，“奉敕之后，弥自警勖”的崔昂等人都为此部法律的编撰做出了重要工作。钱穆先生在其《国史大纲》一书中也指出：“齐律尤为唐律所本，其士大夫之贡献亦甚大”。
第四是由于与《北齐律》相比，《北周律》的刻意仿古、律条庞杂，不能适应当时治理的需要。北周统治期间，代表性的法典是《北周大律》。《北周大律》虽同样以《北魏律》为直接渊源，但在律目上与《北齐律》之简约不同，而是将《北魏律》的二十篇为扩充至二十五篇，即刑名、法例、祀享、朝会、婚姻、户禁、水火、兴缮、卫宫、市廛、斗竞、劫盗、叛贼、毁亡、违制、关津、诸侯、厩牧、杂犯、诈伪、请赇、告言、逃亡、系讯、断狱，共一千五百三十七条。使得律条变得更加庞杂。程树德先生在其《九朝律考》中说：北周统治者宇文氏“初习华风”，在立法上刻意仿古，强摹《周礼》，兼取《周官》与《尚书》，甚至在形式上也仿效周礼与大诰。结果正如《隋书.刑法志》所评论的，“其大略滋章，条流苛密，比于齐法，烦而不要”。陈寅恪先生指出：“隋受周禅，而其刑律亦与礼仪、职官等皆不袭周而因齐，盖周律之矫揉造作，经历数十年而天然淘汰尽矣。”沈家本在《历代刑法考》中说: “《齐律》多采魏晋故事，史言'齐人多晓法律’，其流派 实出于魏晋。《隋志》称《齐律》之简要而议《周律》之苛密，开皇律多采后齐之制。”总之，好的法律的创制必须符合社会社会现实条件、顺应社会发展要求，做到“法与时转”，而北周的法律过于追求古意，一味地仿古、泥古、食古不化，想要通过太古时期即“三代”的法律来治理一千余年后的社会，这势必会导致与现实不符而遭到废黜。此外，法律条文在于繁简得当，一味求多而庞杂必将导致法律体系的混乱而不适用于实际。
五
结 语
程树德在《九朝律考》中说：“自晋氏失驭，海内分裂，江左以清谈相尚，不崇名法。故其时中原律学，衰于南而盛于北”，而“北朝尤以齐律为最”。这是对《北齐律》这部光照千载史册的煌煌律典最公允的评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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